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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近代现代)——声色犬马

时间:2021-08-09 15:21:03  作者:声色犬马
  “妈的,他要是真不想让人知道,还会特意告诉我?”唐小杰一连爆出几句粗话,“要我说他就是这两年和蒋公斗怕了,到时候他这边死一个人肯定被对面大做文章,上回不就死了一个妓女,闹到全市报纸连着几天都登热门,他估计是担心旧事重演,想万一小九死了就把事推给我们。段争,你现在在哪条街?”
  段争语气平静:“西街。”
  唐小杰说:“那成,附近两条街你都看一看,我现在在津麓这里,我们两面包抄,到时候西街拐口见。”
  段争只简单嗯一声便收线。他站在路边等红灯,过了马路就顺着一长条街的店面行进。从西街头走到西街尾,蹲在发廊前的红头发青年冲他打招呼,神色暧昧地指着店里说有新货。段争像是没听见,照样过另一盏红灯走远。青年气馁地嘁声,转而又去拦另一位路过的客人。
  西街附近多是些店面狭窄的小铺子,段争直觉傻子不会在这儿。他停步原地擦着根烟,背靠的墙内是所公立小学,透过电网朝里看,一幢五层高的宿舍楼还三三两两地点着灯。段争其实已经快忘记在学校读书的滋味,自初中起他就是学校有名的刺头,父母难管老师头疼,那时候就有人断言他往后大概得狠栽一跟头才知道天高地厚。按照常规逻辑,这种话总会应验。所以高中第三年,他勉勉强强终于能将高中文凭混到手的前一个月,他因为故意伤人被记案,从少管所出来——或许段母还应该庆幸,她当年给段争上户口的时候特意为他减去一年——时间是半年后。
  段争将嘴里的烟一口气抽到屁股,咳嗽一声把烟头丢进垃圾箱,转而大跨步往前走。他穿过西街和中间的路口,径直进了东园。
  在二三十年前,东园或许是津市那群人唯一的欢乐园。白天它是绿丛环绕的健身和交际场所,但一等夜幕降临,它就成了一处吸血鬼和蝙蝠群聚的秘密基地。这群夜行动物没有姓名和身份,他们无时无刻不奔跑在夜里,停不下,更不能停,直到阳光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升在高空,他们黑色的皮囊才能随着灼热的日光燃烧消散。他们日复一日地飞行和死亡,周而复始地行进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而段争,他是在十二年前的夏日夜里,发现自己也是一只夜行蝙蝠的。
  段争穿过那从半身高的灌木林,果不其然如往常那样,看到和同伴靠坐在一块儿的阿云。他在唱一首方言童谣,乌拉拉的,声音惊走池里成群的红鲤鱼。有人就着池边闪烁的灯光扔去石子,咚咚两下,池水里漾起人声。阿云说那是红鲤鱼成精了,等东园的人走尽,临近破晓的时候,那条鲤鱼精就会爬出池塘变成人形,因为他不敢见人,他怕人呀,人是最可怕的动物了,见着一条鲤鱼精,没准儿就要想尽办法将他拆了塞进肚里吃个干净。说到这儿,阿云极神秘地笑一笑,头挨着同伴的肩膀,手指依在嘴边做“嘘”声,卖了好久的关子才说:我今晚就看到一条红鲤鱼精呢。
  同伴笑他糊涂:“你不是说他都要等我们走了才敢出来,我们这里那麽一堆人,他怎麽就让你碰见了?”
  阿云嘻嘻地笑:“因为我有缘呗,以前算命的就说我有一天要碰见贵人呀,他要帮我飞黄腾达,哪天我也能甩着满手的戒指给你好看呢,你信不信?”
  同伴跟着笑道:“好好,你不得了,那我等着看你当阔少爷。不过你倒是说说,你哪里碰见的鲤鱼精,倒是也给我看看,让我开开眼界。”
  阿云咧着嘴:“就在你背后呀。”
  同伴回头:“哪儿?”
