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这样吧，”温瑜道，“其实挺温柔的。”
苏延见温瑜居然还替俞鹤年说话，看了温瑜几眼，突然笑道：
“哎呀，怎么一说起他你的话就这么多？”
温瑜一顿。
“温不温柔的，反正只是对你的吧。”
苏延笑得狡猾极了，一脸八卦，“哥，你刚才是在想他呀？”
其实也不算。
温瑜只是仍然在被“俞鹤年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困扰。
但会想起这样的问题，根本原因确实是因为俞鹤年。
温瑜无法反驳。
要是放在以前，温瑜不管肯定还是否定都能面不改色。
这会儿面对苏延半开玩笑的揶揄，温瑜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别开头掩饰下自己不自然的脸色，才低声道：
“不是。”
苏延看上去单纯，好像什么都不懂，其实心里门儿清。
这段日子温瑜和俞鹤年的相处他不是没注意，和齐颂和待在一起的时候也偶尔能听到些许。
听到俞鹤年什么时候又在困扰，什么时候又被温瑜惹恼了，原本只觉得傻的是那个Alpha，现在才发觉连温瑜也不聪明。
不管是温瑜还是俞鹤年，好像都没想到有什么不对。
这样也蛮好。
毕竟俞鹤年带给温瑜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苏延也觉得，能让他哥放下防备的人，大概率不会伤害到温瑜。
国庆七天假期，温瑜计划在家里住五天就返校。
俞鹤年原本想问问温瑜家住哪里。
倒不是想去找温瑜，只是想到暑假遇到两次就再也没见过面，俞鹤年早就在疑惑。
但这样的问题好像有点涉及隐私，俞鹤年不确定温瑜是否愿意讲，最终没有问出口。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交流，停留在那天晚上的那个电话。
俞鹤年察觉到温瑜似乎不喜欢他这样过问，干脆不再提。
也有赌气的成分，更多的是怕温瑜彻底把他拉进黑名单。
只是不提了不代表他不记着。
他总在不经意间想起温瑜，继而担心他继续滥用药剂控制信息素。
那天医生告诉他的后果条条都让他觉得心惊，只祈祷温瑜能真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和那些可怕的后果离得越远越好。
这一放假，管不到的就更管不到了。
俞鹤年还是放心不下，从齐颂和那得知苏延整个假期都会和温瑜待在一起后，干脆把温瑜的情况告诉了苏延，拜托他多注意一下温瑜。
俞鹤年给苏延发消息的时候齐颂和就在旁边，好奇地探头探脑，见俞鹤年在对话框里打的字，又看到在这之前两人频繁的交流，古怪地看了俞鹤年一眼。
“……”
俞鹤年下意识偏过手机，“干嘛？”
“俞哥，”齐颂和道，“你这样，我都搞不清你到底是在追温瑜还是苏延了。”
俞鹤年听完一脸震惊，不知道齐颂和哪里来的这种猜测。
这句话槽点多得俞鹤年都不知道从哪说起：
“我没在追温瑜。”
齐颂和沉默几秒，“哦”了一声：
“你在追苏延？”
“？”
俞鹤年更震惊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智障想法？”
俞鹤年都要怀疑齐颂和是不是脑子太久不用锈掉了，奇妙的想法一个接一个。
“我看你们最近联系很频繁，”齐颂和说得还头头是道，“你最近也没再提温瑜了。”
“……
因为问苏延比问你有用。”
俞鹤年没好气地怼了他一下，“你除了陪聊还有什么用？”
说完再也没理齐颂和，自顾自把那句话打完，正准备发出去，齐颂和看到对话内容，又叫上了。
“不能这么说，”齐颂和一脸要出大事的表情，按住了俞鹤年的手，“苏延会不开心的。”
“？”
俞鹤年满头问号，“什么意思？”
齐颂和“唉呀”了一声，指着那句“注意一下温瑜的信息素”对俞鹤年解释：
“苏延是Beta，他闻不到信息素的。”
“？”
俞鹤年道，“你再说一次？
谁是什么？”
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齐颂和没跟俞鹤年细说，只小声道：
“我也是上次才知道，没管住嘴问了苏延，他就不开心了。”
俞鹤年隐约想起“上次”可能指的就是苏延被张凯找麻烦那一次。
那之后苏延确实有好几天没再搭理齐颂和。
原本以为是齐颂和做了什么，原来只是因为被齐颂和问起了有关第二性别的事。
但这确实怪不得齐颂和。
苏延长得太可爱，性格也娇娇软软，只要他不说，是个人都会因为他的长相先入为主，觉得他就是个Omega，连俞鹤年也一直这样想。
要不是这会儿齐颂和告诉他，他可能以后也会这么想。
