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还以为一切都是由温瑜而起。
但俞鹤年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只是事情已经讲到了可以就此为止的程度,温瑜不愿意再多说。
俞鹤年不清楚其中隐情,只觉得在这些事情中,温瑜或许是感到不适的,不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抵触。
如此一想,原本迫切想要了解事件原委的心情也不由自主沉淀下来,声音缓慢低沉,能带给人温柔的错觉。
俞鹤年小声问:
“不能告诉我吗?”
温瑜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情况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者说俞鹤年怎么会表现出如此的反常。
温瑜觉得自己的意愿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就是不想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
但俞鹤年面对他的抵触,没再像之前那样憋憋屈屈地生闷气,反而平静地问他:
不能告诉我吗?
温瑜对俞鹤年了解不深,但知道俞鹤年不会是能够如此平静有耐心的性子,一时觉得奇怪,忍不住打量起俞鹤年的表情。
见对方面上当真没有半点不耐,温瑜更觉得俞鹤年有点反常。
“你为什么想知道?”
温瑜不答反问,“这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
俞鹤年沉默了几秒,“我不是因为觉得有趣才想知道的。”
“如果我真的把这当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可以去问别的人,总有人会告诉我。”
温瑜一顿,瞬间想到了林硕,目光不由凛冽起来:
“你问了谁?”
俞鹤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顿时觉得自己在温瑜心中怎么连这点可信度都没有,又气又无奈:
“我没问别人。
我觉得问你本人会比较好。”
俞鹤年没说完。
他觉得不管问谁,故事的版本可能都不会有温瑜本人阐述的清晰客观。
而温瑜终于从俞鹤年的话里察觉出了他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或许俞鹤年早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但一直没有问出口。
温瑜遇到过很多对他好奇的人,在听到一些风声后也会连带着对这些他并不想提起的过往好奇。
但他们都不会来询问事件的主人公,而是选择去问旁观者。
旁观者的眼睛看见了全程,却只会记住自己想要看到的部分,最后拼拼凑凑,完成一个失真的故事。
温瑜之前觉得,俞鹤年迟早会成为这个旁观者,会从另一些旁观者的视角中捡取自己想要看到的部分,于是这个故事又会多出一个版本。
所以温瑜从没想过让俞鹤年知道。
反正到最后仍然会得到与之前相差无二的结局,所以很多事情也就失去了发生的必要。
但现在温瑜才知道不是这样。
俞鹤年从没想过要当这个旁观者。
他想看到的不是通过别人的眼睛记录下来的东西,而是想看见温瑜的视角。
他只想看见温瑜。
第二十二章
从礼堂出来的时候,晚会还没结束。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要么在礼堂里观看晚会,要么在宿舍里准备休息,校园里走动的人并不多。
决定出来走走纯属是俞鹤年一时间的突发奇想,原本不觉得温瑜会答应。
然而温瑜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后,竟真的点了头。
等真的来到室外,俞鹤年才发现,他们实际上是没有地方可去的。
俞鹤年多少记住了齐颂和的一些话,且深受影响。
以前他觉得朋友之间的亲密和性别是无关的,现在只觉得这个时间,孤A寡O的好像去哪里都不太合适。
温瑜倒像是没想那么多,还问他要去哪里。
俞鹤年一时拿不定主意,对着夜空眯了眯眼:
“……
随便走走吧。”
有什么好走的呢。
学校的每一处都已经很熟悉了,早就失去了能供于观赏的作用。
但两人当真就这么并肩散起步来,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仿佛都很享受此刻难得的平静。
俞鹤年觉得温瑜身上又浮现出了宁静的氛围。
他还记得上一次两人这样一起走的场景。
那时温瑜对他的排斥心还很重,哪怕同路,依然与他保持着一大段距离,仿佛只是恰巧同路的陌生人。
那时俞鹤年在想什么,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对温瑜这样的行为感到烦躁且恼火,却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发泄。
俞鹤年从很早起就觉得他们之间仿佛一直隔着什么,站得再近也好像离得很远。
而现在,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似乎隐隐有了消失的势头。
此时同行,两人虽然挨得不近,气氛却是安静轻松的。
没有谈话,没有互动,却带着令人感到安心的舒适。
这样的氛围能有几次呢?
