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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世镜(近代现代)——池问水

时间:2021-08-01 11:27:05  作者:池问水
  浦雪英摆了摆手,恐怕冯用展要将雪茄全撇进香炉里去。
  他走走笑笑,最终望见了一尊黑檀木雕。妆匣大小,绫罗女,手持簪,在耸立的刻像间并不显眼。浦雪英端详了一会儿,也不晓得是否眼缘到了,竟只觉得这木头反的黯淡光线,令他有一阵无由来的熟悉。
  “这一尊是跟着几块大料一起来的,原本不打算卖。我看着像是老师傅做的,衣褶也活,就摆上来试试。”
  浦雪英抬手去抚绫罗女的脸颊。她眉眼垂着,嘴角见笑,簪子脱下来,想是良人得归。
  不消掌柜多么刻意推销,浦雪英即爽快地掏钱,请了她回去。
  浦雪英掏钱期间,瞥见店铺里摆着的名片。上头写了地址与电话,以及这间店铺的名字:燕子。
  “我仿佛见过同名的几间,都是你的家业么?”
  掌柜记着账,头也不抬:“是,我和兄弟合开的。托您主顾的福,这几年生意不错,连着开了两家,”他看着办事利落,讲话实诚:“好先生,多保重。咱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打拼的,我得提醒你。现下南邦也不太平啊!往四处的车票,不是黄金都买不到。”
  浦雪英应声:“我前几日还想去中央银行兑,已经没有了。方才看着对面儿的告示牌,保不齐过一阵子我还得来一趟。”
  这话方出,掌柜的脸上一亮:“哎呀,这不是正好两全啦?这样,您买了东西,我给您做一个证明,拿这个证明去对面儿的银行,兑的黄金能多一些。”
  浦雪英实没想到还有这运气:“那就多谢你。”
  只见掌柜从屉子里抽了张淡绿底的便笺出来,笑眉笑眼地看浦雪英:“您贵姓啊?先下住在哪里?我给您写上。”
  浦雪英险些是对着这个美男子,一把将实话全捅出去了:“浦……冯英。你记得我,我不久来拿就是了。”
  不出所料,冯用展在夜里对这位绫罗女嗤之以鼻。
  “他妈的破地方,人黑就罢了,玩意儿也黑,”他并不知此物有所寄托,只将绫罗女一把握起来,倒着看:“刻的这什么章?刘——刘什么东西?”
  浦雪英看不得他这样焚琴煮鹤,就要夺过来,小心地举在高处:“你不要这样讲她。”
  冯用展很少被他顶撞,手里一空,眼下肉就一跳:“呵、呵呵,”他惯会这样笑:“怎么,浦雪英,这刻的是你什么人?你也爱女人了?”
  弦外之音,是他冯用展还爱的。浦雪英仿佛被刺痛,将绫罗女的簪子轻轻擦了擦:“我爱不爱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不去喝你的酒,”他将绫罗女放去展柜最里,仰视着她:“又来和我有什么意见?”
  冯用展今天真没有打算去喝酒。他喝了几天,每日以吐浦雪英一身为宗旨,今天不晓得是愧疚还是累了,总之是打算跟浦雪英白混一晚上,讲几句软和话,拿了钱再去喝。
  谁知他此刻站在原地,抱着臂膀,又黑又高,两只眼睛豹子一样的,只瞪着浦雪英。他不多时偏着脑袋,大声笑起来:“你也爱女人,我也爱女人,那咱们还等什么?正好一拍两散拉倒!”冯用展转过身,将桌子腿一踹,往门口去了:“奶奶的,一早说了,哪来这么多事?”
  浦雪英莫名其妙,将手臂伸出去:“你走哪儿?”他追两步:“怎么一下子要这样讲?”
  冯用展将他的手甩开:“滚蛋,我今晚有人。”
  浦雪英既委屈,又着急:“你又骗我?有人?你有什么人?你哪怕说个一二三呢?”
  冯用展挣不脱,反过身,使了大劲,一股子无名火将浦雪英烧到地上:“老子能快活一天是一天,跟你磨磨唧唧,滚!”
  浦雪英屁股着地,摔得眼前发白。他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不知怎么闪过绫罗女的脸:怎么她就这么高兴?怎么她就有人疼有人想的,怎么她就能如愿以偿呢?不光是她。浦雪英的头脑也跌得破碎了,缝隙间竟然冒出一个乔涴仙。
  “浦雪英,”冯用展似乎也被他摔得一停顿:“操你妈的,你还敢教训我?”
  话音方落,浦雪英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直了起来。他绷着白脸,一把箍住冯用展的手臂,抬腿横踢了冯用展的膝盖,趁冯用展向前倾倒,反手将他又甩到了墙上。
  冯用展躲闪不及,要还手过去,谁知浦雪英压上来,掐紧了冯用展的脖子,令他毫无还手之机:“王八蛋。冯用展,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这样来折磨我?我对你掏心掏肝,你到底要我到什么地步?我也是肉长的心,你呢?”
