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前提是你要乖乖睡觉。”
听到肯定的答案,闵承沂乖乖躺在了床上,还自己拉上被褥盖在身上,并闭了眼睛。
果然对付这小子还是糖葫芦这一招最管用。见他听话,耿鸿心里那些气顿时就消了,在床边守候片刻,确认他真的睡下,在他额头点了两下,这才放心离开。
***
夜深人静,虚鬼窟西侧厢房,一个黑影顺着墙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确认四周无人,他从假山走出去。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影僵住的一刹那,双手本能的运气,准备发起攻击,可就在下一刻,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快速反应过来,缩回了手。
“老耿,夜深人静,你在西侧厢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耿鸿愣了一下,回首的时候语气平静,捂着肚子:“我肚子疼,找不到茅房,又不认识路,就走到这儿来了。”
“是吗?”章敬抱着怀疑的态度。
“你知道的,虚鬼窟不是我们当年所居之地,我初来乍到,哪儿都不认识,迷路也是正常的。”
耿鸿和章敬当年在虚鬼窟是同辈弟子,时任虚鬼窟宗主手段狠辣,对弟子极其严苛,十位弟子只能存活两人,没有获得灵印的弟子都在互相残杀。
灵印乃成为虚鬼窟弟子的标志,每一批新入虚鬼窟的弟子若是天赋极高,就能直接或者灵印,天赋一般的,都要进入乱葬岗修习,将乱坟中的魂魄或者恶灵为己所用,当能够将恶灵之气与自身修为融为一体的时候,就是获得灵印之时。
因为规定了人数,同门弟子大多都会变成对方修炼的法器,有一些修为高的,会将恶灵魂魄先引到同门身上,等找到了相融合的法子,就将同门杀死。
将恶灵魂魄为己所用的办法,称为入灵。
这法子惨无人道,却是最容易活命的法子。
一来,可以避免以自己躯身入灵,承受巨大痛苦,丢掉性命,二来,可以走捷径。
章敬当初和耿鸿是同一批进入乱葬岗的弟子,耿鸿与所有人不同,他厌恶同门相残的法子,也不愿意使用,独自潜心修炼。
他的天赋是当时同门弟子中最高的,是耿鸿最先需要找办法除掉的人,但耿鸿没有杀他,一来他十分谨慎,找不到机会下手,二来耿鸿能进入虚鬼窟,是因为章敬为他说情。
既然十个人可以留下两个,那章敬就没有必要死了,于是耿鸿一个人对付八个人,差点命丧黄泉,后来是章敬救了他。
自那以后,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可惜耿鸿心术不正,不受宗主待见,相反章敬,最得宗主器重。
久了,这耿鸿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起来。
论心计和手段,他是和宗主最像的人,但宗主最厌恶的却是他。
后来虚鬼窟被六大宗门合力斩杀,宗主死了以后,其他弟子不想再忍受流离之苦,章敬又是仅剩的人中修为最高的人,自然而然的被推为新任宗主。
由章敬带领的虚鬼窟徒有其表,耿鸿也培养了一些心腹,不愿意屈于章敬之下,带着他那些旧部自立门户,意图再创立一个让天下人为之丧胆的阎罗宗。
两人老相识了,对方心里的那点小肚鸡肠心如明镜似的,章敬显然并不相信耿鸿的说辞。
“老耿啊,念在我们多年情分上,我奉劝你一句,既然重入虚鬼窟,就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肖想别的事情。我们新任鬼主,虽然行事作风不像旧宗主那般狠厉,但若是惹了他,下场可比以前要惨上数倍。”
耿鸿故意装糊涂:“我真的就只是迷路了而已。”
看到章敬还是一副你在骗人的表情,耿鸿正想着如何让他信服,这时,章敬忽然转移了话题:“行吧,从明天起,我派人带你熟悉虚鬼窟。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修炼,你早些回去。”
意思是,不打算再追究此事了。
虚鬼窟修炼的术法传承多年,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现在的弟子还是延续过去的那一套术法。
他们与六大宗门迥然不同,白天修炼要提升修为微乎其微,晚上才是最佳的时机。
所有弟子,都是夜晚才开始修炼。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认得回去的路,还有点事情要办。”耿鸿回绝了他,没有多做逗留,直接离开了。
他走后,两个小弟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章敬后面。
“大长老。”
“跟过去看看。”章敬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会意点头,如魅影般的消失在耿鸿离开的方向。
耿鸿即将走到厢房的时候,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闵承沂期许的目光,犹豫了下,转头往下山的方向去了。
他记性极好,虽然来时那些小弟子故意使了障眼法,但他已经知道出去的法子了。
*
章敬听到消息的时候,诧异了好半响:“他果真只是下山买糖葫芦去了?”