俞鹤年很不想花心思面对这样的问题。
他没有这样的耐心去对每一件事进行深究,许多困扰到他的事,很快就会被从他的想法中剔除。
但温瑜好像成为了一个特例。
关于温瑜的事,都能够很轻易地在俞鹤年心里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
不管是温瑜那些令他费解的情绪和想法,或是温瑜不愿提起、却令他不得不在意的往事。
甚至连温瑜的每一次变化和反常,对俞鹤年来说都好像是非常值得思考的事情。
而从前俞鹤年从不会为这些与自己无关的小事烦心。
过去他在意的东西很少,所以过得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但现在,似乎是因为温瑜,俞鹤年变得爱钻牛角尖。
一个荒唐的问题就足够他辗转反侧,反常到自己都能清楚地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俞鹤年隐隐烦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只知道这时与温瑜站在一起的感觉令他短暂地感到了愉悦。
不止是此刻,这样的愉悦在很多瞬间都发生过,俞鹤年甚至能清晰地细数出来。
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上周末,温瑜嘱咐齐颂和带他去买药,即使他只是生了一场不痛不痒的小感冒。
俞鹤年不想让这份愉悦就这样结束。
至少他现在看来,在很多个以后的瞬间里,他或许都需要这份愉悦来维持某种情绪上的平衡。
“温瑜,”俞鹤年叫他名字,语气是温瑜从没听过、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轻,小心翼翼似的,“等你觉得可以跟我说的时候,就都告诉我好吗?
我还是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温瑜似乎对俞鹤年这份执着感到意外,愣了愣,神情很懵懂似的。
俞鹤年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还困着,还是真的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想过这句话能够得到回应。
这句话放在他们之间,太郑重了。
但温瑜看着他,莫名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俞鹤年冲他生气也好,对他埋怨也好,这些其实都不大能触动到温瑜,反而让温瑜觉得俞鹤年幼稚又奇怪。
偏偏俞鹤年此时表露出了尊重和珍视的意思,似乎他的想法和感受是很重要的事,这倒让温瑜不知所措了。
他也是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哪怕俞鹤年一直在向他靠近,却仍然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的,因为他的抵触和排斥,因为他的疏离,俞鹤年一次次都在让步。
只是对于不熟练的温瑜来说,即使是这样程度的循序渐进,也过于突然了。
温瑜选择把情绪藏起来,俞鹤年偏偏善于挖掘这些情绪。
执着得令人难以招架。
温瑜突然觉得这时的场景像极了某一天,他站在某扇门前看着夜空吹风,那时身边也像现在这样站着什么人,两人之间的对话也一样的少。
温瑜很多次不经意回忆起来,总觉得那就是一切令他不适的事件的开始。
但现在和那时总归有不一样。
那时身边的人向他问话,让他感到了压力,像是面前人连带着说出的话筑成了一堵高墙,与身后的那扇门将他困在中间,在他做出令对方满意的回应之前得不到解脱。
但这时身后没有那扇门,面前人问的话也并不会让他感到压力。
明明这种压力在不久前的相处中仍然能清晰感受到,温瑜甚至在一开始因为这样的压力而感到危险,以至于选择了远离。
但至少在这一刻,那股压力完全消失了。
俞鹤年的神情像是在说,无论你怎么回应都可以。
温瑜久久地沉默下来,忍不住抬头看天,心里想着回忆一下那一晚的天空是否和今天一样。
他忘了那天晚上有没有星星,风大不大,只知道今晚星星很亮,是个大好的晴朗夜空。
他最后仍然没把视线投向俞鹤年,但给出了回应:
“好。”
晚会接近尾声。
苏延再回头的时候,见身边的两个位置都空了,不由一愣。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
但礼堂里太黑了,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不适合用于照明,苏延找不到温瑜和俞鹤年。
直到散场,他们还是没回来。
齐颂和觉得奇怪,问苏延:
“俞哥呢?”
