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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世镜(近代现代)——池问水

时间:2021-08-01 11:27:05  作者:池问水
 
 
第45章 一叶春
  元吉头一次领着小麻雀进去乔涴仙的店面,是在剪彩前的某夜里。这店铺位于码头东岸,长街转角。从外头看着朴素,只拿银杏木头横着做了个牌匾,写了店名,唤作紫阁。
  元吉看着这牌匾良久,若有所思:“这俩什么字?”
  乔涴仙气不打一处来,盖因他本人对自己起的这名字还颇为得意:仙人所居,即为紫阁,一语双关,岂不妙哉?
  他抬手指着小麻雀:“你说!”
  小麻雀一激灵:“这是紫、紫阁……”乔涴仙这才顺口气,顺道将元吉的手臂一捶打:“记好了!”
  元吉笑,伸着胳膊给乔涴仙:“记着了。只要你教的,我哪有不记得的?我还记得从前有个……”元吉回想了一番:“噢!面如冠玉。”
  “什么面如——”乔涴仙讲了半截,脸就在夜里红起来了:这是他两个头一次讲悄悄话儿的时候,元吉夸他的话。他讲不下去,变成了哼哼:“净是记些没有用处的。”
  小麻雀心里好奇,没工夫捡耳朵,探头探脑,直要往门里去走:“老爷,里头摆的什么呀?”
  谁知刚拨开门帘子进去,顶上的灯煌煌然一开,便见四面八方围了三层,累高十余尺的神鬼刻像。或站或坐,大的抵了门楣,小的一尺见方,眼珠子经顶灯照耀,仿佛就地显灵,直直地看着来客。
  小麻雀忙不迭夹着屁股往后躲:“元吉哥!……”
  元吉虽自己也有些吓着,将小麻雀一把拉起来,回头向乔涴仙:“我说乔——乔老板,你这么摆,可别把客人也吓走了。”
  乔涴仙在身后关了门,不以为然:“白日里看着,就是流光溢彩,没有说不好的。”
  小麻雀溜去元吉的身后,眉毛撇着:“这些是、这些是?”
  乔涴仙不紧不慢地过来,轮椅在地毯上静得没声。他一日一日地看着这地方起来,此刻背对着二人,声音轻,在一屋子神佛的凝视下,显得定笃。
  “经我一卖出去,他们就成了鬼神身了。”
  小麻雀听了这句话,从元吉的背后,偷偷看向乔涴仙。
  乔涴仙坐在轮椅上,在两排相对怒目着的刻像间。
  顶上令刻像栩栩如生的光线,也给予了他。于是他的脸由光作出分割,眉骨下如着淡墨,脸颊窄而亮,似木石而又胜。他不发一言,下巴渐渐抬起来,于神佛中间,仿佛是仰视,又仿佛是睥睨。
  四下寂静,小麻雀听见身边元吉哥的喉咙里一咽:“涴仙……”
  乔涴仙的眼睫眨过来,明晦变化,好似又回到了人间:“怎么?”
  元吉走上前去,一只手握住乔涴仙的肩膀,少有的讲不出话。乔涴仙略回转了头,只好似心有灵犀,覆住了元吉的手,冲他一笑。
  前路未可测,不与问鬼神。
  小麻雀花了好大会儿工夫,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了更往里的账房所在。待此三人看完了一应店铺内容,打道回府时候,月已高悬了。
  元吉推着乔涴仙,小麻雀走在旁边:“老爷,咱们为什么要卖去扎伦望和亨必抵呢?这多么远啊?”
  乔涴仙目视着前方良久,南邦的货是好卖,但他没有说。再开口时,却也没有将话对小麻雀讲明白的意图:“赌场那时的第二天早上,唯有开往此二处的船。”
  元吉的脚下一滞,连带着乔涴仙的轮椅也略停住。
  乔涴仙只将手指抬起来,向后碰碰元吉的手臂:“你当时那块儿地方,如今还有没有疼的?”