齐颂和原本以为俞鹤年多少也会多问两句。
比如他说了什么话才惹怒了苏延，又比如苏延是Beta的事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发现。
但他侧头打量俞鹤年，发现俞鹤年非但没有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反而皱着眉，像在思考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齐颂和忍不住悲哀地想，俞哥果然不是过去那个俞哥了。
都不问问苏延为什么不理他。
俞鹤年根本没注意齐颂和。
他现在愁到要烦躁。
要是温瑜仗着苏延闻不到信息素就乱来，身边都没个人能提醒，那可怎么办？
就在这一刻，俞鹤年奇妙地懂得了养小孩的辛苦。
温瑜简直就像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孩，一个错眼就要把自己搞出一身毛病，叫人恨不得直接把人绑在身边，随时照看才好。
从学校到家，车程不过几个小时。
温瑜除了一个书包什么也没带。
等到了家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温韵枝。
温韵枝长相出挑，哪怕已经人至中年，仍然不显得老气。
温瑜和温韵枝长得极像，尤其是瘦削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是薄情的长相。
只是温韵枝总是抿着唇拉着嘴角，像是常常不高兴似的，看上去比温瑜更冷冽几分，不开口时只让人觉得凶。
温瑜对于温韵枝的迎接没有给出太大反应，走过去后叫她：
“妈。”
只有这时，温韵枝的额脸上才浮现出一些笑意，只是淡淡的不明显。
苏延乖乖地喊了声“小姑”温韵枝冲苏延点点头，道：
“延延呀，你妈妈跟我说过了，这几天在这里跟你温瑜哥哥玩吗？”
温韵枝的声音倒是温柔，语气也轻轻的。
苏延和温瑜都已经是成年人，温韵枝对他们说话时却还是像在对七八岁的小孩子讲话。
苏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乖巧地笑：
“打扰小姑了。”
“不打扰。”
温韵枝看向了温瑜，道，“进来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来。”
温韵枝先进去，苏延跟在温瑜身后，忍不住探头看温韵枝的背影，超小声地跟温瑜讲笑话：
“哥，我怎么觉得，小姑温柔了好多啊。”
温瑜淡淡地回了句“是吗？”
在换鞋的间隙也抬起头来看向了温韵枝。
温韵枝正在饭桌旁边摆碗筷，摆好后还拿出汤碗盛了两碗绿豆汤。
温瑜当然知道温韵枝的改变是为什么。
但他从没对谁说过。
有些问题，从来不是温柔对待就能解决的。
温瑜深谙这一点，也就不觉得温韵枝的改变是个令人欣慰的事。
苏延吃饭时也闲不住嘴，温瑜知道温韵枝肯定会问些什么，苏延也肯定都会回应。
温瑜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对苏延嘱咐在饭桌上不要提起俞鹤年。
“啊？”
苏延瞪大眼睛，看了看温韵枝，小声道，“不可以讲吗？”
“……
最好不要。”
温瑜道。
苏延很想问为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问题。
温瑜现在不说，也总会有他愿意讲的时候。
苏延没急着问原因，点点头应了下来。
果不其然，在饭桌上，温韵枝闲聊似的问起了两个孩子的校园生活。
苏延从小就知道长辈们爱听什么，挑着有趣的事情讲了几件，温韵枝笑着听他讲，温瑜则是默默吃饭，偶尔点头附和。
见苏延只是讲着身边发生的事情，温韵枝好奇道：
“延延在大学有认识到什么人吗？”
“有啊，”苏延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耳根有些红，语气也有点不好意思，说的话倒是直白，“小姑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这种事说出来会不好意思的。”
温韵枝确实是这样想。
她想了解一下年轻人对恋爱的想法。
她觉得，年轻的时候为爱一头撞南墙也不是没可能发生的。
确实浪漫又轰轰烈烈，但并不是件好事。
如果眼前的小孩有这样的念头，一定要及时止损才好。
只是苏延这样讲了，再问下去就不好了。
温韵枝一看苏延的反应就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会是肯定项，心里已经打算好要向苏延的妈妈提醒一下，注意注意孩子的恋爱问题。
