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昙选定的两个角色特意突出了对比度,一个是高大英俊的深情男友,一个是和反派差不多的神经病,他要顾霆一开始就定下形象多变的基调,而不是像乔沛然一样,出道这么久还被帅哥角色束缚,而且顾霆有他做后盾,不用在意初期吸不到粉接不到戏,一开始就能比别人多跨一大步。
顾霆隐约明白他的深意,因此更加惭愧:“我有几个地方看不懂。”
这次不用他说,林惊昙也能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没打过游戏吧?我记得你说过在网吧打工,没接触过吗?”
顾霆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基本都是负责打扫之类的杂务,客人在打什么花花绿绿的我也看不懂……这活儿倒是比较轻松,老板娘会借给我行军床眯一会儿。”
林惊昙斜睨着他:“那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顾霆还没习惯被这么直白地夸奖,尤其对方是刚调戏过他的林老师,脸立刻涨得通红。
同龄人翻学校的墙熬夜打游戏时,他在熬夜做兼职,赚的钱除去还债以外,勉强够温饱,时常靠老板娘的方便面接济,当然没有闲心关注客人们,他们对着虚拟角色激动吼叫的场面时常让顾霆感到迷惑,并单纯地感叹:有钱真好。
比起景行,显然是这个角色更难。
林老师适时给学生打了一剂强心针:“你有种特质,危险的特质,演这种两面派杀手你一定会如鱼得水。”
然而顾霆神色瞬间变得低落:“这是好事吗?”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他,他有个表哥,才十岁就会虐待家里养的小鸡小狗,有一次他看不过眼,为了阻止对方打了一架,事后不管他怎么和亲戚解释,始终是寄养的低人一等,亲戚心疼地护着表哥被打肿的头,骂他:“没良心的歹种!跟你那个毒鬼爹一样害死人!”
比起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到处打工虽然累,但经常能遇到好人,比如网吧老板娘和俱乐部技师,顾霆已经觉得轻松很多。
“当然是好事,你母亲就一直想挑战反派角色,但公司给她的形象和戏路定得太死,她对此很遗憾。”林惊昙眼睛一亮,翻出一盒常看的旧影碟,“这部《飞剑恩仇录》你一定没看过,是她早期的作品,她在里面演一个小配角,看起来是盲眼孤女,其实是幕后反派之一。”
顾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找母亲的作品来看,但这部太少被人提及,以至于连他都没看过,林惊昙关掉了放映室的灯,两人全神贯注地看着旧日画面一一浮现。
屏幕上光点跃动,美人无论过多少年还是美人,顾霆眼角隐约有泪痕。
顾燕燕闭上眼装盲女时楚楚可怜,揭下面具后笑意轻佻,眼中却杀气凛然,一边调戏男主角,一边威胁他加入魔教,翻脸如翻书,又辣又艳。
林惊昙收藏的是典藏版,附录有演员访谈,彼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小演员的顾燕燕一脸羞涩,垂首时的神态和顾霆有七分像,讲别的都是客套话,只有讲到角色时才雀跃地抬起头:“我真的好喜欢她!能演这个角色我很高兴!”
——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很享受演戏。
影碟放完,两人久久未起身,一同栖息在难以言传的黑暗之中。
林惊昙阖上眼,缓缓开口:“你很像她,我只希望你能更懂得珍惜自己的天赋,不要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他似乎有着过尽千帆的疲惫,顾霆心头微微一动——林惊昙这么精明,这么算无遗策,谁会是他的那位“不值得”?会是刚才打来电话的人吗?
林老师还在苦口婆心做教育:“你不仅有演反派角色的机会,还是主角,连你母亲都会羡慕的,必须牢牢抓住——你黏我这么紧干什么?这又不是鬼片。”
放映室的灯还熄灭着,黏稠的无光感令人觉得安全,顾霆鼓起勇气,靠近了邻座的林老师:“您说得对,所以我还是想学一下。”
“学什么?”
“……呃,《万事如意》里也有吻戏。”
第13章
吻感由触觉、气味,甚至是温度组成,对于从未谈过恋爱的顾霆而言,初次便遇到林惊昙这样老练的对手,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林老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亲人的,至少要有合适的氛围。
灯光这样黑,而年轻人的眼睛又那样亮,他才肯低笑一声,主动拥住顾霆挺拔肩背,开始施展那令人忘形的魔法。
顾霆首先尝到了他口中淡淡的烟味,他不知道林惊昙抽的是什么烟,只嗅到了清凉的薄荷,回味有点苦,可叼住舌尖来回摩挲时,触感又很软。
他按照林惊昙的教导,小心翼翼吮住对方舌尖,扫过齿列,以肺腑间一呼一吸共舞,他很好奇,什么样的烟尝起来会这样甜?
