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起来很高兴,又多添了些茶水。
沈清和放下茶杯,看了眼周围来往的商客,问道,“店家何不雇个小二?本公子看来往的客人挺多,有人搭把手也是轻松些。”
掌柜闻言一愣,苦笑了声,“哪来的银子去雇小二,我们夫妻经营的茶棚也只够度日了。”
像他们这些公子怎会知普通百姓柴米油盐姜醋茶的滋味。
掌柜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两位公子也是客商?”
两人对视一眼,沈清和道,“不错。”
掌柜擦了擦旁边的桌椅,这就是了,他这里来往的都是商客。
见掌柜有聊下去的趋势,沈清和笑着看了秦筠一眼。
秦筠失笑,眼神示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
沈清和眯了眯眸子,越看秦筠越合他心意,将视线转向了掌柜,“我看店家生意很好,定是见过很多人吧!”
秦筠默默坐正了几分。
掌柜的闻言擦座椅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周围,并没有多少客人,索性也坐了下来,“这倒是,我们这里来往的都是商人,见得人不少,有的还带着刀剑,不像是皇城里人。不过这走南闯北的,不带着些也是危险。”
沈清和附和了掌柜一声,“店家博见。”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谁不爱听漂亮话?
沈清和状做不经意的问道,“店家可知有没有过往买卖盐卤的商人?”
掌柜吓出了一声冷汗,“哎呦,公子小声些,可不敢胡说。私人卖盐相当于杀人,是要被砍头的。”掌柜小声说完看了华清宫一眼,随即像是被蛰了眼般飞快收回了视线。
沈清和有些好笑,没有说话了,只是看了秦筠一眼。
秦筠也看了华清宫一眼,这也不怪掌柜的害怕,实在是百姓不敢藏盐,他们的用盐都有严格的控制,谁要是多了,莫怕不是跟柳闲有什么牵扯了,毕竟当年丢失的盐到现在还是找寻无果。
“掌柜的莫怕,我们只是想询问谁有多余的盐卤,用金银布帛交易些,故才有此一问。”秦筠淡然道,嗓音带着些原本的冷。
掌柜的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也不禁为着秦筠的腔调颤了颤,好冷淡的公子。下意识的往沈清和旁边挪了挪,还是这位公子看着亲近。
秦筠面色一冷,移开了视线,他也用不着为一个茶棚掌柜生气,就是顶多有些不爽。
“若是买盐卤,这就没见过了,平常百姓自己用的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卖的。”掌柜的喃喃道。
看他的样子,像是对柳闲深恶痛绝,也不怪了。
“打扰了。”沈清和道。
掌柜摆摆手,这算的是上什么?正欲多说,就听到有人喊,“掌柜的,来壶茶……”
来客了。
“客官稍待……”掌柜下意识的接了话,急忙进了茶棚。
“清和觉得那人会来吗?”秦筠问道。
沈清和摇摇头没有答话,怕是不来了,敢冒着查询再来,也不怕被他们抓住把柄吗?
果然,直至暮色四合,两人也没等来那名来迷迭香卖盐卤的黑衣人,只得无奈回程。
秦筠拿着话本翻阅,沈清和则是闭着眼睛小憩,秦筠眸光不时瞥过沈清和,眸里是自己不知的柔和。
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吁……苏木,你家殿下在吗?”是叶子苓的声音。
秦筠翻阅话本的手停了下来,下意识看了沈清和一眼,果真见他蹙了蹙眉,悠悠转醒,眸里带了些许茫然。秦筠面色冷了些,心中暗骂叶子苓来的不是时候。
沈清和揉了揉眉间,转瞬间恢复了清明。
秦筠遗憾的叹了口气,迷糊的清和不多见。
苏木停了车,沈清和撩开了帘幕,宋零榆依旧是平日里那幅老好人的模样,看着脾气极好。沈清和与他那会儿读书时可是见惯了他的恶劣,不被他迷惑。叶子苓脸上显疲态,看起来这几日累的不轻。
“零榆,子苓,好久不见了。”沈清和慵懒道。
秦筠冷哼了声,委屈的看了沈清和一眼,零榆?子苓?叫的好生亲密,他都没被清和叫过“淮之”呢!倒让他们占了便宜。
沈清和接收到秦筠的眼神,竟有种诡异的负罪感,真是见鬼。他委屈什么,难道是因为宋零榆跟叶子苓?
难道说他是在吃醋?
