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他开门,让顾明州进去坐下,给他倒水。
顾明州环视屋子:“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唔,先前赚了些钱,”白雨信有些不自在地捧着杯子,“我没有再跟老爷子他们一起做生意了。”
顾明州定定地看着他。
白雨信以为他是责怪自己与顾家分开,心里有点发堵,别扭道:“我跟谁做生意是我的事,你怪不着我。”
“咸州发大水的时候,你是不是在临宝城?”顾明州忽然问。
没想到他问这个,白雨信一愣:“在又如何?”
顾明州自嘲一笑:“你竟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我......”白雨信哑口无言,竭尽全力地给自己找理由,“我去哪里本就与你无关吧。”
一旁夏松憋不住了,气冲冲道:“白公子这叫什么话,顾公子为了你不眠不休地赶了八九日的路,本以为你死在咸州了,谁晓得原来在杭州享福呢!”
顾明州斥道:“谁准你多话了?都给我下去!”
两人愤愤离去,不满地瞪了白雨信一眼。
白雨信实在没想到顾明州会这样关心他的安危,再看面前顾明州形容憔悴,风尘仆仆,一看便是吃尽了苦头的样子。
当即心头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又感到万分歉疚。
“抱歉,是我疏忽。”
“你遇到危难,不曾告诉我一声,脱了险境,也想不到报一声平安,”顾明州露出疲惫的微笑,“是不是在哪里死了也不会想到我?”
白雨信越发局促,低下头,全神贯注地转动茶杯。
忽然,一只手按在自己手上,白雨信抬头,正撞上顾明州担忧而落寞的眼神。
“我不求你喜欢我,只求你平平安安,”顾明州眼眶泛红,“总得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是不是?”
白雨信慌了神,终于感到自己犯了滔天大祸,在屋里翻了半天才找出张手绢。
“你、你别哭!”
下一刻,整个人被抱住了。顾明州的胸膛比以前坚硬了不少,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钻入鼻尖,令他微微战栗,下意识想挣开,又不敢。
顾明州沉闷的声音响在耳边:“下次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白雨信僵硬片刻,才答:“好。”
“我不是怪你,只是害怕.......不要再吓我了,好吗?”
“好。”
“我饿了。”
“......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两碗面。
被顾明州这么一哭,白雨信歉疚得不行,这碗面加了不少腊肉鸡蛋,还有西湖本地的莼菜,满满当当一大碗,与当年在顾家的伙食截然不同。
顾明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你笑什么?”
“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下厨呢,”顾明州笑,“我自然高兴。”
白雨信埋头吃面,不知怎么,就想起顾明州向他表白的场景,脸一下子红了。
往常虽然知道,但也仅限于知道,这时候却忽然多了些其他感觉。
白雨信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只觉一颗心子又酸又软,不住乱跳,只下意识抬头瞄了顾明州一眼。
不料顾明州也正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白雨信脸上莫名更加滚烫。
顾明州微微一笑:“你长高了。”
白雨信这才想起来,上次扬州一别,他们已经足足大半年没见,两人都有了些变化。
他本以为自己长高了,没想到顾明州比他还高。一张脸更有如刀斧劈凿而出,轮廓鲜明硬朗,若不是娶了他,现在恐怕早被媒婆踏破门槛了吧?
白雨信低头搅弄面条,心里无端端的一阵难受,干脆扯些其他话来讲。
“我最近接手了一家丝绸行,到时候赚钱就更容易些。”
顾明州吃了一惊——这才出去干了多久,怎么就开始干丝绸行的生意了?首富不愧是首富,原来从小就与众不同。
“在咸州赚的本钱?”
“一半吧,后来在路上收了些其他东西,到杭州卖了,还有些其他生意,比之前翻了两番。”
顾明州啧啧惊奇,不住问他各种细节,越问就越得意,媳妇儿真是太厉害!