  冯用展靠着墙,脸渐渐涨得黑红,看着浦雪英,却不吭声。浦雪英的眉目间,忽而显出了手足无措的稚相。
  “我没有别的人了。我想见我爹和我娘,也见不到了。我娘埋在慈城,我回得去吗?……我这辈子都要东逃西躲,你以为我想吗?我活该的,我活该……我看我自己,真是下贱。我这样上赶着,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巴不得我死掉,好卷了我的钱,我不知道吗?”
  浦雪英讲不下去,手渐渐地松下来,覆去了眼睛:“我给你钱,随你吧,你要去,我给你钱,都随你、都随你。”
  浦雪英的腿软下来,滑坐在地上,将脑袋低了下来。若不出他的意外,他将收获冯用展的谩骂与唾沫,以及轰隆一声的关门响。
  可是没有。冯用展站了好大一会儿,咳嗽完了,就凝固住。
  浦雪英听见轻微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眼前黑下来。
  冯用展抓着他的衣领,与他的脸颊相贴着,声音带些笑:“浦雪英,跟老子乱放一通炮,总有一天要后悔的。我就跟着你到那个时候,我要看着你后悔……”
  浦雪英的后脑勺被按住,猛的向前一揽。嘴唇上有南邦果实的气息,湿而甜。
  绫罗女在高处,垂下眼,一言不发。
 
 
第49章 镜里芙蓉
  才过清明,日头方出,天就晴暖。天一晴暖,四处的堂会多,戏班子就活泛起来。唱戏的一活泛,城中就有欢乐气息,黑的淤的,就被锣钹拍烂,毋再提了。
  乔涴仙眼下也活泛过来:天气好,船就快,船一快,他的款子就回来了。他在书房写着信,想起这件事,骤然笑了一声。元吉在窗户边抱着猫——他今日得休,同时受冯警长的委托,要替其出席一场堂会。不巧乔涴仙也受了邀,二人相约,不多时就往堂会去。他听着乔涴仙笑,就对着猫讲:“看看你哥傻乐什么?”
  乔涴仙信临顿笔,眼睛望过去,墨就顺着笔尖滴下来,将信的末尾浸了个点:元吉穿这个衣服实是很体面,雪青长褂,领子精白的竖着。元吉穿不惯这样的领,下巴顶得略微扬起来,反倒显得气势凌人。
  “谁是它的哥?”乔涴仙将信阅读一道,百忙之中,与猫撇清了干系:“你把身上的猫毛收拾干净,吩咐车,预备出发了。”
  元吉遂开了门,将猫放出去,拿柜子上的滚刷左右地拨拉,笑道:“你不是它哥,你是我哥!”
  乔涴仙装信入封,印了自己的章,揣在胸前:“我也不是你的哥!”
  此次堂会的主办是慈城中的新晋权贵。这少爷由于操作黄金投机事业,陡然而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宅子东边是圆亭方窗桥流水,西边就是大理石的画柱,可称作气象万千,互不相干。
  乔涴仙眼下的身份是比不得假借虎威的元吉,故而跟在元吉后头,打量他与人交谈。元吉的后颈发理得干净,低着头,显得朴实温顺,然而警局里历练多了,长褂下的腱子肉又勒出来。
  亏得佣人招呼一声,否则乔涴仙坐在这里看得出神,不晓得动弹了。
  “两位往东梨园——”
  乔涴仙听着招呼,耳侧又有元吉窃窃:“这家伙办的,一家里东西两场,对台戏!”
  乔涴仙不以为然,讲的一句话放在从前,要将自己的牙笑掉:“瞎摆的阔,一时痛快。”
  元吉也乐:“话是好话,却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呢?”
  乔涴仙一哼声,离台子远,听得台上断断续续,好似是南阳关,便觉得乏味。二人心有灵犀,一个抬头,一个就低头去,迎着眼睛讲:“要不四处转转,看看人这园子怎么铺陈的吧?涴仙?”
  这一句话里,乔涴仙不晓得是爱听哪个字,眉目抬起来:“你推着我。”
  流水院子崭新,造景还算讲究,道铺小石,池边栽的垂柳。四周围里散了宾客,各自寻了柳荫遮掩。
  乔涴仙打量周遭:“铺张。这钱要是给我……”不讲了。
  元吉低着脑袋,不甚明了:“哎,我问你,你怎么生意越做,反而越缺钱呢?”
  乔涴仙抬起一手,食指抵了太阳穴,清风拂面,令他惬意地与元吉示弱起来:“谁晓得?我不中用,从前跟你夸海口,如今做不成,你怎么办?”
  元吉看了半天,末了蹲下身,将乔涴仙的手捉过来,竟是打的实心算盘:“那——那就不干了。我也没指望你能赚钱。要真不行,何必呢?不干了!省得累着你。”
  谁知话音落地,乔涴仙的手心猛地就往元吉嘴上一拍,气得笑了:“你奶奶的!你不指望我?老子累死累活……你非指望我不可!他妈的,过几天我就回账了,你盼点儿好的吧!”