小弟子点头。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章敬笑道,“算了,只要他不闹事,就不管他了,你们出去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耿鸿的敲门声:“老章,睡了吗,我找你有点事。”
章敬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耿鸿这一会突然过来有什么事,他给两个小弟子使了眼色,那两个小弟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屋中。
“进来吧。”对于耿鸿找到自己寝屋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惊讶,因为耿鸿能寻着气息找到人。
耿鸿进屋,一脸焦灼道:“那小子不见了,我寻不到他的气息,你能不能派人帮我找找?”
章敬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闵承沂,他对闵承沂还有印象,听说是狸娆的宿体,看到他眉色焦灼,十分讶然。
耿鸿心狠手辣,为达目标不择手段,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担心过任何人。
他和闵承沂无亲无故,且闵承沂是他为了获得秘术典籍和进入虚鬼窟的献礼,可如今他的担忧却是真情实意的。
章敬反问道:“那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管我们什么关系呢。”耿鸿道,“他可是找到狸娆的重要线索,若是丢了,鬼主怪罪下来,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章敬恍然,忽然间就不感兴趣了。
得,原来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他就说这人不可能转性这么快。
“他不是你带来的吗,怎么,你不能寻着他的气息找到人?”
耿鸿骤然沉默,半响后,他蹙眉道:“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被狸娆下了共生咒的缘故,我无法记住他的气息。”
在土地庙的时候,闵承沂也曾经在夜里消失了两次,所幸当时人没走远,他才能把人找回来。
倒不是因为想逃跑,而是他似乎有梦魇的症状,没有意识的四处闲逛,第二天醒来什么都记不住。
他离开的时候,明明给他下了入眠咒了,可没想到还是不管用。
章敬闭眼,使用追息术在虚鬼窟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不过山门并没查到有人下山的记录,于是道:“你放心,那小子还在虚鬼窟,应该只是迷路了,我这就派人去找一找。”
☆、第44章
无咎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自醒来之日,便日日都做噩梦。
每夜能够彻底沉睡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他睡觉有个习惯,便是身子无意识的翻来覆去。
这天晚上亦是如此,他翻了个身子,不知道是压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停顿住,缓缓睁开眼。
一个肉乎乎的可爱的脸蛋映入眼帘,正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闵承沂?”他皱了皱眉头,正疑惑这小子是怎么混进寝屋的,小肉团子突然低下头,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就在嘴唇碰到脸颊的那一刹那,当初被咬的那块地方忽然亮了一下,隐约浮现出一个牙印的图案。
无咎愣住,因为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因此没有把人扔掉。
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一口,还顺带着啜了一下。
肉肉的,软软的。
无咎完全醒过来了,他一手把人提着,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嗤笑道:“你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本尊屋里做什么?”
闵承沂不安的扭动身子:“糖葫芦。”
“什么?”无咎明显没听清。
“糖葫芦。”闵承沂又重复了一遍,委屈巴巴道,“饿了。”
无咎懵了半响,驱动意念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果真发现有糖葫芦这种东西,哭笑不得,手一松,人就丢在了床上。
这时,门外响起了红厉的声音:“鬼主,可要奴进去伺候?”
“进来吧。”
红厉应了声是,随着门吱呀一声响,闵承沂像是见到什么害怕的东西,迅速爬到床的里侧,钻进了被子里。
无咎扭头,只看到被褥里凸出来了一块,连头都缩进去了。
感受到屋里不同寻常的异样,红厉问道:“鬼主,可是有人闯进屋里来了?”
无咎掀开被子,把人提出来。
看到闵承沂,红厉愣了愣,难得露出吃惊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跪在床边,将闵承沂从无咎手中接过。
“耿鸿说这小子有梦魇症,晚上睡觉不老实,经常会胡乱走动。章敬现在正带人四处搜寻呢,没想到跑到您这儿来了。”
未见回话,红厉抬起头,却看到无咎不知何时拿出了一面铜镜,正在自我欣赏。
“红厉,你说本尊长得好看吗?”
