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约莫半盏茶,沈清和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秦筠翻书页的手顿了顿,“本王吵到你了?”
沈清和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秦筠索性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对沈清和道,“本王看着这本话本写的颇为有趣,清和可要来看看?”
沈清和眸里有了些兴味,“是何种话本?”
“西蜀人情风土。”
人情风土?秦筠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
沈清和不太想动,于是对着秦筠道,“殿下你坐过来些。”
秦筠挑眉,也没问,靠近了沈清和几分。
沈清和忽然低下头枕到了秦筠腿上,“殿下,本公子不想自己看,劳烦你读了?至于这里,本公子征用了。”沈清和闭上了眼睛。
秦筠在沈清和开始动作时一怔,单手揽着沈清和,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沈清和的一缕发丝。
墨发绕着手指,手指修长漂亮,似乎连指尖都被衬得苍白了几分,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的明显。
秦筠看着沈清和,居高临下本来很容易有压迫感,但这会儿秦筠眼里却是溢满了无止境的柔情。秦筠没有忍住俯身吻了吻沈清和的额头。
不会劳烦,又怎会是劳烦,对清和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发丝滑过沈清和的脖颈,沈清和只觉得有些微痒。额头的触感叫沈清和心尖颤了颤,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沈清和睁开眼睛,弯了弯嘴角,“殿下你轻薄本公子。”
“本王错了。”秦筠认错。
沈清和看着秦筠的神色笑弯了眼,“本公子愿意叫你轻薄。”
秦筠一怔,胸口似到了春天,低低笑了声,“你可还要听本王讲?”
“自然。”
一时间只剩下秦筠的声音和马车内无边的春意。
☆、泼茶香(16)
临了西市,南星驾的马车正停在街口。
穿行过去后两人下了马车,南星见着两人,掀起马车的幕帘对着里面道,“晏公子,公子到了。”
车内的晏岁时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林修竹在吗?”
南星道,“林小将军不在。”
晏岁时垂下眼眸不再言语了,也随着白芷下了马车。
白芷道,“公子。”
沈清和颔首。
晏岁时看了眼沈清和,道,“易安。”又对着秦筠拱手,“七皇子殿下。”
秦筠回了礼,“晏公子。”
白芷跟随着三人,南星与苏木驾着马车去停靠了。
镐京灯会果真名不虚传,随处可见的灯火,就连人也是极多的。不过几人走过的地方身旁的百姓不由得让出一条路来,是为几人身上的贵气所迫,下意识让开的。
不用人挤人,几人也乐的清闲。
既然是灯会,那么首屈一指的就是花灯了,人手拿着一盏,仿佛不拿就如同异类一般,满是节日的欢庆。
除了花灯,自然还有杂耍。
从西市到东市,横跨半个街巷,或进或立,周围围满了男女老少,伴随着大声的吆喝声及不时的鼓掌声,可晓得有多热闹了。
几人顺着街巷走过,沈清和看着这番热闹的场景,也忍不住笑,“我一直听闻镐京的上元节热闹,这还不曾见识过,果真是不同凡响。”
秦筠笑道,“是很热闹,大抵就是西蜀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日了。”
就连晏岁时眸中也是止不住的新鲜。
秦筠又道,“不过本王上元节一直是于宫中,也没见过这番景象。”
沈清和闻言有些幸灾乐祸,皇帝设宴也太过无趣了些,哪里有这些好玩?朝着秦筠眨眨眼睛,“那殿下这些年的上元节算是白过了。”
秦筠笑,是啊!白过了!他现在才知晓没有清和的日子都是虚度了。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不知是不是路边的杂耍边围的百姓是为所表演的为之惊叹还是被吓着了,惊呼着向后退,眼看就要挤到沈清和。
秦筠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沈清和,低声道,“小心。”
那些百姓也似乎知晓了自己差点冲撞到人,连连弯腰致歉,眼里是止不住的惶恐。
沈清和摇摇头,“无事。”
倒是晏岁时在秦筠揽住沈清和时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秦筠放开了沈清和,面色如常对着晏岁时道,“晏公子可有来过西蜀的上元节?”
晏岁时摇头,轻声道,“没有,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每逢新年我总是在南燕逗留很长时间。”
沈清和闻言看了晏岁时一眼,“你父王还是不放你离开?”