  元吉望着他,怔一会儿才答:“不疼了。疤也要落干净了。”
  乔涴仙收回手,放在衫子前:“不错,就快全好了。”
  元吉低下脸,此夜的乔涴仙,不晓得是否因为事业甫起,好比浓云吞日,令元吉觉得奇异。若非小麻雀在一旁溜溜达达,他真是想俯下身去,往乔涴仙的什么地方咬一咬,撩个闲,看看这个乔涴仙作何反应。
  他这视线仿佛有了热度,乔涴仙一摸脖子,转过脸,眼角挑起来:“你看什么呀?”
  元吉心中忽而砰砰地跳了两下,将眼睛匆忙扫下去了:“看路,看路。”
 
 
第46章 难得清闲
  元吉仰躺着,耳朵晓得天是大亮了,却不动弹。他觉得脸上痒,伸出手一挠,就听得头顶传来嗤笑。
  日头的亮光透进窗,乔涴仙侧躺着,脑袋枕在手肘上,与元吉对视起来。元吉转过脸看他,光是看,一句话也没有讲。看了半晌,他伸出手去,虎口张开,将乔涴仙的脸用力地一挤。
  乔涴仙的牙险些刮了肉,谁知元吉的眼睛渐渐睁大起来:“真是你?”
  如此罗曼时光,乔涴仙捂着脸,也还不忍破口大骂。元吉手忙脚乱,伸手去搓乔涴仙脸上的红印:“我怎么在这儿啊?……”
  乔涴仙将他的肩膀轻轻地一推:“你逞能呀!昨天左一杯右一杯,喝了就倒,倒了就闹,你这人,是最不要喝酒的!”
  昨天是紫阁的剪彩酒席。元吉头脑里随着一吸气,才清明起来:
  他前夜里值了警署的夜班保卫,睁着眼睛到了寅时,白日里告休,囫囵地睡了两三个时辰,匆匆换了衣服,又赶去乔涴仙的剪彩。冲天的锣鼓鞭炮吵得他发昏,他来得迟,眼睛左右飘忽地去寻乔涴仙:乔涴仙今日打扮得宜,身上的褂子用色浅嫩,看着得意红润。
  他看见元吉,自己推动过来,光是点了个头:元警官,往后还要你多多帮忙。
  元吉的好字还没应出去,乔涴仙即被人来回地扶着推着,淹在来访宾客中,男男女女的应付,跟元吉再沾不了边了。元吉原想跟他讲几句话,谁知望着望着,却等不来。他脸上是笑,心里最末有点儿发烦,偏又有一群他辖内的商户,吆喝他上桌喝酒,他也不多想,一直陪得宾客散尽,才被乔涴仙捡着了。
  元吉躺在床上,心里转回了圜,腰上一弯,仿佛觉察一些纵情欢愉的余迹:“尾巴根怎么这么酸?”他咧着嘴,本是想笑乔涴仙的:“这是、这是我闹了吗?是我闹还是你闹啊?”
  “你还敢讲?”乔涴仙脸上的红印,由于四周皮肤一起通红着,这时看着不明显:“我都睡下了,你要死要活,硬是把我抓起来坐着!”
  这事情实在不适宜高声喧哗,乔涴仙的声音越讲越弱:“傻劲又大……我还腰疼呢!”
  元吉嘴巴略微张着,是不好意思,记起来了:“噢、噢,是我,是我。”
  元吉自打头一回初登极乐,自以为劳累过度,滋味品尽,谁知没隔多久再对着乔涴仙,竟有些情难自禁,有如雾里看花,分外多情起来。
  他此刻只得将被子盖上脑袋,外作理直,其实心虚:“那、那我总没见着你,我想看看你啊!看着你就想、想跟你亲亲热热的……我以为你喜欢呢。既然你觉着讨厌,以后我顶好是昏过去就睡,不找你了。”
  乔涴仙本是占着上风,此时却只有退作急急一笑:“胡讲八讲,昨天是你还不愿意下桌,”他支起手臂,俯下身去,隔着棉花,再说的也是软话:“我也、我也不讨厌哪。你要来,你尽管来跟我讲就是了,我哪有不应你的呢?”