大半年难得见一次面,顾明州哪肯轻易离开,下午白雨信出门,他毫不见外,就在府中乱逛。
白雨信这院子也不知是租的还是买的,府上还有四五个小厮,年纪均不大,被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管着,一问方知均是在咸州遭了灾的孩子,平日做些扫洒的粗活。
院前有一块空地,一般是种些湘妃竹以示风雅,白雨信却种了一地的菜,叫人哭笑不得。
后院有一大片池塘,种满了荷花,多半是在等藕成熟换钱。
偌大的院子还有许多屋子,白雨信平日住在书房,又划出一个小院子给下人,其他的划分区域种类,存放货物,其中光是粮米就占了三个屋子。
凡事务求实用,这还真是白雨信的风格。
顾明州逛了这么一圈下来,心里也就有了数,白雨信说得云淡风轻,但手里握着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千两朝上了,实在不简单。
媳妇儿这么能干,他也乐得清闲,琢磨着不如给白雨信做些好吃的,去厨房一瞧,有五花肉一条,西湖鲤鱼一条,活虾一盆,还有菌菇、菜蔬等物一应俱全。
小日子居然过得还挺不错。
“少爷早起叮嘱小的们买些好的回来招待戴公子,顾少爷您就来了,倒是缘分。”
小厮是说句笑话,顾明州听在耳朵里却立刻警惕起来。
就在这时,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跑进来,嘴里喊着:“戴公子来了,戴公子来了!”
厨房当即忙碌起来,杀鱼的杀鱼,剥虾的剥虾,隆重得让顾明州简直看呆了眼。
这戴公子又是什么人?
第41章 我还能更混蛋
顾明州匆匆赶到前厅,只见白雨信正跟一位锦衣公子相谈甚欢,不禁怒意更甚。
他来的时候都没见白雨信这么高兴呢!
戴公子转头看见他,不禁一愣,疑惑道:“白兄弟,这位是......”
“他......”白雨信微微一僵,“是我远方表亲,叫顾明州。”
顾明州:“!!!!”
那戴公子便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揖:“不知白兄弟还有一位表兄,是我失礼了。在下戴子濯,杭州戴氏不知顾兄听过没有?”
“呵呵呵,”顾明州皮笑肉不笑,“我毕竟是乡下来的,没见识,实在不知道呢。”
白雨信:“......”
两人目光相碰,顾明州威胁般眯了眯眼,白雨信自知理亏,心虚地低下头去。
戴子濯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随着白雨信的指引落了座,对顾明州叹息道:“戴家世代行商,我身为戴家子孙,却丝毫没有继承祖辈的才能,实在汗颜。”
“年前我接手了一家粮米行,立时倒在了手里,再接手一家漆器行,又倒了.......”戴子濯艳羡地看着白雨信,“若我有白兄弟一半儿的经商头脑,也不至于如此啊。”
顾明州暗自咬牙,这厮好端端的拍什么马屁,想干什么呀?
“戴兄过誉了,”白雨信笑道,“不过是些钻营机巧罢了,哪里当得起戴兄这样称赞。”
“不过誉的,实话跟你说吧,戴家近日状况不好,我都想着找你帮忙接手商行呢。”
白雨信没接话,垂眸喝茶。
顾明州酸溜溜道:“戴家的生意找外人来做,只怕不妥吧。”
戴子濯叹道:“白兄弟有所不知,我爹正跟夏家、舒家争盐引,雪花银不要命地往外撒,家里的商行又不赚钱,光是今年就关了好几家,再这样下去争了也是白争。”
“我爹早就有这个想法,找戴家以外的人当东家,白兄弟这样有才干,自然堪以胜任的。”
“戴兄谬赞了,”白雨信只笑了一笑,起身道,“我去厨房催一催。”
“唉,白兄弟怎么就是不肯答应呢,多好的事儿啊。”
戴子濯又转而看向顾明州:“顾兄,冒昧问上一句,你是白兄弟哪房亲戚呀?”
顾明州心里正不爽呢,听他这么一问,更加酸得难受:“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来惭愧,我懂事以来便有不近女色的毛病,”戴子濯垂下头,略带羞涩地一笑,“见了雨信,却心动得很......”
“!!!”
顾明州心中咆哮,竟敢惦记他媳妇儿!什么混账东西!!!
“但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我还没见过他父母,不知道伯父伯母都喜欢什么,我好提前置备。”
“用不着!”