  段争走过他们身后的那片草地,拨开两株枯树枝,迎面来的是条路径幽深的老防空洞。据说这防空洞是当年日据时期,原地居民为防意外而自设的,但后来又因为工程巨大和时间紧迫的关系被迫搁置,于是最终呈现的样貌即是个不成型的洞穴。段争慢慢往里走,洞口有幢幢的黑影摇动,他微微侧身要洞外的光照进一些,再走两步,脚尖忽然抵住一样软绵绵的异物。他蹲下摸索,那异物猛地撤走,敏感得像是红鲤鱼精被人踩住了尾巴。
  “别动!”段争低喝,同时用力拽住那人的腰肢。
  鲤鱼精恐惧地大叫,两手飞快地扇打段争脸颊,反被他忍无可忍地硬拽着出了洞穴。一见着光,鲤鱼精惊慌地抱着头缩到一边,身上的白色汗衫满是灰尘和污泥,就连那张脸都脏得满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黑渍。他好可怜地呜咽,靠着棵枯树枝努力地咽气,没一会儿又开始咳嗽,咳得胸口发疼,就拿手拍拍自己的前胸,再扭到后面拍拍脊背。
  段争站在洞口看他笨拙地自我安慰,喉结上下动一动,反被远处的阿云看在眼里。他朝他吹声口哨,依旧挨着同伴,指着那边跌坐的人努嘴说:看吧,鲤鱼精喽。
  小九脑袋笨,人是痴傻,他能摸着原路跑来东园,段争和唐小杰都没预料到。唐小杰虽说也做着婊子行当,东园这地盘却是一脚都没踏进来过。他接到电话忙赶来,就看段争拿绳子绑住小九的手脚,将他拦腰抱着往东园外走。段争动作粗鲁,紧皱着眉头,怀里小九还拼命地踢腿哽咽,眼泪一直往眼眶外跑,一张脸冲出数条泪痕。
  唐小杰目瞪口呆地紧跟在后:“段争,这怎麽回事儿啊,傻子这是——他不会被欺负了吧?那群老头子——”
  “叫车。”段争说。
  “车?”唐小杰恍然大悟,“哦哦哦,把人送去程东阳那儿?”
  段争动作一顿:“回家。”
  唐小杰傻眼:“啊?”
  两人齐心协力将一路反抗的傻子领回家。唐小杰是被他闹怕了,傻子也不知道在程东阳那儿受了什麽刺激,被人一碰就像被火舔着,又是哭又是叫,嗓子都喊劈了。段争掐着他的后脖子要他镇静。那部位或许还真是他的死穴,没一会儿他就抽噎着停下来,两只手被捆住了,擦不上脸,他眼睛疼得厉害,就往唐小杰肩膀上蹭。蹭一蹭舒服了,总算感到疲倦,他就靠在唐小杰怀里安静地睡着。
  好半天将人安置上床,唐小杰看他浑身又脏又臭,出门见段争正擦火点烟,他捂了鼻子问:“程东阳怎麽说?”
  段争没有说话。
  唐小杰迟疑道:“刚才我大概看了看他身上——居然有针孔。腿上也都是掐痕,尤其脚趾,指甲盖直接掀开了——段争,不然我们跟程东阳好好说说,人再怎麽不听话,也不能这麽对待吧,何况还是个傻子,他知道什麽呀。也难怪傻子要逃了。”
  段争抖一抖烟。
  唐小杰继续说:“老实说,之前把傻子推程东阳那儿,我就觉得不太舒服。你说万一傻子不是天生痴傻,哪天他突然不傻了,或者他家里来找我们要人,我们也没法交代——要不我们把钱退了吧,行麽,我心里有点不踏实。”
  段争将烟拈灭,到底没应半句话。
  这件荒唐交易究竟怎样解决的,唐小杰始终没听段争再提起过。当晚程东阳那边似乎来了人,段争要他进去自己卧房别出来。等客厅终于安静,他小心推开门往外看,客厅已经灭了灯。
  至于傻子小九还是留在出租屋了。乍看这似乎只是多双碗筷的事情,唐小杰圣母情怀发作的时候,看他也是哪儿都顺眼。可毕竟家里多的是一个活人,不是一条狗一只猫。
  翌日凌晨,唐小杰和段争都有早班要赶,小九只能一个人待在屋里。唐小杰正考虑该怎样处理眼下的情况,就看段争将门扣紧反锁,再拉一拉门。还好,房子旧,但锁还灵光。