沈清和顿时乐了。
秦筠抿了抿唇,看起来更委屈了。
沈清和克制住想要碰一碰秦筠的冲动。
“大理寺卿与刑部侍郎绩效如何?”沈清和调侃道,他现在与叶子苓宋零榆可是熟悉的很。
宋零榆不为所动,叶子苓一下子苦了脸。
什么大理寺卿,别提了。
看着大理寺与刑部那些家伙也挺尽心尽责的,怎么就出不了结果?一整日累的像狗,他都快住到大理寺去了,果真还是纨绔好做。
“清和别提了。”叶子苓叹了口气,“我看就是范启闻那狗官监守自盗。”不然怎么会查询无果?
真是头疼,宋零榆脸色也不太好看,“说的是,那盐就像是活生生的消失了。”
几百担的盐卤怎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沈清和可不信是监守自盗,若是在自己当值时丢了盐,怎会被押解进京?不早早的逃了?这不就是找死吗?
当然他们也是说笑,任谁查无所获都会有些着急。
秦筠若有所思,“你们这是要进宫?”
“不错。”他们正是要进宫向皇帝叙述进度。
沈清和思索了一会儿,对宋零榆跟叶子苓道,“前些日子有人来迷迭香卖盐卤,还有一人或许与这事有些联系,明日我让南星送到你府上。”
两人一惊,对视了一眼,也没询问沈清和是怎么得的那人,当然,叶子苓也懂了沈清和的未尽之言,他会亲自押那人去大理寺。
“如此多谢清和了。”
他们也不便久留,当即扬鞭而去,宋零榆朝着秦筠点了点头。
秦筠颔首。
两人也是重新坐上了马车,秦筠朝着沈清和笑了笑,“你怎将刘三给了叶子苓?”秦筠还搁这儿跟沈清和打着哑谜呢!
沈清和似笑非笑,“事事都要说清楚可就不好了。”
秦筠不置可否,清和聪颖。
他当纨绔五年,除了失去的,当然有收获。
自从他带叶子苓与宋零榆见了沈清和,他们早就牢牢绑在一起了。他的底牌,他的退路……这是他对沈清和毫无保留的真心。
☆、京华春(13)
沈清和也没有失约,第二日就叫南星将刘三送去了礼亲王府。
当日晚,秦筠厚着脸皮来沈清和府邸蹭饭。要什么面皮?一点用都没有,不能吃,不能用,还不如消费消费花在清和身上。
月上柳梢,来了个不速之客。
白芷上前敲开了门,得到允许后快步走到了沈清和身边,低声道,“公子,柳华小姐求见。”
沈清和挑眉?柳华?
秦筠面色有些不好,桌上的饭菜都有些不合口味了,柳华?她来干什么?
真想将柳华杀了!若是柳华不知所踪了清和会不会……所有引起清和注意的都该……秦筠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攒动的阴暗想法。
沈清和可不知秦筠在吃柳华的闷醋,在他看来醋也不该醋在女子身上。沈清和对白芷道,“请至客堂。”
秦筠越发的醋了,半天没有说话。
沈清和总算是发现秦筠的异常了,见他垂着眸,一副低落的模样。沈清和心尖一颤,调笑道,“是谁惹了我们殿下?”
这里除了你我还有谁?秦筠徘腹,自己倒把自己给气笑了,真是幼稚,反正他也舍不得对沈清和生气。
“一只小狐狸。”秦筠睨了沈清和一眼,声音有些无奈。
沈清和不要脸的凑上去,笑嘻嘻道,“小狐狸?这是殿下对我的爱称吗?”他可不知什么为羞耻,给了点甜头就顺着爬了上去。
院外是一阵脚步声,白芷来了,“公子,柳华小姐到了。”
沈清和颔首,对秦筠道,“走吧殿下,跟本公子去见客。”沈清和语气熟稔,嫣然一幅招呼秦筠一同见外客的语气。
秦筠虽然有些不大乐意见柳华,但沈清和的语气让他很受用,仿佛他就是主人,心底里甜丝丝的。
秦筠想,既然清和邀请,本王勉强答应了。
经过抄手游廊,踏碎了一地的月光,清荷摇曳。月明星稀,恍惚间似乎有蝉鸣,泣之声声阵阵。
客堂烛火通明,噼里啪啦,溅灭了静谧。柳华正坐在客堂,取了面上系着的薄纱,冰肌玉骨,如莲,果真不负美人之称。
“柳华小姐。”沈清和行礼。
柳华一怔,见沈清和是与秦筠一同来的,微微瞪大了眼睛。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惊讶,袅袅施了一礼,“柳华参见殿下,大人。”
秦筠神色淡淡的,倒是沈清和脸上含笑,端的肆意风流。沈清和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上前扶了柳华一下。
“不必多礼,柳华小姐坐。”
“多谢殿下。”柳华答谢。
柳华有些坐立难安,那位七皇子殿下一直盯着她,眼神冷漠。
“柳华小姐可用过晚膳了?”沈清和笑道,打破了一时沉默的尴尬,正如柳华第一次见沈清和时所感觉的,这位公子一直令人很舒服。
柳华轻轻点了点头,
秦筠也问,“柳华小姐是一人前往的?”秦筠虽然看着冷漠,但也真不会对一名女子下毒手,他就是气不过。见沈清和关心,也就顺带着问了一句。
柳华微不可查的点头。
“柳华小姐独自一人前往不妥,下次该带些侍卫,免得招了贼人。”沈清和闻言摇了摇头,眸子里满是不赞同。
