顾眠毫不犹豫:“23件,7件纯色16件印花,印花有字母,人头,小鹿,大象……”
陆瓷打断他:“好了算你赢。”后来他在备忘录记下了顾眠的所有贴身衣物和随身物品,然后发现顾眠根本没有那对袖扣。
陆瓷去质问的时候顾眠理直气壮:“那就是我记错了吧。”
陆瓷脸颊抽了抽,顾眠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陆瓷,我不缺钱,我只要你在乎我。”
后来陆瓷又送了便宜得不花一分钱的礼物——他在大二时参加户外实践捡回去的一株草。
他将草换到一个精心挑选的小花盆里捧到顾眠面前:“它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那天在路边看到它,觉得很可爱就将它偷回来了。”陆瓷抿了抿嘴唇,“现在送给你。”
顾眠看了一会儿那株草,捧着花盆接了过来,然后什么也没说,后来将它摆在了卧室的飘窗外的窗台上。
陆瓷每次经过飘窗都要有意无意往那边看一眼,就只是看一眼,他没有再管过那株草的浇水除虫施肥。
但是有一天那株草不见了,陆瓷没问顾眠也没解释。
虽然陆瓷没说但其实心里是有点难过的。
顾眠将他的草养死了偷偷扔掉了。
他不喜欢那株草。
结果有一天他去顾眠的公司探班提前到了20分钟,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走进去,看见顾眠在对办公桌上晒着人造日光灯的小草说话:“……他说你可爱,放屁,你怎么可能有我可爱?”他用手拨了下小草的叶子,“他老看你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可爱?少自作多情,他最爱我。”
陆瓷:“……”
后来小草长大了,小花盆装不下了,顾眠担心移出来伤了他的根,将花盆敲碎了直接在外面套了大花盆。
小草死那天顾眠含着眼泪肏了陆瓷半宿,陆瓷呻吟着留下了真实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再……再送你新的……”
顾眠在他颈窝蹭了蹭眼睛:“会死的就不要了,要一直活着的。”
陆瓷:“……好。”
顾眠总问:“今天有没有爱我多一点?”
陆瓷:“有。”
顾眠:“还没有到上限吗为什么还能多一点?”
陆瓷已经在顾眠的“捶打”下掌握了“花言巧语”的技巧:“已经满了,但是还在不断溢出来。”
陆瓷问过顾眠为什么要一直问陆瓷是否爱他,明明已经说了一百万遍了。
顾眠顿了顿回答:“我不是在问‘你爱不爱我’,我是在说‘我爱你’。”然后他抬起头在陆瓷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志得意满道,“我知道你爱我,爱得不得了,我也是。”
第二十四章
该从哪里说起呢?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那就从最开始说起吧。
陆瓷的父母曾经是非常恩爱的一对,那时陆瓷还没有出生,陆瓷是在陆母经年不休的谩骂里了解的。
陆父陆母大学恋爱,毕业结婚,家境门当户对,工作上相互扶持,一直感情很好。
但是从陆瓷出生一切就变了,关于陆瓷的“不正常”陆父并没有立刻翻脸,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还是不可控制地急转直下。
陆父不愿意抱孩子,甚至不想看他,觉得陆瓷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连带偶尔看向陆母的眼神也变得奇怪,时常像打量什么奇怪生物。
陆母说:“他看着我,眼神惊异里夹杂着恐惧,有时我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有问题。”陆母用瘆人的眼神盯着陆瓷说,“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吗?就是我现在看着你的眼神。”
没有非当事者能体会那种眼神带来的切身的凌迟般的折磨,陆瓷作为“当事者”体会到了。
也没有一个正常人接受得了突如其来的反差对待,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因为陆瓷的出现一切都变了,陆母崩溃,哭嚎,拼命解释这不是她的错。
都是陆瓷这个天降的怪物!是灾祸!是罪孽!
