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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悉王宫的地形，熟悉所有人的战斗姿态，熟悉这个他从小长大和守护的地方。而今他却要依靠这熟悉去逃跑了。这可真是讽刺。因为他的身份，在国王亲口下令之前，没有人敢出重手去伤害他。很快，这位年轻的精灵王子就消失在森林深处。
随之而来的的精灵王瑟兰迪尔的暴怒。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忤逆到了这种地步。
狠狠摔碎水晶高脚杯，瑟兰迪尔站起身来沉声下令：“集结士兵，跟我前往伊姆拉德里安——”
莱格拉斯策马疾行，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和痛楚攫住了他的心脏。直到他赶到瑞文戴尔，却被封锁的山门挡住去路。格洛芬德尔下令关闭了庇护所，因为埃尔隆德伤重病危的消息绝对不能流传到别处，否则必将引起黑暗势力对此处的窥探和觊觎。莱格拉斯在重重山壁间攀爬寻找，却完全无法走到原本是坦途的贯通之门！
“埃尔隆德……”莱格拉斯急得脸色发白，只好慢慢跌坐在山野间。这里是他所能到达的，离瑞文戴尔最近的地方，身后就是山谷里平缓的河水。最后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清凉的河水边，将手慢慢伸进流水。
“莱格拉斯……莱格拉斯……瑟兰迪尔之子……”细微的声音通过水流呼唤着他。莱格拉斯用心去倾听，正是自然元素的水，在喊他的姓名。
“告诉我……求求你们告诉我，瑞文戴尔……埃尔隆德发生了什么……”
“维雅之主正渐渐陷入沉眠，他希望见到你，瑟兰迪尔之子……他将愿望告诉给了自然的元素……去找找树木们吧，让他们将消息传递给瑞文戴尔的精灵们，会有精灵来接你的……”
“谢谢你们！”莱格拉斯轻吻河水，然后起身走向高大的树木。他将手轻轻放在树干，低声倾诉着自己的不安与急迫。
“他发生了什么……树木们，如你们有什么信息，可否告诉我呢？我是他的爱人……”
“唔，精灵们已经封锁了消息……”
“但埃尔隆德领主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已经不是不容乐观了，明明非常糟糕吧？”
“哦，你闭嘴，看你说得小精灵都要哭了……”
树木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令莱格拉斯更加急迫。他苦苦哀求着：“请求你们将消息传递进瑞文戴尔！请求你们……就说来自黑森林的莱格拉斯，一定要进去见到领主才行！”
树木答应了他。很快就有年长的精灵听到树木们的消息，去找格洛芬德尔等人。
“莱格拉斯？”金花领主皱眉，与林德尔、伊瑞斯特面面相觑。他遣走众人，只留下管家与秘书，然后将脸埋入手掌：“你们怎么看？要让他进来吗？”
伊瑞斯特从他口中听出不情愿，便疑惑地问道：“您似乎不想迎接王子？”
“我……无法面对他痛苦的哭泣。”金花领主慢慢抬起头，眼中是深切的苦楚，“埃尔隆德如今的景况不容乐观，如有万一，我不敢想象莱格拉斯会有怎样撕心裂肺的反应……”
伊瑞斯特想起王子看向埃尔隆德时饱含情意的双眼，那双深蓝得像海水一样的眼睛……美得令人心颤……如果那双眼睛失去光芒……
领主静静躺在内室之中，就在帘幕后面。他没有清醒过，他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在流逝……
于是伊瑞斯特沉默了。但林德尔似乎并不同意格洛芬德尔的意见，他皱眉开口：“领主大人和莱格拉斯王子本人的想法，你们更应考虑！如不让王子进来见领主，对他们来说将是何等的遗憾？更何况，也许王子的呼唤，能对领主有所帮助！”
格洛芬德尔犹豫着。埃尔隆德和莱格拉斯相爱的事实令他痛苦，但自从在中洲再见莱格拉斯，那数千年前璀璨冈多林的陷落，就重新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提醒着他早已忘却的心意。可这位王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冈多林的夜行者了。
“唔——”帘幕后的领主发出声响，立刻打断了格洛芬德尔的思考。三个精灵高声召唤侍从拿取药物、饮水，然后冲到埃尔隆德床边。领主并未醒来，而是痛苦地皱紧双眉。他的腹部紧紧缠着绷带，唇角却渐渐渗出血来。格洛芬德尔将迈雅与维雅的力量笼罩在他周身，但这样只是杯水车薪，难以令他有明显的好转。
夜色已笼罩天地，黑森林的小王子蜷缩在树根处，寒冷正侵袭着他的身体。破碎的水晶瓶紧紧攫在他的手中，被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大树不忍于他的泪水，摇下好些树叶将他覆盖住，好似温暖的棉被一般。