  元吉这才知道他是故作姿态,一抹嘴,眉毛松着,傻笑。
  乔涴仙叹一口气:“我临出门写的信,是给老钱的。我叫他好好安顿,不必回来伺候我了。”话至此,乔涴仙又向后略仰了一些:“本该是随信给他寄一笔好数目去的,只是如今实在谈不得阔绰,我心里有亏。”
  元吉站起身,抬手将乔涴仙的肩膀拍了拍:“老钱不是计较的。往后宽裕了,你今日原打算要给他多少,给他两份的就是了,把我那份也算着。”
  乔涴仙向后仰进元吉的手臂,随口道:“你和他有这么深的渊源?”
  元吉咧嘴一笑,将乔涴仙的肩膀捏了捏:“老钱算是看着你长起来的,我当作拜高堂了!”
  乔涴仙的手伏在轮椅上,不慎就一滑。他回过味来,将脸掩了一半:“人家院子里,你瞎说什么?我的高堂早做古了,谁带你去拜呀?”
  元吉还是笑:“谁知道地方,就是谁嘛。我听老钱说,是在太傅山吗?”
  只是他笑着笑着,最末面色却渐渐板正,站在原地,少有的局促。他的衣摆子被卷地风撩动起来:“带我去吧。我去求求二老,把儿子托付给我……”
  传信的在流水庭园中寻了许久,方才找到飞檐亭里的此二人。想来风拂池柳百靥春,此二人经春风一吹,见着传信的,面色泛红也是应当。
  传信的察言观色,附耳去乔涴仙身边:“外头有一人,说是燕子仇的手下,要见您呢。”
  浦雪英恨不得将绫罗女供去神龛里。
  他今日醒来,冯用展趴在床上,睡相正酣。这姿势与他昨晚在浦雪英身下是一样的:他昨晚汗流浃背,对着浦雪英,起初气吞山河,山呼海啸,最终骂也失力,就这么睡着了。
  佣人早上来敲门时,托盘上盛了两杯水。一杯给浦雪英,另一杯自然是耳听了昨夜惨状,给冯用展好心润一润喉咙的。
  浦雪英心领神会地一笑,拿南邦语骂了佣人的鬼机灵,随后蹑手蹑脚,出房门用早餐去了——他一夜耕耘,实是饿了。
  好啊!
  神佛、黄金、早餐、冯用展。浦雪英自搬来南邦,这是头一次觉出这地方惹人喜爱。佣人递来裹了酱的面饼,顺道呈了一份报纸。浦雪英系好餐巾,捏着报纸,心中颇有情感抒发,不自禁地就将报纸念出来了:“战事吃紧,黄金愈来愈难买……哈!哈哈!”
  这事情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他不在乎了:“都是无聊事。”
  面饼很好,里头缀的白胡椒,味道辣,颇有滋味。他昨夜撬开冯用展的下巴,硬是将冯用展亲得半昏过去。冯用展喘着粗气,舌头稀里糊涂地一舔:“操、操你……嗯!”
  浦雪英十八代祖宗在彼夜幸免于难:冯用展没能骂出过一句整话。
  他将报纸翻过几页,佣人觑着,刚将酱瓶子放下,便听当啷一声,再一抬眼:浦雪英的茶杯倾倒了。
  扎伦望的日报,要闻都用黑的加粗了写,一眼就能看出来。
  两个街区以外,方有一个人过世了。佣人伸手将杯子扶起来,却见冯用展压平了报纸,手指按住了一行字。
  该名死者独居,房东发现尸首的时候,尚还热乎。这人照片刊登着,浦雪英并不认识。然而他的外套口袋里头,报上写明了,掉出一张淡绿底的纸片。
 
 
第50章 镜外花
  浦雪英惊极声滞,佣人凑过来:“您认得?”
  浦雪英将报纸压平了,反复地读,愈是读,胸中愈是狂跳起来:这人曾告知他的房东,说要去取一些黄金。如今这附近取得出黄金的地方……
  真有如此巧合的事么?浦雪英恨不能将报纸看出个窟窿:南邦好用这种浅绿的纸片吗?当日他光顾那家“燕子”的时候,险些也将自己的底细抛了出去。
  他记起燕子店里掌柜的脸,不过一炷香功夫,就仿佛与自己推心置腹,如今想来——
  他还未及认真想来,忽听楼梯上轰隆一声沉响:冯用展方要下楼,谁知力有不逮,踏空一步,硬生生坐了下去,拖鞋直飞下了楼梯。
  冯用展怕热,穿的一件绸睡袍,此刻懵在原地,两条腿自然地叉开了。
  “用展,好歹叫我一声……”浦雪英挂了事,往楼梯上走亦慢了一拍。待他走到冯用展身边,就傻眼了:他昨夜里似乎未将冯用展彻底地洗干净,冯用展方才这一摔,睡袍底下若隐若现,屁股边有浓白的露水。
  冯用展的腿肉收紧起来,终于察觉了异样。他脸上即便是黑,也能看出翻滚了一层红的岩浆。他待浦雪英弯下腰来扶,一记老拳就要擂过去。谁知由于坐在这一滩东西里,他愈是用力气,就愈要泄露一些,简直使他连骂的底气的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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