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听出这句话的生硬，不动脑袋也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什么，心里觉得有点好笑，面上也确确实实笑出了声。
俞鹤年有点尴尬地收起手机，站了起来。
也就这么短短几秒，俞鹤年就从尴尬转变成了欣喜。
但他还在强装镇定地看着温瑜，问话的语气像是很稀松平常：
“你怎么来了？”
他原本还想说“我以为你不会来”可温瑜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率先说道：
“我没说不来啊。”
他神情平静无辜，俞鹤年却沉默了。
好像，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温瑜没回答想不想来的问题，却也没有当场就婉拒。
俞鹤年：……
好一个欲擒故纵。
之前盼着人来，等温瑜真的站在眼前，俞鹤年高兴之外还有点懵逼茫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探头看了看齐颂和，见对方和苏延正说着话，默默收回了目光。
俞鹤年看了温瑜一眼，过会儿又看一眼，直看得温瑜都忍不住出声道：
“你有话要讲？”
他被这么直白地盯着看，耳根有点红。
俞鹤年还没从温瑜突然出现的惊喜里缓过劲儿来，见了这抹红，还愣愣地看了半天，一个没忍住，上手碰了一下。
真的只是碰。
弯着指节轻轻一触，力道比摸他头时还要轻。
可温瑜却被这若有若无的一瞬触感激得有点耳朵发麻，几乎本能地，小幅度地颤了颤肩膀，缩着脖子抬头看俞鹤年。
俞鹤年毫无所觉，还一本正经道：
“耳朵怎么这么红？”
“……”
温瑜又开始强装冷漠，别开头说不知道。
温瑜自己不知道，他强装冷漠的样子其实很可爱——至少在俞鹤年眼里很可爱。
或者说，俞鹤年其实看温瑜哪儿哪儿都觉得可爱，但这幅样子算得上是最可爱的。
明明心情波动了，偏偏神情还要正经冷淡，连话也不爱答。
别人看不透温瑜，觉得这样子的温瑜冷漠不好相与。
可俞鹤年眼睛尖，总能看到温瑜的红耳朵和紧抿着的嘴。——经过俞鹤年反复的观察和揣摩，这是温瑜紧张时的常有反应。
俞鹤年笑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感也消失了。
他把自己放在长椅上的外套拿开，让温瑜坐。
那边苏延已经和齐颂和向这边走来。
温瑜看了看他们，道：
“不用，我一会儿和苏延去观众席。”
俞鹤年道：
“那怎么一样？”
“？”
温瑜问道，“怎么不一样？
在哪儿不都是看。”
俞鹤年是有私心的，却没敢直白地跟温瑜说。
面对温瑜真诚的疑问，俞鹤年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时和他们约比赛的球友来拿水，听见他们讲话，笑着调侃一句：
“当然不一样，这里是家属专座啊。”
温瑜：
“……”
俞鹤年瞬间像竖起了毛的大型动物，飞快地抽出一瓶水扔他怀里，开始赶人：
“闭嘴吧你！
就你会瞎说！”
球友嘻嘻哈哈地拎着水走了。
俞鹤年却还没放松警惕，小心地回头看了温瑜一眼。
温瑜像是有点被那句“家属专座”吓到，愣愣地对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眨眼睛，完全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
我没那意思，”俞鹤年底气不足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坐这儿方便看，再说了苏延也是要坐这里……”
“……”
温瑜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抿着嘴看向俞鹤年，藏在外套袖管里的手不自觉捏了起来，声音倒还算平静，“嗯，知道了。”
俞鹤年：……
你知道个屁！
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延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敏锐地嗅出不太一般的气氛，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
“俞哥，”齐颂和来喊人，“准备好没？
快开始了。”
俞鹤年有点慢半拍地回神，应了几声。
回头见温瑜还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以为是刚才球友的那句话让他感觉被冒犯。
刚要多说两句，就见苏延已经蹦跶去了温瑜身边，而温瑜看了他一眼，道：
“加油。”
平平淡淡一句“加油”俞鹤年觉得自己血条加满了。