陆母曾用一切恶毒的语言谩骂过陆瓷,只是当时陆瓷太小听不懂,但是仍旧感受到了来自亲生母亲的深深的厌恶。
陆母用尽了一切方式挽回那段感情,她甚至想过将陆瓷扔掉,然后陆父又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于是作罢。
陆母哭嚎,咒骂,用自杀来威胁,逼着陆父和她一场一场做爱,在刚生下陆瓷一个月就进行高强度无节制的做爱,还伴随服用催卵药。
她说陆瓷是个意外,是惩罚,是上天对她作恶,她是无辜的,她可以生出正常的孩子。
但是人似乎是越想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陆母一直无法怀上。
最后陆父不堪忍受发了大火,说自己这样会被她逼死,甚至威胁说自己要去绝精。
陆母没有办法,终于安分了一段时间。
只是在陆父面前安分,她将所有的怨怼和憎恨都宣泄在了陆瓷身上,她不殴打陆瓷,因为担心会留下痕迹被陆父看出来,但是她会用怨毒的眼神看陆瓷,告诉陆瓷他是一个小怪物,用剥皮的力道给他搓洗身体,说他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脏货”。
那段时间她在陆父面前有多贤妻良母,在陆瓷面前就有多狰狞可怖。
陆瓷一开始会哭,他还什么都不懂,但是生理反应总会真实地表达他的感受。
陆父不在的时候陆母也不会在乎她哭不哭,甚至觉得他的眼泪和哀号解恨,陆父在的时候她会变得很“温柔”,陆瓷就不会哭了,即便有“温柔”下的偶尔不温柔,陆父也会当做小孩天生爱哭,毕竟生了副那样的身体。
陆瓷小时候还会疑惑,为什么妈妈有时候好有时候坏,像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交换。
后来他慢慢长大,渐渐明白了陆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隐约理解了陆母那些“变化”的触机和缘由,于是陆父不在的时候他也不哭了。
他已经明白眼泪没有用。
那段时间勉强还能算“温馨”,至少陆父在的时候陆瓷能短暂地感受一下伪装的母爱,而陆父,大多数时候都对他视而不见,极少数时候看向他的时候也像看一件扔不掉的垃圾。
上流社会的教养下竭力掩饰的鄙夷和厌弃。
陆瓷也学会了视而不见,团着自己安静躲在房间一角。
不吵不闹,连呼吸都放轻,很小很小就学会了自己解决生理需求,因为从他被迫及早拥有自理能力之后陆母也不愿意再碰他。
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陆父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外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最终开始连年累月不回家,一开始还找个工作上的理由,后来连理由也不找了,就说不回来。
陆母整个人都战战兢兢,怕碰到那根线,不敢问也不敢求。
只是加诸陆瓷更刻毒的诅咒和谩骂,不断向他阐释他的存在有多错误,如何导致了她的不幸。
但无论如何那根线还是在无法抗拒地向他们逼近,终于有一天陆父回家提了离婚。
陆父说,他们现在这样和离婚也没什么区别,不如趁早让彼此解脱。
陆母没有直接拒绝,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提出想和陆父做最后一场爱。
陆父明确表达:“我现在觉得做爱很恶心。”
陆母也很直接:“你不答应我就不离婚。”
陆父就沉默了。
陆母给自己和陆父都下了药,将陆父锁在屋子里近一个月。
二十多天后的某一天陆母从外面回来,满脸洋溢着喜悦,将检验单拿到陆父面前,告诉陆父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孩子,这个孩子一定健康、完整,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补偿。
陆父看都没有看那张检验单一眼,冷静沉着地告诉陆母,他已经消失了28天,很多人都在找他,陆母编的谎言很快就掩盖不住,如果陆母还不肯放过他,他会在被救出之后以“非法囚禁”的名义起诉,以及,他不会允许陆母生下这个孩子。
陆母听到前面那些时一直平静,但是最后一句让她猛然抬头,陆母用含着灼烧的灰烬的眼神看着他,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极端和疯狂,一字一顿道:“这个孩子是我的。”
陆父无所谓地答应:“是你的,我不要,我只要自由。”
后来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陆母放了陆父,签了离婚协议,共有财产陆父全部放弃。
陆父离开的那天陆母很平静,是发自内心的平静。
八年来她和陆父的感情早已在互相折磨中消耗殆尽,她已经不在乎陆父了,而她正怀着她的希望。
能够证明她是“正常人”的希望。
陆母小心呵护着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请了专人来照顾自己,对陆瓷恢复视而不见的平和。
那段时间她浑身散发着母爱光辉,陆瓷才真正见识到了一个真正的、正常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后来那个小孩儿平安出生,是个正常的孩子,陆母的开心不加掩饰,整个人都像被从禁牢中解放了一样自由洋溢。
