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好，昨天睡得早。”
温瑜看了俞鹤年一眼，没有戳穿他的瞎话。
温瑜早起一看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俞鹤年半夜两点半发的那张模糊不清的大月亮，这算哪门子的睡得早？
和校园里不同，周末的市图书馆，人反而更多了。
俞鹤年从来不去这种地方。
乔女士从小对他的学习就不苛责，他也不是喜欢学习的人，成绩保持着中等偏上就很满意，极少花多余的时间用功。
温瑜就不一样。
俞鹤年一看温瑜就觉得他和图书馆这种地方很搭。
不止是因为温瑜长了一张文气清秀的脸。
温瑜身上一直带着沉静安稳的气质，和图书馆带给俞鹤年的感觉很像。
不同的是，俞鹤年总觉得图书馆是个有些许压抑、死气沉沉的地方。
相比之下，温瑜更显得生动鲜活。
今天远远看着温瑜穿梭在书架间的样子，俞鹤年就觉得这个比喻确实没错。
温瑜的眉眼偶尔会在书架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只是瞥一眼就能看出那双眉眼的主人有多漂亮。
俞鹤年得知闵然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到，顿时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他下意识觉得温瑜会早起，才一大早来蹲他的点。
原本还有些困，这会儿倒是彻底清醒了。
随即开始面对一个事实。
他要和温瑜独处两个小时。
也不是没有这样独处过。
但图书馆里过于安静，站得近的时候，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地方，俞鹤年其实有点紧张。
有点紧张的俞鹤年只好看着温瑜来减缓自己的紧张感。
只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连当事人都发觉了，频频抬头看他，又飞快地低回头去。
俞鹤年站得离温瑜比较远，只能看见他的动作。
见他总是抬头看自己，以为他有什么事，便走近了些，轻声问道：
“怎么了，是书拿不到吗？”
这句话完全随口一问。
但温瑜这会儿的心态没比俞鹤年放松到哪里去，一听这句话，脑海中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回到了某一天。
那天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俞鹤年就站在自己身后，两个人挨得很近，他都能听见俞鹤年的呼吸就在自己头顶，俞鹤年闻到了他的信息素。
那或许是两人开始渐渐打破隔阂的开始，却让温瑜每次想起都要觉得脸烫。
分明在场景发生的当时并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在回忆里，那时的暧昧和紧迫氛围好像都被夸张化了，留在温瑜的记忆里，就鲜活了起来。
俞鹤年朝温瑜走近，低头时意外看见了温瑜微微发红的耳根。
他顿了顿目光，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处薄薄的皮肉上移开，问道：
“你很热吗？”
温瑜穿着薄款的黑色衬衫，当然不热。
俞鹤年这句话问得有点没头没脑，温瑜愣了愣，倒没再想着让他脸烫的画面了。
他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了俞鹤年的前一个问句：
“……
你别老看着我。”
可这句话在这里回答出来，俞鹤年难免做出了曲解，认为温瑜耳朵红是因为自己看着他。
他新奇地挪回了自己的视线，观察起温瑜的表情。
对方轻轻抿着嘴，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俞鹤年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故意低了低头，调侃他：
“怎么了，你镶着钻，不让人随便看啊？”
温瑜的耳朵颇有越来越红的趋势，表情却还是平静冷淡。
他撇开头，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拿下另一本，没有回答俞鹤年的话。
俞鹤年也没指望温瑜能给出什么回应，笑了笑，干脆就侧身靠在书架上。
而温瑜自偏过了头，就干脆面对这书架，没再转身。
这回俞鹤年是正大光明地看。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没这样仔细地打量过温瑜。
这样的视角能看见温瑜五官的弧度和纤长的睫毛，原本安静温和的长相，从侧面看时便显得冷了。
可俞鹤年看着温瑜时而抖动的睫毛，似乎能感受到温瑜的紧张。