俞鹤年平时打球从不觉得紧张，这回知道身后有温瑜在看，不由自主地有些紧绷。
他踏出没几步，顿时有点后悔，差点想嘱咐温瑜一会儿还是少关注他。
再小的比赛也是比赛。
要是打得不好，那他俞鹤年多没面子。
苏延在一旁开玩笑道：
“要不要把你们的球拿过来给我哥摸一下？”
“？”
俞鹤年的注意力有点被转移，连齐颂和都凑过来好奇地问：
“什么意思，温瑜的手开过光吗？”
温瑜似是没想到苏延会来这么一句，一时也有点懵，扭头看着他，满脸写着“哪来这么个说法”“比开过光还厉害！”
苏延夸起温瑜来一点不含糊，“高中的时候我哥帮别人捡了下篮球，拿到球的那个人立马投进了个三分！”
齐颂和：
俞鹤年：
温瑜：……
我不是，我没有。
苏延倒是没撒谎。
他高中和温瑜一个学校，因为总是去找温瑜玩，就听见了温瑜班上的女生谈论起这件事。
最后被投进的三分球瞬间扭转了整场比赛的局面。
那几个女生还感叹温瑜的手像被神仙握过，要是她能摸上一摸，月考猜答案也不至于这么完美地避开正确选项。
但温瑜根本不会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印象很正常。
事儿是真的事儿，道理却是在瞎扯。
人家投进三分是人家自己手气好，关温瑜什么事？
理智是这么告诉俞鹤年的。
但他也有那么一点不理智的想法。
比如当真思索了几秒，道：
“可是两边都用一个球，要是对面的投进了个三分，这怎么办？”
温瑜：……
不是等等，为什么你还真信啊？
俞鹤年像是想到了什么，冲温瑜笑了笑。
“摸球就算了，能请被神仙握过的手也来握握我的手吗？”
俞鹤年说着，伸出手，摆出礼仪握手的姿势，“借点好运呗神仙。”
他其实全是在开玩笑。
还是个带着私心的玩笑。
他心里多少清楚这个玩笑是得不到回应的。
温瑜能习惯他碰他头发，不一定能习惯碰他的手。
所以俞鹤年其实就是说说，说完就想缩回手了。
但温瑜看了看他，一言不发了许久，竟当真朝他伸出了手。
白生生的手放在俞鹤年麦色的皮肤前，形成了鲜明对比，还显得温瑜的手白嫩可爱。
在即将手掌相触，互相握住对方的时候，温瑜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撤回了一小段距离，指尖轻轻捏住了俞鹤年的小半指节。
这下不止是俞鹤年，连苏延和齐颂和都愣在了当场。
温瑜像是对自己做出的这个举动感到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旁人的注视下。
俞鹤年推测温瑜又在紧张了，因为他又看见了温瑜通红的耳朵和紧抿的嘴唇。
俞鹤年忍不住分神想，怎么耳朵这么容易红？
要是再上手揉一揉捏一捏，是不是会更红？
温瑜只轻轻地捏了一下就松了手，力道和俞鹤年碰他耳垂时一致无二。
轻轻柔柔的一蹭，像小猫爪一样挠在俞鹤年的指腹，有点痒有点麻。
温瑜收回手，看向了俞鹤年，像是在用眼神告诉他，好运已经分给你了。
随后他状似无意地偏头转身，在即将背向俞鹤年的前一刻，认真又小声地再次说了句：
“加油。”
第五十章
温瑜很早的时候就能察觉到，俞鹤年会是个很惹眼的人。
仅仅只是外表就已经足够惹眼了。
算不上多么惊为天人的长相，但就是会抓住人的眼光。
温瑜一开始会注意到俞鹤年，也多少有点这样的原因。
那时在卫生间昏黄的灯光下，这个高大的Alpha躬着背撑在水池前，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并不很清晰，却在抬眼间有一瞬会让人愣怔。
如今看到在球场上的俞鹤年，温瑜越发深信了这一点。
他和苏延坐在离球场更近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俞鹤年的外套。
不用刻意去找，就能一眼找到俞鹤年。
对方明明穿着普通的白色T恤，在温瑜眼里却很是显眼。
也不知是不是俞鹤年今天运气好，他们这一边的球很多都是他投进的。
不少来看比赛的人，目光都逐渐被这个常常进球的Alpha吸引去。
温瑜不懂篮球，就总去观察俞鹤年的神情。
每次拿到分，俞鹤年都不会表现出很热烈的欣喜，连笑容都是一如平常，好像无论什么都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温瑜看着，觉得这时的俞鹤年虽然笑着，其实算不上很高兴。
但刚才见面的时候，俞鹤年虽然没有对温瑜笑，温瑜却能很直白地感受到对方的开心。
俞鹤年总是会在这样的小细节里让温瑜感觉到自己正在被重视。
他分明可以有很多的选择，甚至可以在一开始就如当时的温瑜所想，远离他，和他永远扯不上关系。
可看起来脾气并不好的俞鹤年却总在为温瑜做出让步和迁就。
温瑜看着俞鹤年跑动的身影，突然察觉出了自己内心正在一点点软化。
很神奇，分明俞鹤年现在什么也没做，温瑜却觉得心脏某一处正在被敲开，露出一直深藏着的、脆弱的软肉和血管。
并不是看不懂的。
温瑜想。
他只是不愿意看懂，生怕这都是自己的错觉。
