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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岩浆(近代现代)——伯正

时间:2021-08-08 11:13:04  作者:伯正
  看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国再明智不过,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与某些真相擦肩而过,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季容简直有些后怕。
  季容的声音有些发颤:“沈卿安他……当时伤得重吗?”
  “季先生,现在问这种问题没必要。”罗骏叹了口气,“还是来看录像吧。”
  *
  画面中显示的是赌场里沈卿安住的那间房子。
  从沈卿安入住的第一天起,房间里的摄像头就已经在运行了,便于罗骏可以实时掌握沈卿安的身体与精神状况。
  罗骏为季容点开第一段录像。
  沈卿安蜷缩在床上,瞳孔涣散,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冷发抖,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又痛又痒,心脏像被人用力的捏住、锤打,内脏也开始相互挤压移位,胃酸不断上涌,他又开始想要呕吐。
  药力使他变得异常狂躁,在砸碎房间里一切能砸的物品以后,他终于获救般地在抽屉中发现了一把匕首。
  也是这把刀让沈卿安变得“安定”。他用这把匕首在身体上留下过许多伤口,到底有多少他没数过,每一道都极深,仿佛只有新的疼痛、伤口和血液才能短暂唤醒被药物侵蚀的感官。
  后来被罗骏发现以后,沈卿安便被人用约束带绑在了床上——这也是第二段录像,沈卿安的四肢都被约束带勒出过深深的红痕,一开始他还会挣扎、嘶吼,到最后连这点力气也丧失尽了。阮斋总会去看他,沈卿安有一次忽然无缘无故地对阮斋说:“我要见他。”
  阮斋问:“你要见谁?”
  “季容,”沈卿安说,“现在就要。带他来,或者我过去。”
  “可是你现在这样还不可以,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沈卿安的情绪猝然变得失控,他暴跳如雷起来,双目通红——虽然有约束带,但阮斋仍然对失控的沈卿安感到恐惧,他立刻好声好气地哄道:“好,你先别着急,这就带他过来,但是你要乖乖的、要听话,好不好呀?”
  沈卿安突然就不闹了:“嗯,我很听话的。”
  可那天他等到很晚,都没有见到季容。
  第三段录像则是在沈卿安身体恢复时期,是沈卿安自己拿相机录的,季容看着镜头里的沈卿安开始好好吃饭、锻炼身体、复习功课、沿着B市街道看风景,还有……给他设计生日礼物。
  视频也是在这里乍然结束,沈卿安在关掉相机前说:“啊,礼物不能录,要保密的。”
  *
  三段录像全部播完了。
  罗骏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忽然想到,自己也曾经目睹过这样撕心裂肺的悲怆,不对,是他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悲怆,在辛凝的尸体被狱警拖走的那天。罗骏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感受到底是什么滋味。
  在第一段录像开始播放的时候,季容的心脏就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一样,直直地沉了下去,四肢百骸沉重得像灌满了冷铅,整个人被撕扯、被击碎。
  时隔这么多年,他却好像同样地感受到了沈卿安当时的痛苦。可是季容心里清楚,沈卿安那时承受的,远超自己现在的成百上千倍。
  “为什么要这样?”季容的声音哑得要命。
  突然之间,季容再次起身,左手揪住罗骏的衣领,右手直接重拳砸向了罗骏的面门。
  罗骏没有反抗:“是啊,为什么要这样。”
  罗骏只感觉脸颊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口腔里一股血腥气同时弥漫开来,他闭上眼睛,听见了房间里的恸哭声。
  *
  季容回到家中,仍然觉得身体冰凉无力,像变成了一片在暴雨中被吹打被蹂躏的树叶。
  他默不作声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尖锐锋利的剪刀。
  在镜子前,季容将尖头的那一面对着自己的手臂,像沈卿安当年那样,重重地划下了第一道伤口。他低头看着皮开肉绽的手臂、汩汩外流的鲜血,接着划下了第二道。
 
 
第68章 实情(3):墓碑
  季容一夜未眠,又因情绪过度失控跑到洗手间呕吐过几次,其实他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吐出来的全都是胃酸。
  到最后他只感觉五脏六腑在抽着疼,虽然滋味不好受,但季容这时候并不抗拒这份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沈卿安当时所承受的可以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
  等到天色逐渐亮起的时候,季容才迟钝地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拿起家钥匙和车钥匙走出了门。