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柳华下意识的放松了几分。
两人都是守礼的君子,不会多看一分,也不会仗着是自己的地方言语有什么过失,让柳华坦然了些。
“柳华小姐寻我有何事?”沈清和道。
柳华咬了咬唇,说起来半夜来寻一名男子还是头遭,真是让人羞愧万分。但她听闻的那则消息,也不知去哪里求证,无奈只能求助沈清和,这位只见过两次的公子。
“柳华确有一事,敢问大人盐署是不是又丢失了盐?”柳华的语气有些迟疑。
秦筠眼神锐利,这事所有人都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
柳华下意识的颤了颤。
沈清和倒是不见异常,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反问柳华,“这则消息?柳华是如何得知的?”
柳华咬了咬唇,脸色有些不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这……”
见柳华的神情,沈清和明白柳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催她,温和的看着柳华,转移了话题,“数日不见柳华,本公子甚是想念你一曲。一曲解千忧,美人身上可不能出现忧虑。”
柳华垂下眼眸笑,“公子抬爱了。”
秦筠垂下眼眸,眸里有些委屈,果真就不该让柳华进来。
但他也没有打断两人的谈话,为主为次他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柳华眼里没有对清和的恶念,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拦。
柳华叹了一口气,眸里有些哀伤,“夜晚来打扰大人是柳华考虑不周,但柳华实在是有些走投无路,恳请大人帮帮柳华。”说到最后柳华站起来行了礼,看着实在是有什么大的冤屈。
体态间更是柔弱,一举一动皆能勾起男子的保护欲。
沈清和不为所动,没有贸然答复,只是叫白芷去扶起了柳华。柳华性情高傲,一般没有什么能惹得她求助,想来是有什么极为棘手之事。
沈清和神色莫辨,指尖轻击桌面,他对柳华印象还不错,是个通透机敏的女子。
但他也不是谁都帮的,他要帮的人要不合他眼缘,要不能让他得利。他是商人,利益至上。而仅凭他对柳华印象不错,不足以成为他出手的理由。
沈清和看了秦筠一眼,一抹笑意噙在嘴角若有若无,多了分闲适懒散,眼神询问秦筠:殿下,你说我该如何?
秦筠被沈清和嘴角的笑晃了眼,迟疑了一下,从桌下伸出手握住了沈清和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指尖,似有若无,若即若离。
暧昧丛生。
沈清和惊了一瞬,下意识的看了柳华一眼,平静了下来。饶有兴味的舔了舔唇瓣,唇瓣顿时鲜红潋滟,带着层薄薄的水光。
忽的掌心一痒,秦筠将他的手翻了下,掌心朝上,他在上面写道:心。
沈清和眯了眯眸子,忽的回握住了秦筠的手,指尖摩挲,进而十指紧扣。秦筠是要他凭心而动?这不就是要他明着撩他吗?他记住了。
秦筠目光灼灼盯着沈清和的唇瓣,忽的沉着脸迫使自己移开视线,清和的这幅模样怎么能让外人看见?
当真是昏了头。
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对面的柳华可不知他俩桌底下的暧昧,更没有注意他们交握的双手,只是觉得七皇子身上令人惊颤的压迫少了几分。
“柳华小姐能带给本公子什么?本公子是商人,当然得有些回报。”沈清和懒懒道,似有些提不起力气。
柳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谈条件就是有苗头了,她还怕沈清和不肯提条件呢!
柳华迟疑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忽然放开,终于似是下定了决心,“柳华能帮殿下跟大人扳倒户部尚书。”
两人面上都不见惊讶,但从沈清和猛的放开秦筠的手及微微前倾的身子可以看出两人心里惊起了多大的涟漪。
秦筠看了眼沈清和放开的手,眸里暗沉,神色难辨。
扳倒户部尚书,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古有户部“富”一说,掌管土地、户口、财政、赋税。朝堂上下与银子有关的事都归户部,很是重要,当然,也是历来拉拢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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