温瑜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觉得别人对他的善意都是真心实意的，到头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温瑜由此变得小心谨慎，都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一次发生。
但俞鹤年总让温瑜觉得很安心。
哪怕对方再怎么冲他生气，却从没让温瑜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无可挽回。
也渐渐让温瑜觉得，或许并不是他的错觉。
俞鹤年所表达出来的重视和在意，或许是真的存在的。
半场休息的时候，球场上对峙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大家都凑在一起笑着说话。
温瑜看到有好几个人拍了俞鹤年的肩膀，嘴里似乎说着夸奖的话。
俞鹤年的话并不多，只是笑着回应了几句，就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便朝温瑜的方向走来。
苏延坐在温瑜身边，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就很有眼力地拿起一瓶水，对温瑜说：
“我去给齐颂和送水！”
温瑜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跑了出去。
等温瑜的目光再收回来，俞鹤年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温瑜还没从刚才的思绪里完全走出来，反应有一点迟钝。
等俞鹤年有了要俯身的趋势，对方的喘息和体温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眼前，温瑜才有了动作，以为对方要拿水，于是先一步拿起一瓶水，递给了俞鹤年。
俞鹤年俯身的动作做到一半，看着眼前的矿泉水，笑了笑。
他也不多说什么，接过水，顺势坐到了温瑜旁边。
两人之间隔着俞鹤年的外套，挨得并不近。
温瑜却觉得对方滚烫的体温好像已经通过空气传染到了自己身上，迅速地沾染上皮肤，令他的脸颊和脖颈都渗出一层薄薄的热意。
这样的认知让温瑜浑身的神经都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说话，却让温瑜有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俞鹤年喝了口水，喘息还没缓下去。
他很随意地撩起衣领抹了抹下巴处的汗滴，问道：
“会不会很无聊。”
温瑜闻声看向了俞鹤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脸颊的汗珠上。
过了几秒才慢慢说道：
“……
不无聊。”
俞鹤年笑了笑：
“真的假的，我一直觉得你是不喜欢看这样的活动的。”
确实不太感兴趣。
温瑜更喜欢安静的地方，会让他觉得安心。
但今天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下，温瑜面对俞鹤年的笑，居然也感受到了令他安心的气息。
他看向俞鹤年的目光很认真，像是在仔细端详。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太不好接，温瑜半天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那目光落在俞鹤年脸上，如有实质似的，叫俞鹤年有点不自在。
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俞鹤年用这样的直白让温瑜紧张。
现在却完全是反过来了。
似乎从今天温瑜的出现开始，俞鹤年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
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岁打头的年纪，像一个还很青涩的少年，会因为喜欢的人来看自己的球赛而紧张，因为对方这样看着自己而忍不住心脏的悸动。
俞鹤年已经分不清现在心脏的剧烈跳动，到底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温瑜。
“你打得很好。”
温瑜道，“虽然我看不懂，但觉得你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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