此刻万籁俱暗,黑得像一场革命难逆转,黑得只有口欲是彼此唯一能沟通的语言,不知不觉间,融化了四肢和头颅,只剩下永不分离的一双唇齿。
后来顾霆虚心向钟欣然请教:“抽烟会让人亲起来变甜吗?”
钟欣然果断回答:“不会,拍吻戏之前记得漱口,有必要的话口香糖也用上,否则小心被女演员记一笔哦。”
顾霆顿时大为紧张,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林老师记仇!
于是他又去请教助理:“你男朋友抽烟吗?这样接吻的时候会变甜吗?”
这个问题逗笑了助理:“不可能!除非我亲他之前先吃了很多糖,或者,嘿嘿,他就是我的糖。”
以顾霆的文学细胞,还不足以领悟这么高深的启示,当时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他都晕晕乎乎,完全顾不上思考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只是不知餮足地凑上前去,热情地索吻着更多。
他似乎摸到了一点点属于“林惊昙”的内核,不是对方拿给世人的一千张面具,而是更黑暗也更感伤的,来自往日幽灵的回魂。
林惊昙在他耳边呢喃,唇上的湿润有他舔舐的功劳,唇角还刻着他乱碰的牙印:“记住,就这样吻她,像吻一位神话中的爱人,你知道你爱的正是她的不可捉摸,你永远不可能改变她、阻止她,你甚至来不及保护好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心碎。你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呼尽你的氧气,缱绻地吻她。”
顾霆这才猛然发觉——原来这是又一次教学,林老师还在戏里,他自己却把剧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霆赧然低头,自以为不会被发现,林惊昙不禁感到好笑:“你如果想再来一遍也没问题,但最好先把我放开。”
顾霆不知何时已经紧攥住林惊昙的手腕,像初次尝到糖果甘味的一只小兽,太喜欢,所以想要更多。
林惊昙忽然有一瞬间的心软,在顾霆尴尬到夺路而逃之前摁住了他,以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讲解:“你这么演侵略性太强,过来,我示范给你看。”
而后,林惊昙以最公事公办的速度又在顾霆唇边啄吻了几下,等年轻人调整好状态,才逐渐深入,这次他终于顺利摸到顾霆怎么梳也梳不平的头发,心里不禁升起一种类似于“捡到的流浪小狗不咬手了”的欣慰感。
他们尽可能让教学气氛保持纯洁,顾霆已经记住了对手女演员的剧本,代入对方尝试了几次,他表情很到位,林惊昙却不由得一阵心悸。
他见过这种表情——在厉南亭和应启明脸上,他已经太习惯凝视情人转身的背影。
林惊昙深吸一口气,按下遥控器,放映室灯光渐次亮起:“……你学得很快。”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身,匆忙地想要离开:“太晚了,休息吧。”
然而他灯开得太快了,顾霆捂着脸,一时站不起来。
林惊昙疑惑了不到三秒,视线便顺势向下拐了拐,也忍不住揉起了眉心——如果这是鼎声的小艺人,那他多半是不会讲职业道德的,反正林老师的床很大,能放下四个成年人还有余,但这是他亲手捡回来的人。
林惊昙犹豫片刻,还是狠心决定:这件事不归我管。
毕竟他信誓旦旦跟甘棠讲过,这次绝对不吃窝边草,再教下去可就走得太远了。
于是林惊昙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打了个哈欠,塞给顾霆一大桶爆米花:“别的零食自己翻,我有很多珍藏影碟,你要是睡不着可以看一晚上。”
夸张的爆米花桶正好能挡住顾霆的尴尬,好在他还有点基本生理常识,知道就算对着男人有反应也不代表一定喜欢男人,毕竟他还怀揣着直男的朦胧梦想,希望能邂逅一位姑娘。
林惊昙一走,顾霆立刻长吁一口气,决定去翻一罐冰啤酒镇压脸上的热度,然而他却忍不住一直去摸嘴唇,仿佛林惊昙给他留下的烧灼感是三昧真火,水泼不熄。
“……这下麻烦了。”
林惊昙打开柜子,看了看自己琳琅满目的“快乐收藏品”,抱臂思忖了良久,最终颓然放弃,又把这一层旋转三次,藏回了衣柜最深处。
他从来不是肯亏待自己的人,有(能用且好用的)活人,总比玩具顺手,但实在要讲讲职业道德的话,玩具也不是不能凑合,他只是怕顾霆耳朵太灵敏。
上次他半夜做噩梦摔下床顾霆都能听到,直接跑来敲门,要不是他起身开门及时,顾霆已经打120把这事搞得满城皆知了。
万一,只是万一,他搞自己搞得太激烈,顾霆以为他心脏病发作怎么办?