晏岁时点点头,垂下眼眸,“我已经习惯了。”他父王又变着法让他接手王位,也不嫌烦。
看晏岁时的姿态果真是一副娴熟的模样。
沈清和也不再言语了。
在他看来晏岁时的父王在对于劝说晏岁时回南燕继承他的位置这件事上真是有种诡异的执着。
其实也不怪晏岁时的父王执着,晏岁时的举动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不当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甚至是未来的王爷,竟然去当一名游医。
在晏岁时父王看来确实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南燕的百姓提起晏岁时这人,最先看到的自然就是他惊世骇俗的举动。其次就是他淡泊明志。若是说要夸赞晏岁时,那他们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毕竟谁都想拥有荣华富贵,弃之薄屡固然潇洒,谁能说得准晏岁时最后不会反悔又接手爵位呢?
晏岁时的父王虽说也是这样想的,但也是架不住晏岁时喜欢,也就由他了。
不过晏岁时的父王也不是完全放任晏岁时,不管不顾。他最看重的儿子还是这位胸无大志的嫡子。
这个胸无大志当然是指他无所事事,自然不是说晏岁时胸口没有墨水,若是没些文采,南燕的世子不会到现在还是晏岁时。
不过对于晏岁时的庶出的兄长弟弟来说,晏岁时这种占着位子不作为的行为自然是让他们将晏岁时恨到了极点。
不过晏岁时可不知晓他父王与兄弟的想法,他这一生所求的只有一医,一人,一挚友,足矣。
晏岁时看了眼周围,来人络绎不绝,是他在南燕没有见过的景象,“不过我在南燕也没有见过这番景象,南燕没有上元节,最热闹的时间……”晏岁时想了一番才道,“大抵就是南燕的千秋节了。”
千秋节?那就是南燕皇帝的寿辰了。
秦筠颔首,果真是与西蜀不同。
走了几步,沈清和突然停了下来,他怎么没有见着晏岁时了。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忽然不见了晏岁时的踪影。“晏岁时呢?”
秦筠一怔,他也没有看到。
沈清和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们竟然还能将晏岁时丢了?
两人又返了回去。
后方是一处卖花灯的,整个一面,用竹枝拼接成一块大型的墙面,上挂各式各样的花灯。看着就十分热闹,至少这一路走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卖花灯的小贩了。
沈清和叹了口气,“他不会在这里吧?”
这话把秦筠也给问住了,只好看着沈清和。
沈清和失笑,连他也有时候不知晓晏岁时的想法,秦筠怎会……
这处人确实是有些多,围在一起猜灯谜,小贩高声道,“哪位能将这句猜出来这上面的一盏花灯可就归您了。”
“你这题目设得也太难了些。”百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镐京腔调。
小贩一笑,“这不是宁缺毋滥嘛!”
“那你快说。”百姓起哄道。
“可听好了,‘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打一字。”小贩笑眯眯道,看得出来是上了几年私塾的。
两人这会儿都没有什么兴趣,晏岁时要紧。
沈清和蹙了蹙眉,“走吧!他不在这儿。”
秦筠颔首,他也没看到晏岁时。
就在这时有人喊住了沈清和,“易安。”
沈清和顿了顿,看了过去,竟然是晏岁时,他竟然混在百姓堆里,怪不得他们没有看见晏岁时。
“你可叫我们好找,还以为你被南燕的使臣给带走了。”沈清和似笑非笑的看着晏岁时。
晏岁时有些脸红,抿了抿唇角,“易安,我想要那个。”
晏岁时指的是一盏花灯,极其精致,上有竹纹,最精致的是是外面采用绸缎,绣娘一针一线用银线修上去的竹枝。
沈清和一怔,看着那盏花灯,又看了眼晏岁时,应了。
秦筠眯了眯眼,觉得醋极了,暗暗想着要从林修竹那里赢来。
就在这时有百姓猜了出来,“是一。”
“聪颖,您拿好,这盏花灯归您了。”小贩道。
周围百姓一脸艳羡,叫着让小贩再出些题目。
沈清和笑道,“那盏灯可卖?”沈清和指的正是晏岁时想要的那盏。
小贩一怔,还未言语,旁边就有百姓道,“公子您不知晓,他这里的花灯都是不卖的,想拿?得靠这里。”那人指了指他的头。
沈清和点头,原来如此,“多谢。”
小贩道,“是这样没错,小民这里的东西一概不售卖。既然公子想要那盏花灯,那这次彩头就是它了,公子听好了。”
沈清和颔首。
“‘花叶落后,秋雨正切。看园外衰草,听取得,凄语声声。苦了这十载,直对着酒来当歌,意还不平。’依旧是打一字。”
花叶落后,秋雨正切。看园外衰草,听取得,凄语声声。苦了这十载,直对着酒来当歌,意还不平?
