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错了……”睡梦之中,柳逢辰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挣扎间,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
方白简伸手接了那滴泪,哽咽地低声地求:“先生,从此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守着你对你好的。所以,好起来吧,求求你了。”
第46章 旧梦尚寒心
柳逢辰站在一间药味弥漫的屋子里,精神恍惚,喃喃自语:“我不是在方家么,为什么回到了萍梅镇?”
这是个梦罢?可为什么一切都那么真,连散落在地的药材碎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么?”
他唤了一声,却被人从后扑倒在床上。下一刻,他便如一只弱小的羔羊,被咬开皮肉,野蛮侵入了后庭。他想求救,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可那强迫他的人,却粗重地喘息着,叫骂着:“小贱人,还说什么不要不要,下面都流成一摊水了!平日里狐媚子似的勾引谁呢?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干死!”
一阵狂风刮过,掀翻了整个屋子,身上男人的动作也停了,柳逢辰忙往床下滚去要逃离,可风沙说走就走,没跑两步,他又被一群人身兽首的怪物围了起来。
怪物撕裂他的衣服,咬他,打他,野蛮地侵入他;他拼命挣扎,哭着求他们放过自己,却被粗暴地绑着手腕吊了起来,从前面,从后面,从各种怪异得根本想象不出来的角度侵犯他。他们骂他婊子,骂他贱人,骂他一事无成,骂他卖身为生。
他精疲力尽,伤痕累累,下身流血,两腿发酸。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拖出一条猩红的路。他的身上挂着那些男人嫌弃地丢给他的金银钱票。路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脸上都挂上了嫌弃的表情,一个两个朝他吐痰掷石。
他支撑不住要跌倒,面前却有一人伸手将他扶住。这人长得清秀文雅,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文……文彬?”
柳逢辰唤了一声,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兰溪,你怎么了?为什么伤得这么厉害?”文彬上下打量着他,语气柔和,但眼神冰冷。
“我……我被人强迫了,好多好多人……他们打我,咬我,还从后面……我好疼,我感觉我流血了……”
“没事,我不在乎,兰溪,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皓月当空,桂花飘香。
文彬将柳逢辰压在身下,温声软语地说着绵绵情话。柳逢辰暂时忘却了被野兽强迫的痛苦,沉浸在温柔乡中。他享受着文彬的操弄,抱着文彬的脖子深情地说:“文彬,我想与你白头到老。”
文彬的脸上瞬间出现了厌恶与嫌弃:“你?就凭你?你个卖身求财的贱人,你也配?”
房门轰然打开,柳媚娘跑了进来,惊恐万分地看着赤身裸体的柳逢辰和文彬,失声尖叫:“兰溪,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柳逢辰慌张推开文彬,拉起被子遮盖身体,跳下床要去拉柳媚娘:“娘,你听我说!”
一个大洞忽然出现,柳逢辰大叫着掉了下去,砸在了一个低矮的砖房屋顶。他翻滚了好几丈,站起来时咳出了血,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他和他娘的家。
他推门而入,在那四面漏风,无遮无挡的破屋子里,柳媚娘闭眼躺在床上,黑乎乎的苍蝇在她脸上嗡嗡飞,那些苍蝇嚣张地叫骂着——
“你儿子是个妓子,不知被多少人操过了!”
“娘卖肉,儿子也卖肉,一家子的下贱玩意儿!”
“娼妓之子,上什么学,画什么画,别脏了先生们的学堂!”
“难怪得病,都是报应啊!”
柳逢辰挥手赶去那些苍蝇,浑身发抖,不停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给娘买药治病,我要买吃的,我不想挨饿……”
他伸手碰了碰柳媚娘, 那冰凉坚硬的触感惊得他血液凝滞。
“娘,你不要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柳逢辰嚎啕大哭,抓着柳媚娘的手拼命摇晃,“娘你醒醒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
柳媚娘尸体忽而睁大了眼,瞪着他,眼神空洞。她用沙哑地声音愤怒地质问:“兰溪,你为何要做那样的事!”
一声突兀的鸟叫响起,柳逢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全身,满脸是泪。
他剧烈喘息了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下来,撑着身体坐起来,按揉发痛的眉心。梦太真实,以至于他现依旧惊魂未定。
咳出血后又睡了几个时辰,在梦中吓出了一身汗,身体倒是好受些了,就是十分口渴,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柳逢辰没办法,只得努力站起找吃喝,借着月光,这才发现离床三尺处多了一个小榻,榻上睡着一个人。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低头一看,不禁皱眉:少爷为何睡在这里?