鸟儿和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慢慢靠近他，最后蜷缩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睡去。月光下，王子的面容是多么俊美，又是多么惹人怜惜。泪痕尚在他眼角未曾干去，颤抖已令人对他的苦痛感同身受。可是，瑞文戴尔的大门仍旧在他眼前紧闭。
精灵大军悄无声息地跨过河岸，在林木前停驻。精灵王一身戎装，走到树木掩映的通道前。他的儿子蜷缩在树叶之间，一头金发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碰触到莱格拉斯眼角泪珠时，一丝痛心闪过精灵王眉目之间。
莱格拉斯惊醒了：“Ada——”
未等瑟兰迪尔王开口，掩映的通道忽然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维雅笼罩的力量打开一个缺口，正是金花领主骑马而来。在格洛芬德尔得到的消息里，是精灵王子独自前来，眼前的军队和精灵王令他大为震惊。他下马持剑而立，皱眉开口：“瑟兰迪尔王陛下……”
瑟兰迪尔傲然点头，然后伸手将儿子扶起来。莱格拉斯担忧地看他一眼，便立刻冲向格洛芬德尔：“请您带我去见埃尔隆德——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瑟兰迪尔没有出声，也是疑惑地看着金花领主。如非伊姆拉德里斯内有隐情，恐怕不会直接对精灵关闭入谷的道路。毕竟此地是中洲最后的庇护所，绝非浪得虚名。
格洛芬德尔迟疑了一会儿，抬手按住莱格拉斯的肩膀，以防他支撑不住，随即低声开口：“埃拉丹犯下弑父之罪……”
莱格拉斯睁大眼睛颤抖了一下，寒气似乎从他的脚底板直接蹿到了头顶。
精灵王也震惊地抬起头。
“您、您说什么……”王子一把抓住金花领主的衣服，“告诉我，他没事……”
“埃尔隆德尚未脱离危险，如今正昏迷不醒。正因如此，我才关闭了庇护所。”
莱格拉斯喊道：“那您还等什么？快带我去见他——”
瑟兰迪尔却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儿子：“我不允许！你立刻跟我回黑森林！埃尔隆德是生是死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就是一命呜呼，你也得给我好好呆在林地王国做你的王子！”
莱格拉斯摇头挣扎着，慢慢流下眼泪：“Ada！这怎么可能？他是我的爱人……请求您……”
瑟兰迪尔皱眉看着他，而举起的右手正停在半空。国王想起自己唯一一次打他，就是因为他承认自己爱上了埃尔隆德。可如今，看着那双眼睛，他却不像那次那样下得了手了。
格洛芬德尔看看精灵王，又看了看不远处静默的军队，然后开口：“瑟兰迪尔陛下如不介意，可以带两位随从与我们一同进山谷，但其他士兵，还请见谅，能否留他们在河边安营扎寨？”
他真诚的眼睛对上瑟兰迪尔的，那气势令人信服。在伊姆拉德里斯，不会有人对林地王国的国王不利，这恐怕是个常识。瑟兰迪尔看一眼伤心的独子，最终还是同意了格洛芬德尔的提议。
不过当莱格拉斯扑跪在埃尔隆德床前，更大的担忧还是充斥进他的心。是的，瑞文戴尔领主生死难明，近乎凄惨地躺在床上，他们都能感受到那生命力的流逝。对此，他感到同情，也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他对独子的担忧。莱格拉斯从没喜欢过别人，一旦动情，便是深切而苦痛，实在令他难以接受。在他的设想里，黑森林的小王子应该一辈子无忧无虑，兴许会爱上一个美丽的林地女精灵，然后在他的麾下悠然度过一生。再不济，也许西渡也能挽回他的命运。可如今瑞文戴尔领主大喇喇拐了他不说，还可能命丧黄泉——哦，维拉在上，精灵可是有心碎而死的先例的！若埃尔隆德死去，莱格拉斯可该怎么办？那巨大的痛苦怎么能让他承受？他还是个年轻的小精灵啊！
瑟兰迪尔脸色难看地伫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莱格拉斯哭泣。
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埃尔隆德的手上，渐渐渗进皮肤里。悲惨的场景，让在场每一个精灵都心痛不已。埃洛赫愧疚伤感地看着床上的父亲，床前的好友。他不久前才去看过自己的兄弟，那位犯下大罪的精灵，如今已陷入沉沉的黑暗里……公主亚玟不久前才从洛丝萝林赶回，此时她满目忧愁，依偎在哥哥的身边。她此前从未见过父亲的这位爱人，便略带好奇地稍稍打量了几眼。精灵王子巨大的哀伤感染着她，令她也慢慢流下泪来。
莱格拉斯轻轻吻了吻埃尔隆德冰凉的手，然后抬起脸，露出苍白俊美的面容。他深深地看着爱人沉睡的容颜，伸出手温柔地抚去那嘴角一丝血迹。
“埃尔隆德……求求你……快点儿醒来……”
第24章 （二十四）