  唐小杰放心摊饼吃的当口,段争将钥匙往餐桌一扔,踩着拖鞋进了卧房。里面没拉电灯,遮阳帘也没扯开,因此只能看到行军床上一块拱起的小山包。他坐上床沿,把落在床头的烟盒拾走,可捡完东西又不动。半晌他摸了手进薄被,沿着床上那人光溜溜的后背曲线缓缓向上,接着又朝下去,插进单薄的内裤,抚过硬挺的性器,最后攥住那块圆滚滚的膝盖骨。
  小九梦里敏感地呻吟,蠕动身体蹭着粗糙的薄被,露在外面的嘴唇似张似合,眼皮也微微撑开,像是正接受段争似有若无的抚慰。
  盯着他鼻尖一颗圆圆的黑痣,段争想,既然这麽像,那就留着吧。
  
 
 
第三章
  段争一进休息室就听三两位侍应生在门边聚众闲聊。今天经理不当职,他们没有被查番的顾虑,讲话音量很是随意。传进段争耳里,原来话里讲的是昨晚经理吃瘪的糗相。听说当时所有侍应生,连同几位厨师都眼等着套房那边下指令,他倒好,偷藏在隔间里和前台小姐打情骂俏。腆着肚皮正往人脸上闻香呢,被急赶来寻人的老总迎面撞破,一扇门摔得哗哗响。小姐嗓子叫得透尖,经理呢,惨白着脸屁股落地,当着门口一众瞧热闹的男女员工,脸上汗胡淌,底下也没把住,生生吓尿了裤子。
  这桩“经理渎职”的丑事也费不着老总多动手脚,前台小姐是一早就没见着的,至于传说中摸着后门进来的经理估计没两天也会归位。总归是老总的亲表弟,每回酒店招人,他空着就去人事部帮忙过一过眼,十个前台里六个都得先在他那儿把上一夜,老总不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别说这回。不过也正因为这件事,昨晚待命的员工被提早放班。据最晚离开的厨师说,他走之前还见老总领着经理上顶楼去,看起来真是要上刀山的架势。经理惧得浑身打抖,走两步路就跌一跤,反叫老总一脚踹在心窝。玻璃门就是敞亮,连人脸上豆大的汗珠子都透得清清楚楚。
  经理平常仗着职位作威作福,人又斤斤计较欺软怕硬,到这时候谁见他都得多踩两脚。但风凉话说得多了要牙疼,一块儿凑头笑一笑还好,说不准转脸谁就到老总那儿打小报告。恶气是出够了,最后饭碗也丢了,那就得不偿失。因而这话聊着聊着,人散得干净。没两分钟,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一个段争。他动作慢悠悠的,倚在窗边吹风,右手按着掉漆的手机键,正玩过时的游戏贪吃蛇。再过一会儿,等那条黑魆魆的蛇身拉得老长终于碰壁,他退出游戏,将手机丢进储物柜,摸出领结扣上,挂上名牌,赶着早班最后报到的时间走去大厅。果真,确实没见着今天的话题人物。
  段争负责的是酒店餐厅,总和他同班次的是个平头男青年,姓古,同僚都喊他小古。他是高中辍学出来讨生活,应聘时留着一头及肩长发,人事嫌他外形太邋遢不肯要,他当场取剪子将头发一刀剪齐,唬得人事不敢轰人,就这样将他留了下来。
  小古有点话痨,员工堆里流传的话他总要原模原样倒给段争听一遍,好像他的肚里滤不了秘密,话怎麽进去,就怎麽出来。或许也是他看中段争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任凭他说的故事多好笑或多惊世骇俗,到段争这儿也就是个被扯开了嘴的氢气球,噗的一声,多麽沉稳悠长的震撼力,放得一干二净。但这回小古要说的故事还真有点意思,兜来转去,也和经理脱不了关系。他说酒店昨天住进一位来头大得不得了的新客,据说和官家有关系,挂的名头却是外地来的商客,总之派头猛得很。顶楼往下的两层包得满当,保镖站了一大屋,特意指的侍应生服务,普通员工还不给进呢。