红厉愣住,一口气没顺上来,轻咳出声。
他支支吾吾,犹犹豫豫,一脸难色:“这……”
自是好看的,他修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哪个男子像鬼主这般长得如此绝色,可兴许是身上天生带着戾气的缘故,旁人看到他,恐惧已经掩盖了对容貌的欣赏,亦或是,像最初的他,根本看不清容貌。
“那为何除了你和这小子,其他人都怕我?”无咎皱着眉头,似乎十分不解。
未等回话,无咎继续自我陶醉道:“本尊这张脸,果然是独一无二。”如若不然,这小子也不会大半夜还爬到床上来亲他了。
“啊?”红厉根本跟不上他的脑回路,直接傻眼了。
半刻后,他才从混乱的脑海中勉强找到了合适的措辞:“鬼主,我把这小子带出去,您再歇一会。”
闵承沂疯狂摇头:“不要不要。”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章敬的声音传来:“鬼主,您还没歇下吗?闵承沂那小子不见了,您可有见过?”
红厉道:“进来回话。”
门开了,章敬看到红厉怀里的闵承沂,愣了愣,见无咎脸上并无怒色,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怎么跑鬼主的房间来了?”
果真是年幼不知天高地厚,阎王爷的寝屋也敢闯。
耿鸿快步上前,抱过闵承沂:“惊扰了鬼主,是属下失职,还请鬼主恕罪。”
无咎摆了摆手。
章敬见状,连忙把人拉着回去了。
“老耿,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下次你要是再让这小子乱跑,别说是鬼主,我都饶不了你们。”说完这话,章敬想了想,又道,“既然你有意归顺虚鬼窟,就不要再存些歪心思。明日早课,鬼主向我们讲习修真之道,地点在东厢房,若是感兴趣,可以去听一听。”
*
屋里归为平静,红厉换了床新被褥:“主子,您打算怎么处置闵承沂?”
“先放着吧。”
红厉笑着应了声是。
他守在床边,摇着蒲扇为无咎扇风,看到无咎重新入睡,苍白如纸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笑意。
世道不公数百年,妖灵界与宗门不合,人间恐有一次大难。若想求得三界安宁,就如那个人所说的,需要有一个能让众人臣服的人站出来。
☆、第45章
虚鬼窟虽然是由章敬重新组建的,可换了一个鬼主,而且能让章敬服服帖帖,耿鸿相信,此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他现在对虚鬼窟一无所知,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便起来,带着闵承沂去东厢房听课,看见小弟子们都着急的往同一个方向跑,跟着过去,见到了讲学的地方。
宽敞的院子里,全都挤满了人,你争我抢的坐到前排的位置。最前方有个小凉亭,里面放置着一个奢华的软榻,桌子以及茶具。
耿鸿疑惑不解间,一匆忙赶来的小弟子朝他好心道:“鬼主快来了,若想听学,就赶紧去找地方坐着,晚了可就没有位置了。”
越来越多的小弟子蜂拥而至,耿鸿好几次被人撞到,随便挑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后,找了旁边的一个小弟子闲聊。
“这是要做什么?”
小弟子瞥了他一眼,觉得眼生,便道:“你是新来的吧?等会鬼主要过来讲学,记住,鬼主没有发话之前,切莫发出声响。还有,准备一两个你从山下听来的趣事,鬼主可喜欢听了。”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小弟子睁大眼睛,给耿鸿使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转身回去规规矩矩坐着了。
修真者身上自带灵力,尤其是出窍期之后的修为,站在普通修士面前,即便什么都不做,都会散发出一股无形的、令人畏惧的以及只有修士才能感觉得到的灵力。
场内寂静无声。
耿鸿知道,这是鬼主来了。
也是,普天之下能够让章敬甘愿臣服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这鬼主的修为,怕是高于天机阁的掌门了。
闵承沂好奇的左张右望,耿鸿按动他不波分的身子,往凉亭望过去,一袭红衣躺在软榻上,一旁是面色苍白如纸的鬼使。
耿鸿昨夜听人说,这鬼使唤作红厉,颇得鬼主信任,照顾鬼主的大小事宜皆是由他来做。
只是这个人,一张脸白似雪,仿佛不是个活人,而是溺水而亡的死人,从里到外的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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