“我怎么知道,”苏延也纳闷,“我一直在跟你讲话啊,都没注意他们不见了。”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心照不宣的了然。
齐颂和立刻宣布:
“咱就……
不打扰他们了吧?”
苏延点点头,郑重道: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那我们就别等他们回来了,我们自己走。”
齐颂和点头附和,丝毫没意识到这是自己把自己卖了出去。
散场时没什么秩序,礼堂灯光一开,就见人群闹哄哄地往外挤。
苏延好几次被人碰到了胳膊,差点跟着人流“漂”走。
齐颂和看得颇为心惊,生怕苏延磕碰到了,等温瑜问起不好交代。
无奈之下,只好让苏延抓着自己的衣摆。
苏延对这个安排给自己的地方很嫌弃似的,向齐颂和小声抗议:
“学学别人,人家Alpha都是牵手。”
齐颂和:
“……”
他实在搞不懂苏延的思维了:
“你就不能矜持点?
手是可以乱牵的吗?”
苏延惊讶似的看了齐颂和一眼,没想到齐颂和在这方面竟然如此纯情。
同时他又好奇起来:
“那我哥跟那个Alpha有牵过手吗?”
“这我哪知道?”
齐颂和不觉得两人是可以牵手的关系,摇摇头,“你也别想太多好吧,肯定没这回事。”
苏延觉得齐颂和是在知情瞒报,正要开口,后背猛地被撞了一下。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着实把他疼了,没忍住“嘶”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
碰到他的似乎是谁的手肘。
但谁正常走路的时候会把手肘往外怼?
苏延这么想着,忍不住回了头。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是个Alpha,正和身边的同伴比划着什么,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磕到了人。
齐颂和问道:
“怎么了?”
苏延回了头,摇头道:
“没事,别人不小心碰了我一下。”
他似乎抓住了一个可以撒娇的好机会,冲齐颂和猛眨巴眼睛:
“好疼。”
齐颂和觉得无语又好笑:
“没眼泪就不要挤。”
他们决定先站着不走,等人基本散尽了再出门。
期间苏延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在装疼,执着地想要摸到自己后背那块被撞到的地方,并让齐颂和摸摸看有没有肿。
虽然早就知道了苏延对各种接触行为都适应良好,齐颂和仍然没法习惯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拉着动手动脚,极力想要苏延安静下来。
就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齐颂和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
不是不小心的那种碰,而像是想引起他注意。
齐颂和面对苏延终于忍无可忍,大手一合按住他的爪子,牢牢抓在手里回了头。
苏延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付瑶站在那里,冲齐颂和笑吟吟地说:
“同学,俞鹤年今天有和你一起来吗?”
齐颂和这几天总能见到付瑶——在俞鹤年身边。
有时巧得他都觉得奇怪,好像她和俞鹤年之间就是这么有缘。
对方不知道他的名字,却每次打招呼都能捎上他,自来熟得连齐颂和都感到惊讶。
俞鹤年看没看出来他不知道,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叫付瑶的学姐分明就是喜欢他俞哥!
齐颂和不确定俞鹤年对付瑶的态度,也不确定这时付瑶去找他合不合适。
他多少能察觉到付瑶和温瑜之间的气氛好像并不友好,万一俞哥和温瑜有事情要谈,这时候付瑶过去了,岂不是修罗场了?
还没等齐颂和回答,苏延先探出身子,没好气地说:
“他不在!”
付瑶才发现齐颂和身前的苏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
但她调整得很快:
“诶,你是温瑜的弟弟吧?”
苏延哼了一声,对付瑶的好言好语并不买账:
“我哥也不在,这里就我俩。”
付瑶还记得苏延说他和齐颂和是正在交往的关系,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小情侣相处,随即了然,很理解地笑了笑:
“唉,我懂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对齐颂和说:
“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俞鹤年,问问他在哪吗?
我有事情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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