她开始有了初为人母的光彩,她万般宠爱那个孩子,并且用尽一切可实行的差别对待对陆瓷“加以区分”,竭力证明那个才是她的孩子,陆瓷不是。
“我弟弟,”陆瓷轻轻揪住顾眠放在他胸口的一根手指,声音平静乖巧,“就是那个小孩子,我妈妈给他取名叫陆辞,‘辞旧迎新’的‘辞’,我妈妈说,就当她从来没有生过我。”
顾眠在他颈窝亲了亲,声音有点哑:“嗯,你是我生的。”
陆瓷很开心地笑了。
弟弟渐渐长大了,陆母对陆瓷的态度自然影响了他对待陆瓷的态度,一开始他对陆瓷也是嫌弃又厌恶,后来又长大了一点,能听懂周围人的话了,明白了那个“多余”的人是他的哥哥,和他一样都是妈妈亲生的。
但是妈妈对他和对自己就是不一样。
小孩子总是天真又残忍,他兴冲冲地跑去陆瓷面前炫耀:“妈妈根本不想要你,我是妈妈唯一的娇娇宝贝。”
说者无心,甚至他并没有要伤害陆瓷的意思,他只是在炫耀一颗只有自己有的糖果。
但是这样一句无心的话在陆瓷心上血淋淋地插了很多年,无法愈合,无法原谅。
自恐惧母亲之后,陆瓷开始恐惧弟弟。
后来弟弟渐渐长大懂事,明白所谓的“不公平”和“不应该”,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有一半都是从陆瓷手里掠夺而来,他开始讨好陆瓷,想挽回这份亲情,想留住唯一的哥哥。
他想尽办法修补这个家的关系,只是努力徒然,陆母冷眼旁观,陆瓷无动于衷。
陆瓷只要走进家门心就会开始流血,不论他以为自己在外面把伤口包扎得有多好。
年岁之后他懂得自己也算无辜,所以努力保护自己,血缘是他们最后的羁绊,也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羁绊,他放任自流。
现在顾眠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羁绊。
顾眠把陆瓷翻过来面对自己,在他并不湿润的眼睛上吻了又吻:“你是我一个人的娇娇宝贝,不要别人。”
陆瓷抬手搂住顾眠的腰,笑眼弯弯道:“好呀。”
这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羁绊。
他只要这点羁绊。
第二十五章
陆瓷第一次见顾眠是在大学宿舍,为了避开其他人他特地挑的饭点到宿舍。
虽然知道逃避只是暂时的,但是能逃一刻是一刻。
他原本以为那个点儿宿舍会没有人,然后推开宿舍门却看到一个人坐在窗边看手机,听见开门声朝他看过来,然后冲他笑了一下。
那人说:“你好,我叫顾眠。”
那个笑在陆瓷眼里久久不散,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别人这样……寻常地对待自己,让他恍惚感觉自己正常了一瞬间。
只是一个普通的打招呼的笑而已。
陆瓷心脏狂跳。
陆瓷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脸,好半天才呐呐应了一声“你好”,算是回应对方的友好。
但是对方好像对这样的回复不满意,又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瓷脑子里闪过一晃一晃的白光,好半天才忍住眩晕开口:“……陆瓷。”
他不大习惯跟人正常相处对话,时间久了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哑巴,他想他大概是因为话太少才没变成结巴。
而一般人,一般的正常人,不会有跟他过多交谈的兴趣,如果是别人,在说了那句“你好,我是顾眠”之后只听到了一句“你好”的回复之后就不会再理他,并且在今后不可避免的遇见中尽可能回避他。
陆瓷就是这么长大的,别人不注意他,就不会“发现”他,他就安全,就“正常”。
孤僻总比怪物正常。
那天顾眠在被他第二次冷淡地打发之后做出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从他身侧绕过出去了。
陆瓷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清那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
后来他又过回了对自己来说才算正常的日子——当个隐形人,拒绝其他人的主动示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别人忽略他,忘记他,也忘记讨厌他。
没花多少时间他就做到了,这是他做了十几年的事情,无比拿手。
但是人生总是有意外,他突犯胃病那天上午没去上课,不是第一次他有经验,一般挨一会儿就过去了,这天也一样,躺了一上午之后他就觉得胃没那么疼了,于是他艰难下床准备洗把脸喝口水,然后在洗手台边倒了下去。
后来他无数次庆幸那天发现他的是顾眠。
他想如果是其他两个室友看见他晕倒在地也会送他去医院的,甚至他们可能不会像顾眠那么强硬地非得带他去医院。
或者如果是其他人要带他去医院他会拒绝得更强硬一点。
就算他竭力否认,自欺欺人,反复颠倒,他还是在日复一日地关注着顾眠,偷窥着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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