“嗯?”
因为他已经是老子的媳妇儿了!
顾明州眯了眯眼,扯出一个笑。
戴子濯打了个寒颤。
“这样,你从这里跑到城南,买个烧饼回来。”
戴子濯面露迟疑。
顾明州冷笑:“怎么,太为难你了?”
戴子濯终究下定了决心,腾地一下起身:“不为难!”
说罢果真跑了出去。
傻子,他可没说买回来就会说。顾明州打定主意,待会儿非得好好折腾折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知难而退。
过了片刻,就听得外头有小厮在喊:“少爷,戴公子犯病啦!”
白雨信风一般冲了出去,只见戴子濯被下人扶着进来,当即脸色大变:“快叫大夫过来!”
院中一片忙乱,顾明州傻眼,这是怎么了?
“戴公子方才非要跑去城南,小的要替他去,他不肯,说要亲自去买什么烧饼,结果才跑了几步路,人就倒了!”
听完这话,还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有心疾,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白雨信怒了。
被这么突如其来一句呵斥,顾明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翻滚着危险的光芒隐而不发。
大夫来了,众人忙了好一会儿,戴子濯终于悠悠转醒。
发现自己居然晕倒了,戴子濯懊恼无比,抬头寻找顾明州的身影:“顾兄,我晚一些买给你,刚刚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顾明州冷笑,“我不记得了。”
戴子濯张着嘴,像是呆住了。
“顾明州!”白雨信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
气氛越发诡异了,下人们将戴子濯送回家去,余人各自散去,院子里只剩下两人。
深吸一口气,白雨信说:“过几日你便回去吧。”
“白雨信。”顾明州慢慢地向他走近,每一步都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
白雨信只觉心口微微发抖,不禁往后退,没有几步便靠住了花架,这才猛然清醒:“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拆穿,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当真是表亲?”顾明州抬手撑住花架,低着头注视他的眼睛,眼眸深得似海水。
那种久违的、侵略性的气息再次缠绕在身上,白雨信心脏砰砰直跳。
“事先没有人告诉我戴子濯的病,出了事,你第一时间怪我,却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问,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白雨信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
每次他露出潜意识的抗拒时,顾明州总是会顺着他,耐心且温柔等待他的情绪过去,可这一次不同。
如鹰隼凝视猎物般,顾明州久久地低头,沉声说:“你是。”
白雨信刚要说些什么,唇上便感到一股温热。
他在吻他!
不同于上一次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这个吻既深入又强势,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一般,几乎将他咬疼了。
白雨信全部心神都被这个吻夺走,迷迷糊糊地抵着顾明州的胸膛,却压根儿挣不开。
不知何时,这种撕咬般的动作缓和了下来,转为温存的厮磨,白雨信呼吸急促,攥紧了他的领子。
良久唇分,顾明州触着他的额头,微哑的声线因愉悦而微微上扬:“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
白雨信通红着双颊,恨恨道:“你混蛋!”
“我是混蛋,”顾明州嘴唇摩擦着他的耳廓,低声说,“敢离开我,我还能更混蛋,想试试吗?”
第42章 就要和离
心里蓦然一慌,他轻轻推了一下:“你先松开。”
“要是不松呢?”顾明州摆明了挑衅。
“......”白雨信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顾明州却忽然打断他。
“行了,我走还不行吗?为了逼我走折腾出这么多事来,你不嫌累么?”顾明州狡黠地眨了眨眼,“可别再说什么伤人的话了。”
白雨信一惊:“你怎么知道......”
“哼,就你那点儿骗人的伎俩,我八岁就能看破了,你先前对我说要接手丝绸行,想来就是戴家的商行,可等戴子濯来了却故意不答应,又急着把我赶走......”
“为何?怕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顾明州勾起嘴角。
紫藤花架早已枯黄,天空却很干净,蓝湛湛像一汪清泉。
白雨信抬起头,看见顾明州的眼睛是那样明亮深邃,仿佛早看破了他所有的心事。
“知道便知道了,与我何干?你爱走不走。”白雨信冷冷道。
只听顾明州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中,右手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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