林惊昙想想顾霆又跑过来闯门的场面就要窒息,即使以他的脸皮之厚,这种浓度的尴尬也还承受不来,这小子必须赶快搬出去。
林惊昙略显烦躁地又点了根烟——毕竟他欲..求..不满,放纵有理,领口大敞着倚在落地窗边,毫不客气地对某人下指令:“你最好明天就给我滚过来……对,是让你挑《万事如意》的男主角,不过在挑人之前,你可以多带一盒套子。”
翌日,顾霆果然一夜没睡,但胜在年轻,仍是光彩焕发,看得越来越不想过生日的林老师好生嫉妒,逼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早午餐。
顾霆试探着提出:“我能不能就租以前住的地方?明天就要试镜了,今天我想回去看看。”
林惊昙慢悠悠吞掉最后一口牛奶,舔舐唇边的奶沫:“不行,那地方保密性太差,你会被骚扰到疯,小报也会非议我克扣你工资。”
他放下牛奶杯,心安理得地支使自己的明日之星洗碗:“我已经说过了,有要求直接提,不要试探,除非你确定能瞒得过我。”
顾霆洗碗动作一僵,林惊昙点了点桌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以前在那边喂过流浪狗吧?就这么想养?”
顾霆没转身,沉默着一边揩杯子一边点头,林惊昙伸了个猫一样矜贵的懒腰:“唉,去接吧去接吧,我就不去了,你自己打车去,路上绕几次,别被人跟住。你可以先在我这儿放几天,之后的房子甘棠会替你安排。”
“谢谢!”顾霆看起来恨不得鞠一躬,林惊昙反射性后退,皱眉道,“再给我看一眼,长什么样来着……”
顾霆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屏保已经设置成了那只暖黄色的小土狗,是顾霆以前趁它低头吃香肠时偷拍的,画面糊糊的,狗看起来也不太干净,林老师立刻嫌弃:“带回来先去打针洗澡,洗得能看点再往家里领。”
顾霆昨晚其实并没看电影,而是前半夜背剧本,后半夜网购。他很少这样“玩物丧志”,但他真的很想养狗,一想到能自己租房,还能给流浪狗上合法狗证,他就很感动,本地狗证续费高达四位数呢。
这种对未来的期待感在顾霆身上还是新鲜事,他研究狗窝要什么形状都能研究得心潮起伏,一早上都坐立不安,但也没敢敲门吵醒林老师,而是出门买了好久好久的菜。
顾霆临走前又被林惊昙喊住,他今天看起来格外慵懒,头发都散乱地拂在脸颊上,偏偏更衬得眉弓修长,凤眼含情:“领回来打算叫什么名字?”
这一下子难住了顾霆:“……汪汪。”
林惊昙本来想给顾霆打个预防针,你的小土狗有可能被别人领养或是已经不在了,找不到也别太沮丧,但一听这名字,顿时忍无可忍:“这是要写在芯片里的大名,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它的心情?”
顾霆眨了眨眼:“考虑过了,它说它有饭吃就行,叫什么不重要。”
说罢,顾霆便一溜烟跑了出去,还快乐地摇了摇手表示再见。
林惊昙笑着叹了口气:“真是年轻人。”
朝气蓬勃,而又时常异想天开。
顾霆离开之后不久,林惊昙也慢悠悠上了楼,楼上那套房子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活用做障眼法。
戚忌十一点半到达,因为太熟,讲话也不着调:“陛下万安,听说您近来宠爱新欢,在下还以为自己已经人老珠黄,打入冷宫了。”
林惊昙给他开门,赤足踩在他的长靴上,踮起足尖同他接吻,若即若离,只肯吻一下,还嗤笑着喷了人家一脸烟:“没有的事,我发过誓绝对不吃窝边草。不过你人老珠黄倒是真的,趁还能用的时候赶紧用吧。”
这话一语双关,戚忌笑了一声,直接搂住他的腰,将他半托举着抵在墙边,手已经撕开了他欲盖弥彰的睡衣:“……你里面居然没穿?急成这样?这还是白天啊老林!”
戚忌蓄须,还留一撇梳在脑后的长发,因母亲是混血,他鬓边几缕散发也是自来卷,这种造型配上他向来浮夸的作风,很容易让人觉得滑稽,然而上天对他厚爱,给了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让他看起来不像导演,像个骑摩托的公路浪子,只要他肯发自拍,连骂他的观众都能少骂几句,每逢新作发布还一定会有热评:“戚导,你再不出来营业我就真的要打一星了!”
林惊昙仍在慢悠悠抽烟,任由戚忌的吻自鬓边滑落到脖颈——这家伙的小胡子很刺人,可也能挑动起别样的刺激,尤其是吻过双腿之间时……这才是他习惯的吻感,而不是太纯粹、太热烈的那一种:“少废话,试试看你还能不能用完一盒。”
戚忌耸了耸肩,微笑时露出了尖利犬齿:“其实我根本没打算戴。”
第14章
顾霆幸运地捡回了他的小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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