  这话情意已极,再往下讲,也讲不下去。元吉闷在被子里,别的事尚能打个哈哈,偏偏这档子事上,他就格外嘴笨一些。
  偏巧门外忽而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哎哟,猫,”元吉借坡下驴,将被子掀下来:“小乔……它该是饿了,挠门呢。”
  乔涴仙扭头过去,回眼来俯视元吉,尔后竖着根食指,往元吉的胸膛间按下去:“耍心眼。”
 
 
第47章 鹰随月兔
  翌日,夜里无风,江水平静。船头的灯大大小小,绕了水边一围,映在水里,假作晚星。市集早关了,来往的没有闲人,除了船工,就是船匪。绕绳子拉货的一喊,喊的是当心。
  眼下属于乔涴仙的闲暇时光实也紧凑。明日往扎伦望的货船里,有他的一舱。商货由入到出,没有一件不是麻烦事。这夜里是他的第一趟,非他到场不可。
  扎伦望的码头有他的出货所,委托了代理处。这代理处是乔涴仙精心勘察挑选的:不是什么手脚干净的正经代理处。
  代理处不日前也派了人来,叫做燕子仇,二三十岁,一根竹。面色是南邦太阳晒的,脸颊窄,眼睛挑着,露凶光。这凶光与他的生意不无关系:运货是好的,杀人越货也是不错的。
  他领着一列人马,站在乔涴仙的旁边,望着茫茫江面,出声不动嘴:“来了。”
  警署里现有划归元吉的一个小小办公室。元吉仰坐在警署内的木头椅子上,将警帽子挂到眼前来,预备小憩。谁知门锁铿叮地来回一耸,元吉即从椅子上翻腾起来,帽子扳正了,大踏步走过去:“什么事?”
  外头的小警卫窃窃地:“元警官,你叫留意的,乔老板眼下在码头。看着要有问题……”
  这货轮不出所料,是要过船匪的手,将海绵攥出水来。露脸的船匪头子,乔涴仙见着面生,只叫燕子仇不要生事。谁知有个船匪手下擦枪走火,将燕子仇带的人伤了一个,这哪里还容得讲话,但凡枪一响,就必不会是独响,一时间两方剑拔弩张,恐有血光。
  乔涴仙在码头上,确实非常容易辨认。一是矮人一截,二是四周黑漆了一片,灯若照在乔涴仙脸上,反的就是白光。
  元吉领的一队警卫,警靴子磕在码头的砖上,快步声似马蹄。
  燕子仇扭头也快,将还冒着烟的枪往身后一藏:“这时候哪来的帽子?”
  燕子仇也算做一半开门生意,惹不得黑帽子,随即叫回了自己的人,仍小声向乔涴仙:“要糟,怕是黑吃黑。”
  匪头见状,亦是措手不及,即叫几艘小船先行潜逃,手下比他还快,噗噗通通地跳进江里去,他自己举着枪,也不知是壮胆还是真心,朝乔涴仙砰了两声出去,颇有同归于尽的气概。
  谁知枪音方落,底下的黑帽子二话不说,飞快地掏了手枪,向天一鸣,身后的警卫听令,旋即整齐地举了几杆枪起来,洞口漆黑,直指祸首。元吉胸口起伏,将帽檐扶平,枪放直了,正冲着匪头的脑袋:“给老子滚下来!”
  燕子仇对于眼下的状况颇有些不理解。匪头被扭到岸上,燕子仇轻巧利落,拿刀将这人的衣服剥了个精光,顺道卸了枪肚子,将枪抛给自己的兄弟去了。
  元吉走近来,背挺得笔直,侧过脸打量燕子仇:“你替乔老板做事?”