这个话题温瑜没有参与，温韵枝却问起了他。
温韵枝问得模糊，温瑜答得也模糊：
“放心吧妈，我和同学关系都很好。”
温韵枝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苏延也能看出来温韵枝这时的沉默，窥了窥温瑜的脸色，斟酌着开口救场道：
“对呀小姑，我的朋友们也都认识哥哥，大家都相处得很好的。”
想了想，苏延为了让温韵枝安心，补充道：
“哥哥现在开朗很多了。”
这确实也是肉眼可见的。
在看见温瑜的时候温韵枝就隐约察觉出了他身上的变化。
但说不出个具体，只觉得温瑜整个人变得柔和了很多，像是有什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温韵枝没有多说，笑了笑道：
“是吗。”
对这个话题就没再多谈。
很多问题她不会去问温瑜，因为知道温瑜只会告诉她“一切都很好”所以温韵枝干脆问了苏延。
苏延忙着回话，吃得也慢。
温瑜为了等苏延，那天在饭桌上喝了整整三大碗绿豆汤。
第三十一章
暑假的时候，温韵枝和温瑜有过一场意外的谈话。
只是并不算愉快，以至于温瑜在谈话结束后直接离开这里去了奶奶家。
温瑜从没对温韵枝生过这样的气。
具体来说也不算生气，温瑜只是觉得暂时离开会更清净，双方也需要一段时间冷静，才好慢慢解决问题。
只是事实证明，不管多久的时间都没法让温韵枝冷静下来。
温瑜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和苏延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把温韵枝的话概括着讲给苏延听，把苏延听得一脸问号。
温瑜是跟温韵枝姓。
因为在温瑜小时候，他的父母就因为父亲的出轨离了婚。
他们之间有过标记，而标记后的Omega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的Alpha。
为此温韵枝去洗掉了标记，但由于和前夫的匹配度太高，标记洗了三次才彻底洗掉，温韵枝也为此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包括精神和生理。
到现在十几年过去，温韵枝对前夫的怨恨依然很大。
温瑜能理解的是温韵枝对父亲的恨，但无法理解温韵枝要用这样的恨来折磨自己。
温韵枝似乎就是因为这件事，从小就向温瑜灌输着“不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的观念。
直到温瑜分化成了Omega，这个观念就变成了“不要靠近Alpha”Omega一生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Alpha一生却可以标记很多个Omega。
这是一种写在基因上、悲哀的不公平。
温韵枝在温瑜七八岁的时候，就把这些毫不避讳地告诉了温瑜，本意是要温瑜明白AO关系，说多之后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私人的感情色彩。
温韵枝太执着于自己的遭遇，甚至忽略了温瑜会有的想法和反应，急于把这些都告知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免得他受到这样的伤害。
小心一见面就接近的人。
小心Alpha。
温瑜从小就不理解温韵枝这样说的原因，长大后明白了是因为父亲的背叛，又开始无法理解这样的必要。
也就是在那时，温瑜发现自己和温韵枝在很多方面的观点都有很大的分歧。
只是他从未对温韵枝讲起，或许温韵枝就一直觉得温瑜和她想法一致。
直到上一个暑假，温韵枝才发现并非如此。
那天温韵枝讲起自己一个同事的Omega女儿被男友甩了，哭着闹着要轻生。
温韵枝说完这事，看了温瑜一眼，语气有些庆幸：
“还好，你不会和Alpha谈恋爱，我不用操心你的这些事。”
温瑜确实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当时却没再沉默，而是说：
“没那么绝对吧。”
只是随口提的一句话，温韵枝却如临大敌，并且立刻警觉起来，问温瑜是不是在大学恋爱了。
“谈恋爱也正常，妈妈不是不能接受。”
温韵枝说，“但你要跟我说实话，是Alpha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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