俞鹤年心中升腾起一些奇异的想法。
他有些好笑地说：
“你紧张什么？”
“？”
温瑜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俞鹤年没纠结这个问题，侧头随意看了一眼温瑜手中的书，问道：
“讲什么的？”
话题跨度太大，温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跟着俞鹤年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书，好半天才醒神儿。
他把书往俞鹤年那边递了递，示意他自己看。
偏偏俞鹤年像找到了什么别样的乐趣，揣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瑜，耍赖似的：
“看不懂，你给我讲讲。”
整本书分明都是中文，温瑜再傻也多少感觉到俞鹤年的故意。
可他只是抬眼看了看俞鹤年，又垂下眼一言不发地翻开了书。
温瑜看书快，记得也清楚。
但要他把一本书的内容讲给别人听，他是不太擅长的。
温瑜完全是翻到哪里讲哪里，努力让俞鹤年能听明白。
可他低着头，根本不知道俞鹤年的目光完全不在书页上。
俞鹤年看着温瑜乖顺地垂下的眼皮，想起他们在学校里的第一次见面。
温瑜和陌生人说话时好像总会用这样的动作避免对视，那时俞鹤年就觉得，温瑜垂眼时显得整个人都很乖顺。
这时再看，除了觉得乖顺，还能看出几分可爱。
他没心思去听温瑜介绍这本书。
书里的故事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一张一合的薄薄嘴唇，不可控制地开始想入非非。
俞鹤年心想有点完蛋，我怎么更像是见色起意。
温瑜乱七八糟地讲完了这本书，正想问俞鹤年有没有听明白。
刚一抬头，就发现对面人一言不发不是因为正在专心听，而是正在专心看。
看他。
专心看他。
俞鹤年的目光有点烫人。
温瑜刚降下温的耳朵再一次慢慢红起来。
两人的距离不知在何时又变得好近，仅仅对视了半秒，温瑜就败下阵来似的偏头，有些狼狈地躲开了俞鹤年的目光。
果然。
俞鹤年心想，温瑜果然有在躲他的意思。
几日以来强迫自己忽略的烦躁，在这时变得强烈，无知无觉地在安静的书架之间发酵，牢牢地裹缠住两人。
俞鹤年伸手，压了压温瑜头顶一小撮不太听话的头发，手掌顺着发丝覆住温瑜的后脑，让温瑜的头转了回来。
这是一个过于亲密的动作，俞鹤年做起来那样自然，温瑜却僵住了。
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配自己身体的力气，只能傻呆呆地仍由俞鹤年摆弄自己的脑袋，被对方摆回一个面对面的角度。
俞鹤年的目光有些沉，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
“为什么不看我？”
温瑜没说话，呼吸却轻了。
“温瑜。”
俞鹤年说，没有用上问句的语气，“为什么要躲我。”
闵然按照温瑜发来的微信找到了他的位置。
他见俞鹤年也在，并不觉得奇怪，礼貌地同两人打了招呼。
“学长，我把资料带来了，”闵然压低声音，把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一个文档给温瑜看，“要从哪里开始？”
他正在准备一个论文，邀请温瑜帮他察看修改。
但温瑜的目光虽然望向他的电脑，却好像没有焦点，神情也有些懵然。
闵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轻声提醒：
“学长？”
温瑜这才猛地回神，沉默了几秒才回道：
“抱歉，有点走神。”
闵然表示没关系，又拿出纸笔方便记下温瑜的修改和意见。
温瑜的效率一向很高，闵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常来找温瑜帮忙。
只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温瑜好像一直不在状态，十分钟过去，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只翻过了一页，温瑜却已经走神了好多次。
“温瑜学长，”闵然有些担心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今天算了吧。”
坐在温瑜斜对角的俞鹤年原本一直埋头看着面前的书，正是温瑜在书架前给他讲过的那本。
只是从头到尾一页也没翻。
听到闵然的这句话，他终于抬了头，看了温瑜一眼。
入眼是温瑜雪白的皮肤，在黑色衬衫的衬托下更显得柔嫩脆弱。
温瑜的耳朵还是红，好像怎么也消不下去了似的。
包裹在松垮的袖口下的是细瘦雪白的手腕，黑色布料遮住腕骨和青色的血管，俞鹤年半个小时前刚上手抓过。