他想起昏过去之前,似乎跟方白简讲了自己这些年的境遇,当即懊丧得在心中怒骂。那些事,是可以轻易抖落出来的么?这张嘴,怎么就没管住呢?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身体差到极致,情绪总得找个出口,在信任和所爱的人面前,防线溃了便溃了罢。反正迟早是要让方白简知道的,若总是瞒着他,让他看不清自己的本质,于他而言,实在不公平。
柳逢辰叹气,心里生出了不安和悲伤。他不确定这个少年在知晓了自己的过往后,那份信誓旦旦的喜欢,还能否牢不可破。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方白简熟睡的脸,指尖触到方白简嘴唇的那一刻,方白简醒了。
”先生?”方白简猛然坐起,抓住柳逢辰的手腕,揽腰牢牢一抱,“先生别走,求求你千万别走。”
柳逢辰十分意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方白简重重叹气:“你没说过,是我害怕。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先生要离开。我想跟先生一起走,先生却把我推开了;我问先生要去何处,先生不肯告诉我。我真是吓坏了。”
“少爷这是睡糊涂了罢,做这么奇怪的梦。”
“我不知道,也不管,我只要先生先答应我,不许离开我。”
方白简的语气倔得很,柳逢辰只得答应:“好,不离开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你。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会不会离开我,或者把我赶走?毕竟,你已经知道我曾经历了什么,而我这一辈子,兴许都无法摆脱那些经历的作用。”
“离开先生?怎可能?”方白简抬头看他,满目真情,“我这辈子,就粘在先生身边了,哪怕先生要赶我走,我也不答应。我要看顾先生,保护先生,给先生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让他心疼至极。
“之前先生同我说,若在我小时候就认识我,定要把我抱回家好好养起来,连带着我娘也一起照顾。而如今,我觉得先生才是更该抱回家好好养起来的那一个。先生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爷竟那般折磨你,我真恨不得执剑上天,同那老儿好好对峙一番,让他看看他造下的罪孽。”
“傻孩子,说什么糊涂话。你一个凡夫俗子如何斗得过天。”柳逢辰嘴上笑话着,眼眶却是热了,“不过你这份心意,我领了。”
接着他又问:“不过少爷,你怎么睡到我房里来了?”
“我不放心先生,要亲自看顾。”
“老爷和夫人怎么说?”
“父亲不同意,但我不在乎。”至于方夫人,不提了。
柳逢辰怀疑地皱皱眉,觉得方荣轩的反应绝对不止“不同意”这么简单:“老爷有没有对你动手?”
“打了几下,不碍事。”
柳逢辰不信,捧着方白简的脸看了一阵,这才发现,方白简半边脸有些肿,当即什么都明白了:“你这是何苦?”
“不苦,都是我乐意的,只要先生摸摸我,我就好了。”
方白简抓着柳逢辰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到最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闹够了,放我去喝两口水罢,睡了那么久,渴死我了。”
方白简内疚地啊了一声,当即站起,点了灯后让柳逢辰回床上歇着,自己去给他找吃的喝的。
一刻钟后,方白简端着一碗热粥和一碗药回来。粥和药都是方白简吩咐厨房一直煨着的,以便在柳逢辰随时醒来都能喝到。
柳逢辰在方白简的服侍下喝了小半碗粥和一整碗药,感觉又好了不少。因为出了不少汗,柳逢辰就想洗个澡,可现在是寅时,除了守门的小厮,方荣轩和方夫人屋里的守夜下人,其他下人还在听周公讲学,没人烧水备浴桶。方白简只得将热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浸湿了毛巾,给柳逢辰解衣裳擦身子。
一盏灯亮,锦被之内,冰肌玉骨,秀色可餐。
方白简面色镇定地擦着柳逢辰的上半身,细心地将在胸膛上的碎发捻走,可他不住上下滑动的喉结,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柳逢辰看着好笑,抬脚去踩方白简下身鼓起的那一块,逗他:“少爷这会儿是不是又春心荡漾,想要与我云雨巫山了?都说生病的人,身子里会更热一些,少爷要不要试试?”
方白简一把抓住柳逢辰的脚踝,拉回到床上,压着,半哄半劝:“先生别闹,你也知道自己病着,不好好养着,却还想着勾引我。身子还要不要了?”