  燕子仇没言语,轻轻点头。
  元吉一按他的肩膀,几乎要没有声音:“有劳。”
  燕子仇脑子飞快,只瞟向乔涴仙。乔涴仙没工夫理这头,他面色阴白,自己压低了,正对着匪头的脸。他气得不轻,阴白底下浮起了一层粉红,脸上却还有笑。他扬手扇了匪头一耳光,将这匪头的下巴骨扇软了,接着两只手撬进他的嘴里去,往他的舌头根下放了几颗金子,还是笑:
  “好兄弟,不打不相识。我见你面生,也是刚出来做事。带话给你上头的人,我要与他好好合计一番。你若知道规矩,金子就从嘴里出来。若不然,”乔涴仙的将他的脸扳正:“就从肚子里出来。”
  元吉望着乔涴仙手上两道湿漉漉的涎,心里想得乔涴仙回家里不晓得要洗几趟手,飞快地将这人绑起来,就要往警署去了。
  乔涴仙从怀里掏一个靛蓝的小包袋出来,一提溜着,在夜里头响得清脆。他抛过去:“几位警员,今日也累了。”
  待到警卫队的全都转了身,元吉殿在后头,在路灯下冲乔涴仙一咧嘴,眨了眨眼睛。
  燕子仇低下头去,只当没看见:“乔老板,明日发船,途中安排妥当了。若不放心,只管问我兄弟就是了。”
  乔涴仙望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一件,还有另一件,你也要留心办着。”
  “自然,扎伦望是我兄弟的老家,”燕子仇抬起脸:“凡要想捉,苍蝇也飞不了。”
  乔涴仙没眼再看自己的手,沉沉地一叹息:“你可要多多帮助我。我势单力薄呀。”
  燕子仇嗓子里一停顿:“乔老板,想不到你还有警署这么一层联系,实在很有能量。”
  乔涴仙在此夜里头一次嘟嘟囔囔起来:“什么能量——哎呀,你不要奉承我了。”
 
 
第48章 薄罗衫子
  南邦的房子乐于用褐与灰的色彩。低矮,又爱漆金,招牌支棱出来,间或有汉字穿插着,写明是香与工艺品。巷子不多,里头往往就站着两三个人,听闻脚步经过,就一齐扭过头来瞪着。
  浦雪英只快步走开。沿着街快及尽头,有一间银行,门口的牌子写明兑换黄金的时间,现下能兑金子的地方不多,他留心记着了。
  对面的一家工艺店铺约两层楼高,由于被银行润泽,开得格外生机勃勃。一面门上是南邦文字,一面门写了大意尚通的中国字。浦雪英推门而入,熏香气味浓厚,却不至于讨厌。掌柜是个男人,白净匀称,瞧着三四十岁。这样的男人在南邦少见,他迎过来,浦雪英便正了脸去,两厢一对看,这掌柜就试探地讲了中国话:“先生好哇。是求些什么呀?”
  浦雪英以貌取人,这时候愿意多讲两句:“我来——求婚姻。家里闹了些不和。”
  掌柜伶俐健谈:“我们店里对家事是最管用的。我看看,有的、有的,”他将浦雪英领去橱窗边:“新到的黄檀木头,这几尊开脸讲究,不常有。您仔细看这个配饰,拿的镜子,是管妻的,拿的茶杯,就是管妾的。”
  这掌柜是真心热爱雕刻生意,讲起来博古通今,滔滔不绝。浦雪英天性使然,将这人由上到下地打量完了,再一开口,声音也轻飘飘地:“刚结的婚,算是远嫁。离了老家就矫情,所以他脾气坏。”
  这掌柜通情达理,与浦雪英聊了好一会儿的夫妻相处之道:“这里天气热,人心浮躁些,难免多些摩擦。贵夫人要是脾气来了,买点儿香回去宁神也好。咱们家还有一些香炉,是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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