半个小时前，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某个书架中间，俞鹤年抓着温瑜的手腕，直白地问温瑜，不看他的眼睛究竟是讨厌还是不敢。
但温瑜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什么挣扎。
他依然是安静平和的样子，连眼神都不往俞鹤年的眼睛上落。
除了红透的耳垂和紧抿着的嘴唇，没有一丝反应。
直至俞鹤年沉默着放手，温瑜也始终没给出任何回答。
无论否定还是肯定。
这会儿的俞鹤年有些后悔了。
他知道温瑜的性格不适合冒进地对待，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冲动。
温瑜面对闵然关切的询问摇了摇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像是要把某些微妙的感觉一并呼出心肺。
他重新拿起笔，示意闵然继续。
闵然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看了看明显不太对劲的温瑜，又看了看俞鹤年，心里下意识把俞鹤年划进温瑜亲近的人的范围，想询问俞鹤年是否出了什么事。
俞鹤年淡淡地摇了摇头，目光仍然若有若无地在书页和温瑜身上来回。
温瑜始终没抬头看过他一眼。
俞鹤年分不清对方是否有些恼羞成怒了，心里除了懊悔，还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失落。
面前的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俞鹤年还是不知道书里讲了什么故事。
第四十八章
在图书馆待了一早上，再出来的时候正是正午，气温稍稍热了一些，温瑜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雪白匀称的小臂。
俞鹤年看着，非常想上手把温瑜的袖子放下来。
但他好歹还记着温瑜在生气，尽管非常蠢蠢欲动，还是没付诸行动。
“今天谢谢你啦学长！”
闵然在温瑜的帮助下改好了论文，高兴地道谢，“要是有机会，我请你喝奶茶！”
俞鹤年顿时警惕地看向了闵然。
但温瑜反应淡淡，只是摇了摇头，客气地微笑：
“不客气，奶茶就不用了。”
“要的要的，”闵然一顿强调，“这段时间总是麻烦你，这算是我的谢礼。”
“……”
俞鹤年总算忍不住出声，“他不喜欢甜的东西。”
闵然瞪大眼“啊”了一声，随后面露遗憾：
“这样呀。
那要不，请你吃饭吧？”
温瑜闻言顿了顿，终于回头轻飘飘地看了俞鹤年一眼。
他这一眼或许并没有什么内容，却叫俞鹤年看出了让他闭嘴的意思。
“没关系，”温瑜无奈地对闵然说，“那就奶茶就好。”
闵然笑着应了好，又说要去找朋友，和两人告了别。
图书馆门口只剩下温瑜和俞鹤年两人。
气氛安静又尴尬，谁也没有先迈出步子，好像就打算在这里站个天荒地老。
俞鹤年小心地窥着温瑜的脸色，没出声。
温瑜许久后终于看了俞鹤年一眼，神情已经没了在图书馆里的别扭，轻声问道：
“不走吗？”
俞鹤年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走。”
可是要去哪里？
俞鹤年没个头绪。
他现在思绪非常混乱，时而像飘忽在天上，时而又被重重砸在地面。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看清温瑜。
不知是否因为心态发生了改变，以前俞鹤年看温瑜也觉得他难懂，却全然不是同样的感觉。
这时候的温瑜，总让俞鹤年觉得像隔着一层雾。
这雾拨不开，透过一片白茫茫，连人都要险些看不清。
两人走到街边，温瑜问俞鹤年打算去哪里。
俞鹤年不确定要怎么回答，试探道：
“去吃饭？”
谁知温瑜冲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随手拦了一辆车，道：
“好，那我先回学校了。”
“……”
俞鹤年，“啊？”
可温瑜没有接收到俞鹤年的疑问。
他动作流畅而快速地坐进了车里，动作快得像在逃离什么。
车门关上，车子绝尘而去。
要完。
俞鹤年心想。
温瑜真的生气了。
“小伙子，去哪里？”
司机开出好一段路，才想起后座的人迟迟没有报告目的地，出声询问。
可后座的人始终没有出声。
司机满心疑惑，恰巧遇上一个红灯。
车子停稳后，司机回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后座的人穿着黑色衬衫，把皮肤衬得莹白，更把这人脸颊泛起的淡红衬得越发明显。
温瑜抬眼看了看司机，呼吸像是有些不稳，几个深呼吸后抿了抿唇，像是对这个问题感到茫然。
51/99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