柳逢辰无所谓道:“不要了不要了,就这样罢,少爷也知道,我这身子对交欢是有瘾的,早点气血亏空死了才好呢,不然这欲壑什么时候才能填平。”
下一刻,方白简便压上了他的身,鼻尖几乎触到柳逢辰的鼻尖。
“有瘾便戒瘾,有病便治病,欲壑能填,气血能补,而先生,也能好好活下来,死不死的话,再也不许说了。”
说罢,他飞快亲了一口柳逢辰,站直身子,柔声吩咐:“先生,翻面。”
柳逢辰叹气,乖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任方白简给自己擦背,心中无奈又欢喜:少爷还真的是,诶。
第47章 缱绻系红豆
方白简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了柳逢辰十余日后,柳逢辰的气色总算是好了些,虽然仍是感觉疲惫无力,但好歹能四处走动,继续教方婉儿画画了。
“先生,你还是把身子完全养好之后再继续教我画画罢。”方婉儿把玩着笔,墨汁溅了满纸,“反正我爹娘一定不会断了你的月钱的,你拿着钱养病,我也不用遭罪,大家都自在。”
柳逢辰听得好笑:“你自己想偷懒也就罢了,怎么还怂恿我拿钱不做事了?这可不好。”
坐在一旁的方白简帮着教训:“婉儿,你好好学,先生都没好全也要坚持给你上课,你可不能辜负先生的一片心。”
转而将温了许久的一碗鸡汤端给柳逢辰:“先生你歇一会儿,把这鸡汤喝了,让她自己画就好。”
柳逢辰私底下放荡得不行,可当着外人的面总是中规中矩的,见方白简这般毫无顾忌地殷勤对自己,便委婉道:“少爷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去,日日陪着我做什么,我只是病了又不是不能自理了。”他不想让方婉儿看出什么,毕竟这孩子聪明得很。
方白简如同没听到一样,直接舀了一勺汤送到柳逢辰嘴边:“先生快尝尝味道,咸了还是淡了。”
柳逢辰推脱不掉,只得喝了,咽下之后,红着耳根道:“好了,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喝就是了。”
方婉儿哼了一声:“哥哥可从来没有这样喂过我喝汤呢。”
方白简淡淡道:“我倒是想喂,可惜母亲不让。”
方婉儿不甘心地又恒了:“可是哥哥,我觉得先生说得对,你整日陪着先生,别的事都不做,爹已经生气了,你就不害怕么?”
方白简脸色登时黯了。
这些日子,因为日日陪着柳逢辰,别的事都不干,他已惹怒了方荣轩。方荣轩每日谈完生意回家后就叫方白简去跪家里的祖宗牌位,边用棍子揍他边骂他不求上进。
“我就想不明白,你何时同柳先生的关系那么好了,他不就是生个病么,又不是要死了,你非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还要跟他同睡一房!难不成你看上了柳先生不成?”
“先生身体不好,我要照顾他。”
“你照顾?你怎么照顾?你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我看你才是真正有病的那个!”
方荣轩不是没怀疑过方白简和柳逢辰的关系,可吩咐的下人从来都是跟他说一切正常,先生和少爷之间毫无逾矩之事。
他当然不知道,聪明如柳逢辰与方白简,自然不会在白日里相处得过了身份;而入了夜,吹了灯,才是这两人的欢好时分。
只是如今方白简心疼柳逢辰的身体,不再同之前那样换着花样拼命折腾柳逢辰,操弄得温柔了许多,且次数也减少了,大多数时候只是亲吻柳逢辰,抱着他睡。
“先生,等你身子完全好了,我再像以前那样疼你。我想帮先生戒掉那些恶人让你染上的瘾,我希望,先生今后同我欢好,不是因为瘾,而是因为爱。”
柳逢辰无言。他承认方白简是对的,一来他的身子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二来,之前的许多次行事,他的确是因为瘾。爱的份量有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
“少爷,对不起。”柳逢辰为自己利用了方白简的感情十分惭愧。
“无事,一切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挨打时,方白简就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整天像条狗一样跟在一个男人身边,人家还对你爱搭不理,你简直丢尽了方家的脸!”
方荣轩每每打得筋疲力尽才放方白简离开,第二天继续因为方白简打不务正业而犯肝火。他总不能赶走方白简,毕竟这个野种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了;更不可能赶走柳逢辰,因为柳逢辰这个病人什么错事都没做。强行不让两人见面倒是个好主意,可怎么阻拦?方白简连挨揍都不怕,还怕什么?
真是气死人了!方荣轩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能愤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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