  “不过,”小古喘口气道,“我听阿雅说那客人脾气可一点都说不上好,昨晚让我们空等一场不说,老总领人上去,最后居然是给轰出门的。后来那套房里又出来两三个保镖样的人,长得好壮,可能有一个半你呢——都是给他骂出门的。我让阿雅早点找人给她换了,她偏不肯,就一心想傍上个金龟婿好飞上枝头,这几天巴巴地往顶楼去,结果呢,今早就躲在后厨哭呢。”
  段争低头换新餐单,小古等一会儿不听他问,又撇嘴接道:“是给客人一烟灰缸砸脚边,她被砸蒙了,还在客人跟前就吓得直哭。这次有的苦头给她吃,人就得有自知之明,该不该你的你还不知道?段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今天主餐是这块,你留意。”段争头也不抬。
  “哦——经理都没来呢,就是在顶楼栽了跟头,”小古掰着笔帽,“其实我还有听到一点消息,这两天酒店总有大把人进进出出,好像是因为那客人在找——”
  “偷讲什麽闲话呢。”领班远远瞧见他们挨在一块儿动嘴皮。等她一靠近,小古忙抱着餐单走开,她只见段争正握笔做功课。今天餐厅有新品,许多菜名都得用英文多报一通。他办事谨慎,每回都会提前做准备,人是不声不响,心思倒很细。她朝他点点头,意在鼓励,转而进了后厨。
  “嘶,段争!”段争听见动静回头,小古站在餐厅另一边朝他拉脖子。他顺眼一看,昨晚那位没等着一通电话的年轻女客正朝这款款走来。
  不比段争是三班倒,没准半夜睡着就得强醒来赶着伺候人去,唐小杰是固定的上午排班晚上念校,余下那点休息时间紧巴巴,他一半掰给休息,另外一半就用来和一众富婆干娘“联络感情”。他十二点赶回家,扭着两条腿憋尿,将身上汗衫胡乱一扯,连跑带跳地奔进洗手间。好容易将体内存货一扫而空,他正舒服地打着尿颤,忽而感觉后背热乎乎,转头见旁边的莲蓬头底下蹲着个人影,他吓得大叫一声,裤链都没想着要拉,鸟探头露在外边,和满脸无辜的傻子对了个正脸。
  总算定神看清那人是小九,唐小杰一颗心快跳出口又塞回肚里,他劈头就骂:“你要死啊!会不会出声!”
  小九怀里抱着莲蓬头躲在墙角,听闻怯生生地瞅他,被热水烫得红通通的手指尖按着胸口,显然也是被吓着了。脚趾还在淌血,他一点儿不知道疼,只在唐小杰上前的时候下意识将脚往后面藏,一团肉泡得发白,实在惨不忍睹。
  唐小杰三分怒气都叫他扭扭捏捏的姿态给磨没了。他夺走莲蓬头,将小九带去客厅,往段争屋里翻出一盒子碘酒和绷带,给人抹药裹紧。中途下巴险些被叫疼的小九掀翻,他气得直接将人绑着,等那只伤脚被裹成馒头才松开,眼对着小九哭红的脸啐道:“你还知道疼啊,我以为你傻得连疼都不知道呢。”
  小九呜呜地叫,泪珠子直往下滚。
  唐小杰撇嘴:“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当你掉眼泪我会心疼呀,屁嘞,我小弟有你那麽大的时候我都照他脑门儿揍,要不是看你本来就是个傻子,我和段争也不会留你在这儿。收你要钱的呀,你要吃饭洗澡,没准再生个病——就像现在,水费电费医药费,哪个不得多加。偏偏你又是个穷光蛋,身上半分钱都摸不着,估计就是没人要的小乞丐,从哪家鸭店跑出来的,是不是?”
  小九像是终于感觉到那股脚趾起,直沿进心口的烧痛感,眼泪不由得掉得更凶。湿漉漉的脸颊紧贴沙发靠背,往上黏着湿印。他喉咙里滚着含糊不清的呓语,习惯性抱在胸口的手攀住靠背,唐小杰凑得近了才听出他在喊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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