  他准备去找季铭义谈谈。
  在这之前,季容去花店买了捧花,而后驱车驶向B市市郊的公墓。
  距离他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很久。
  *
  季容把手中的花轻轻地放下,又擦了擦墓碑上陆雪彦的照片,拂去上面的灰。
  由于来得早,偌大墓园里这时竟只有他一人,但是听声音倒是很热闹,除了不远处的零星几声鸟鸣以外,还有其他墓碑前的收音机与念佛机里传来的评书声和佛经声。他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在旁边空地上坐下了。盯着陆雪彦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季容忽然开口说:“妈,我来看你了,很想你。这次来得比较突然,没买别的什么,只带了花,你别太介意啊。”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那我就随便说了……可能挺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季容说,“我最近生活很规律,也有在好好吃药,虽然偶尔也会忘。烟啊酒啊都戒了,因为几个月以前我居然又碰上沈卿安了。沈卿安是谁我和你说过,就是你准儿媳妇,特好一小孩儿,就没见过世界上有比他更好的人。总之重新遇见你准儿媳妇之后,我就开始格外惜命。和以前比他变了不少,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季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额头抵住“陆雪彦之墓”几个字:“妈,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傻啊,虽然一直以来都明白我简直一无是处,可能脸还说得过去,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凑合着也能看……跑题了,虽然我一无是处,可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这么恨过自己。我恨我之前没好好疼过他,让他吃过那么多苦。”
  说完以后季容沉默了许久,最后又问:“你说我爸和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真的想不通。沈卿安明明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偏偏是他承受这些?他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一句。”
  有几滴眼泪掉落在冰冰冷冷的墓碑上。
  *
  大概是精力过度透支的缘故,最后季容竟然就这么在墓地里昏睡了过去,还是不久后被其他扫墓的人给推醒的。
  对方见地上就这么横了个人,又是这么个不太一般的场景,不消细说,那人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甚至很难相信地上的是个活人——他一时间怀疑是墓园里哪位仁兄实在心有不甘,出来还魂了。B市人民大多好信儿、爱看热闹,这位同样是个中典范,他伸出根手指凑到季容鼻子前,发现还在正常呼吸,这才推了推季容:“醒醒,怎么还躺在这儿啦?”
  季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太回神:“……这哪儿啊?”
  对方一瞬间变了脸色。
  季容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冲对方道了声谢,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又被人扶了一下。
  对方没太见过这阵仗:“你、你真的还好吗?”
  “还好还好,谢了啊!”季容再次连忙道谢,不好意思再多呆,一路磕磕碰碰地走了。
  “……”
  *
  回到车里,季容才稍稍比刚才清醒了点,他烦躁地搓了搓脸,不敢再耽搁,立马一打方向盘,向着溪桥湾的方向开。
  结果偏偏祸不单行,开到一半的时候,在一个大十字路口跟别人发生了剐蹭——倒不是他上路不细心,他实线变道别人直行的追尾,交警裁定别人全责。尽管这样,季容还是觉得异常糟心。追尾的司机为了第二年的保险金能更多一点,选择跟季容私了。
  季容没多计较这些,收了钱便就近找了一家汽修店。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店里没人,里面的汽车维修技师还在吃盒饭,见有客人进来,魏元鸿随便地扒拉了几口,便把饭盒放在一边,出来迎接他。
  车在里面停好后,魏元鸿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儿:“车着急用吗还?”
  “不急。”
  “那好,”魏元鸿简单地跟季容交代了一下维修方案,先刮腻子,然后喷涂底漆和外观漆面,最后再抛光打蜡。他对季容说:“两天以后来取吧。”
  “嗯,好。”季容点点头,顺便先结了帐。
  趁季容还没走,魏元鸿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几乎让季容以为自己是刚缉拿归案的在逃犯。他点了根烟叼进嘴里,忽然没忍住说:“没冒犯的意思啊,我觉得你长得有点儿像一个人……”
  季容不禁好奇道:“谁啊?”