沈清和笑了声,看向秦筠,“殿下可知是什么?”
秦筠神色柔和,“如你所想。”
沈清和弯了弯眼,“是‘曲’字,您看对吗?”
小贩一怔,这位公子答对了,他是刚说完吧!“公子答对了。”
不过小贩也不是什么磨叽的人,很快利索的取下了花灯交给了沈清和。
沈清和没有接,“劳烦您给他。”
晏岁时看了眼沈清和,眸里疑惑,为何易安不接了?
沈清和解释道,“亲手拿到会一同接到幸运。”
晏岁时一怔。
秦筠笑了声,果真是清和啊!
小贩只是怔然了一瞬就交给了晏岁时,“公子接好了。”
晏岁时抿了抿唇角,伸手接过。
秦筠笑道,“清和想要否?”
沈清和摇摇头,示意秦筠往前看,前面的正是那位北疆王子宁野与南燕皇子晏洲。
只是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不是说一个抱病一个思念故土吗?
果真是有意思。
沈清和下意识的看了晏岁时一眼,见他摇了摇头也就不言语了。
宁野与晏洲也看到了几人,走了过来,面上一点有没有说谎话被抓包的羞愧,坦然极了。
“哟,这不是七皇子殿下,还有沈祭酒嘛!真是巧合。”宁野道。
秦筠神色淡漠,“的确很巧,见着了两位王子,本王听两国使臣说是两位王子身体抱恙,赴不了上元佳宴,原来是来了这里赏灯会了。”
宁野面色有些不好看,秦筠就是嘲讽他没有到场。“七皇子与沈祭酒不也是如此,在这儿赏灯会吗?”
两人在这里互相嘲讽,晏洲平日里万般阔噪的人这会儿倒是一言不发,叫沈清和好不适应。
晏岁时也是跟着两人一同停在原地,并没有离去。晏洲认识他如何?又不能将自己捉回南燕。
晏洲仔细打量着晏岁时,神情有些疑惑,“晏世子怎在这里?没回南燕?”
“参见二皇子殿下,未曾回南燕。”晏岁时眸里有些懊恼,他怎能就碰见晏洲了,果真是不宜出门。
世子?姓晏?
宁野打量了几眼晏岁时,据他所知南燕姓晏的世子好像是只有那位去游历天下的晏岁时了吧!他就是那位百姓号称的“神医”吗?
“你来西蜀如何?”晏洲道。
“观赏上元灯会。”晏岁时言简意赅。
晏洲也不再说话了,其实他与这位皇叔的嫡子交涉的不深,可以说很久没有见过。
毕竟晏岁时几年前就离开了南燕,虽说是过年被皇叔催着回来,但除了正常的朝拜宴会,晏岁时根本不出王府,他也无从相见。
既然遇着了,自然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沈清和看着他们有要聊下去的趋势,这才道,“本官不才,在镐京也有间酒楼,不如坐下探讨?”
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泼茶香(17)
迷迭香。
几人随着沈清和寻了雅阁坐下,晏洲与宁野这才打量了打量迷迭香,一派雅致。
他们这些日子在镐京来的最多的地方这里自然也算一个。但震惊不似亲眼目睹,沈清和是迷迭香的主人这个认知还是吓了他们一大跳。
宁野对于沈清和的态度有些微妙。
一方面他怨恨沈清和在谈判桌上没少让他们北疆吃亏,自然是不会小看沈清和。这另一方面,他说出来为难沈清和的马术武力,本以为沈清和是打肿脸充胖子,却没想到打脸的竟然真的是自己。
西蜀果真是人才众多啊!
对于晏洲,自然对沈清和又多了几分兴趣。“沈祭酒,真的不考虑考虑本王的建议?”
秦筠眯着眼瞥了晏洲一眼,神色意味不明。
沈清和拒绝,面上含着笑,只是眸色冷了下来,“我那日是如何告诉二皇子殿下的今日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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