清晨的瑞文戴尔一如过往那样祥和美丽。瑟兰迪尔此时依旧是一身戎装，眉头紧锁地站在廊下。他面前是随风摇曳的花草，和青翠的树木。莱格拉斯在埃尔隆德床榻前伤心哭泣的脸不停回荡在他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格洛芬德尔缓缓站到他身边，深深呼出一口气。于是瑟兰迪尔挑眉看了看身边年长的回转之灵，随即恢复忧愁的容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埃尔隆德？”
格洛芬德尔抬眼看看天空：“我尽力用维雅延缓着他生命的流逝，并查遍古籍，却找不到这把短刀的确切来历。照理说，精灵制作的东西，即便给精灵造成损伤，我使用维雅的力量也不至于这样毫无效果……”
他从袖中取出那把美丽的短刀。银色的刀身，金色的刀鞘与花纹，
完完全全是精灵的手笔。瑟兰迪尔对所有金银珠宝与贵重武器都有着深入的研究和阅历，他乍一看到这把刀，便为其美丽所震慑。那光芒犹如晨曦……
瑟兰迪尔伸手接过短刀，细细观摩起来。接着，他发现短刀上的花纹似曾相识。精灵王立刻从腰间解下那把莱格拉斯自瑞文戴尔取回的先祖宝剑，在剑柄极为隐蔽的地方，装饰着类似的花纹——果实与花朵组成的太阳与月亮。
这把宝剑虽曾长期保存于此地，格洛芬德尔等人却从没有仔细研究过它。它亦是这种花纹在中洲大地上遗存不多的载体之一。毕竟这花纹的历史太过久远也极为罕见，必须追溯到双圣树纪年的末期，星辰之后为了让大地重见光明，将罗瑞林的最后一个果实和泰尔佩瑞安的最后一朵花送上天空，成为照耀世界的太阳与月亮。从此太阳纪年开始，双圣树的时代结束。那对精灵来说恐怕不是段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极为少量的花纹作品，便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瑟兰迪尔知道，从多瑞亚斯离开的辛达精灵偶有打造些许武器，会刻上果实花朵组成的太阳月亮，但大多也都在迁徙和抵御黑暗的过程中遗失了。
格洛芬德尔震惊地看着两把武器：“这……是你的族人所打造？！”
瑟兰迪尔点头：“但它出现在埃拉丹手中，必然是其战斗得来。格洛芬德尔，我建议你去问一问他，这把刀是怎么得到的……我怀疑它曾受到黑暗的侵蚀！”
格洛芬德尔立刻找来埃洛赫，将情况对他言明。黑发的精灵匆匆赶到双胞胎哥哥的卧房，就看到对方身形消瘦，正静静立在窗前。他伤心地望着埃拉丹单薄的背影：“哥哥……”
埃拉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恩了一声。
“那把伤害父亲的短刀，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多年以前，我记得那时我们刚刚认识莱格拉斯。那是孤山战役之前，我们刚从黑森林出来，你独自去追击半兽人……几天之后，我和莱格拉斯追上了你，这把短刀就已经出现在你的腰间……”
埃洛赫想起那之后的岁月，埃拉丹的脾气更加暴躁，也更抗拒回瑞文戴尔。难道，那把刀真的有什么问题？于是他慢慢走上前，靠近自己的兄弟。
埃拉丹弓下身躯，将脸埋入手掌，发出痛苦的哽咽：“那是我从杀死的一个半兽人首领身上取下……你不明白，埃洛赫……那把刀是精灵的手笔！怎么能任由它在半兽人手里蒙尘！这是我的罪孽，和武器又有什么关联……”
埃洛赫流出泪来：“那你为什么哭泣呢，哥哥？你现在，是在为谁哭泣呢？”
埃拉丹默然不语。埃洛赫静静看着他，然后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告诉我！埃拉丹，你在为谁哭泣？为谁痛苦？”
埃拉丹颤抖着：“我……我不知道……我好后悔……埃洛赫，我真的后悔了……”
埃洛赫紧紧抱着他，和他一起哭泣着，感受他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不想他死……埃洛赫，我不想让他死的……呜……”
“埃拉丹……”
瑟兰迪尔给格洛芬德尔使了个眼色，二人从埃拉丹房门前离开，一同前往议事厅。
“很显然，这把刀受到了黑暗的侵蚀——既然是从半兽人身上缴获的。”精灵王说得十分笃定。
格洛芬德尔则将信将疑：“哦？”
此时的格洛芬德尔眉头微皱，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对兄弟传达出的悲伤里。
瑟兰迪尔低头看着那把短刀，觉得原本的光辉已然黯淡不少。他抬起头看向格洛芬德尔：“实际上，你我都明白，埃拉丹的罪孽是因为他本身还是这把刀，都已不再重要。总之，我现在要埃尔隆德活下去——我的叶子爱他，哦，见鬼……总之他必须活下去！如果，这把刀是受到过黑暗浸染的，那么阿夕拉斯必然会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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