  季容也看着魏元鸿,这人看起来不年轻,既没发福也没谢顶,虽然穿着一身油污的工作服,但腰杆儿笔直,姿态很挺拔,看起来倒不像天天和汽修打交道的。
  “啧……别说,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
  要不是俩人年龄实在差得有点儿多,季容恐怕要误以为这人在跟他玩老套的搭讪手段,他没往心里去,只是笑了笑:“我觉得我不是大众脸啊,哦对了……我倒是和我爸长得特别像。”
  魏元鸿脱口而出:“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魏元鸿问出口后也自觉有些冒犯,又对季容说:“不好意思,问多了。”
  季容说没事,但也没回答魏元鸿的问题。过了半晌,他才说:“我爸叫季铭义。”
  *
  听到这个名字,魏元鸿怔了怔,陡然睁大眼睛:“你……你是陆雪彦的儿子?”
  他第一次见陆雪彦和季铭义,那两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起来派出所报警。眼前季容比当时的季铭义看上去成熟一些,但这两人的脸几乎和复制粘贴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魏元鸿一直都没忘过,最初看到陆雪彦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
  他想,有些东西大概是真的刻进了脑子里。
  他至今未娶,竟连带着对陆雪彦伴侣的面孔也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便对陆雪彦心怀愧疚,因为凶手早已无从查证。只不过在季铭义与陆雪彦报警的好几个月之后——当时陆雪彦竟结婚生子了,派出所突然来了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说自己是目击证人,还送过来一条手帕。当时已经结了案,魏元鸿便私下里将陆雪彦约出来,给她看了那条手帕。没想到陆雪彦看过那条手帕之后,情绪当场失控起来。他问她怎么了,她却什么也不说。
  自那之后,他和她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与交集。
  *
  季容同样也愣了:“你认识我妈?”
  “算是认识吧,”魏元鸿带着季容走到汽修店的角落,问他,“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妈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季容说。
  “什么?怎么可能——”魏元鸿手指间夹着的烟头突然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片细微的星火,“她的死因是?”
  “坠楼自尽。”
  “真的是自尽?”
  季容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元鸿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她当年那件事疑点太多了……”
  “什么事?”
  对话戛然而止——魏元鸿忽然想到,当年季容还没出生。
  魏元鸿没继续往下说,季容在旁边干着急:“哎你这人,话别说一半啊!”
  *
  烟重新被点上一根,这回魏元鸿却没着急吸,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以前是个民警。你大概不知道,你母亲她以前遇上过一起案子,当初是在我们派出所报的案,但那个年头什么设施都不完善,到最后也没查出实情,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我们忽然就没了联系,大概05年那会儿吧,我被人给黑过一次,不知道被哪个鳖孙儿给举报的——上面给出解释是说我收黑钱——这不是扯淡么,我他妈一个子儿也没见过!饭碗也就没了,然后才转行汽修。”
  魏元鸿的眼神里满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悲恸:“我明明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真相。可怎么就……怎么会这样呢……”
  2005年的时候,季容刚上初中——等等,他上初中那年,不正好被他爸强行送出国了么?
  还有2020年初,他同样没在国内,结果沈卿安这边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05年的魏元鸿与20年的沈卿安,一个没了岗位一个没了学位,既然同样是被人诬陷,不仅手段相同,又恰好同样发生在季容无法得知的时段……
  魏元鸿会和季铭义有关吗?
  季容盯着魏元鸿:“你实话告诉我,我妈以前怎么了?”
  *
  季容最后打车去了溪桥湾。
  魏元鸿只是原原本本地向他讲述了陆雪彦当年的经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对方的语气很和缓,但季容却始终做不到平静下来,心像是在被油煎一样。
  好歹有沈卿安那件事作为缓冲,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生活中确实什么荒诞虚妄的事都会发生。
  难道人生下来要么就是为了渡劫、要么就是为了赎罪吗?
  季容想不通,更憎恶自己总是这么迟钝。
  强奸案真凶未定,现在更没处去查,魏元鸿又说疑点太多——既然案子已经不了了之了,干嘛还要拉魏元鸿一个普通民警下水?
  季容很快又想到他父母貌不合神更离的奇怪婚姻,和外界早就熟知的倒插门赘婿传言,一时间更加头痛。
  *
  进门以后他还佯装镇定,试探着喊了一声:“爸?”
  季铭义正在书房摹字帖,屋门没关,季容便直接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爸。”季容硬着头皮说。
  季铭义仿佛感受不到季容的存在,又重新铺开一张熟宣,笔尖饱蘸了墨汁,继续在纸上游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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