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执犹豫不决,倒是周密一贯的死缠烂打的行事作风,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哎哟真受不了你,算了,来就来吧,不过你得保证,不许干扰我工作。”
“收到!”
所里的出差报销标准按照人员级别规定了不同的额度,周密跟着曲执买了张经济舱的票,原想着俩人可以偷偷坐一起,却没料到李炎在机场临时给曲执升了舱,以至于周密一路上都在生闷气,还得咬牙忍着隔壁大叔响彻九霄的鼾声。
曲执能想象这几个小时对于周密来说有多难捱,所以飞机一落地就赶快打开了手机,但顶进来的却是无数个提示未接来电的短信。
“曲执,”李炎边往外走边道:“你在行李转盘那边等我吧,我去下洗手间。”
曲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手中忙着给刘洁把电话回过去,按说她知道自己今天要飞香港,飞机上没信号,究竟有什么急事会让她连打这么多通电话?
周密下了飞机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商务舱乘客的脚步,看见曲执落单才敢悄悄上前,把人揽进怀里之后飞快地在脸颊上啄了一下,“你这老板也太烦人了,有什么事啊还非得俩人坐一块儿,这可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坐飞机。”
曲执打掉周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按掉没被接起的通话,然后再拨一次过去,替领导辩解道:“李律找我是有工作要谈,正经事。”
周密把手揣进口袋里,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转盘的挡板,努了努嘴,“那到了酒店呢,到了酒店不至于还整天跑你房间谈工作吧?”
曲执听着听筒里节奏缓慢的嘟嘟声,不知道周密何出此言,“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周密也不知道曲执是真傻还是装傻,“今天可是情人节,你知道我没订房间的,我要跟你睡一屋,嫌他过来碍眼。”
“你跟我住?”曲执打给刘洁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只好先在微信上留个言,“不行,让领导知道我出差还带家属不好,要不你去住原来学校对面的房子吧。”
这么重要的节日哪能就这么放过,周密本来还想再纠缠一下,但总算是注意到了曲执的不对劲,“怎么了,看你一直盯着手机,是出什么事了吗?”
曲执蹙着眉看了看刚才来时的方向,暂时还没有李炎的身影出现,“是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没接到,现在给她拨回去她又不接了,我怕出什么事。”
周密伸手把曲执的手机拿过来翻了翻,“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回去看看?”
曲执愣了愣,正好看见李律和自己的行李箱出现在转盘上,“应该不用吧,太折腾了,可能是手机没在身边,过会儿我再打个试试。”
周密抢先一步替曲执把两个箱子都拿下来,“那好,需要的话我随时买票回去。”
听见这番话,曲执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周密远远地看见李炎向这边走来,正好自己的行李也取到了,便自觉道:“你老板来了,那我先回薄扶林了,有事情随时联系,——没事了也要联系我。”
春节前后正是内地游客来港的高峰期,曲执跟着李炎在候客区排了小半个钟头的队方才上了出租车,再等到了酒店已经将近晚饭时间。
“不好意思曲先生,”酒店前台收下了李炎的通行证,却将曲执的双手递回,“系统里只有李先生的订单,没查到您的记录,或者您是用其他证件预定的房间?”
不可能啊,曲执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李炎的秘书要的是自己的港澳通行证复印件,说是买机票和订酒店用,机票都没问题,没道理酒店没订到。
“我确定是这张证件,”曲执瞥了一眼李炎,而后者神色如常,“麻烦您再好好查一下,或者实在不行的话,这边现在还有空的标间吗?”
“目前的话,因为是旅游旺季,而且今天又是节日,所有房间都已经订满了。”前台也很无奈,一边解释,一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操作,奈何结果依旧。
“算了曲执,”李炎看了眼手表,“可能冯秘书搞错了,眼下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甲方的人就要过来接咱去吃饭,要不你先把行李放我屋,说不定回来就有空房了。”
“呃——”不等曲执答话,前台面露难色地插嘴道:“不好意思先生,今天的房间确实都已经订满了,不过李先生的套房其实有两间卧房,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倒是有空余的标间,我这边可以为曲先生预留出来。”
“可以呀,”李炎似乎毫不在意和下属住在一起,“那就这样定了。”
按说领导都发话了,做下属的没道理不识抬举,可闻重之前的话让曲执没法不多想,只得委婉道:“这样我怕太麻烦您了,要不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正好我在这边有不少认识的同学,今晚先随便找人借住一下,明天再转过来。”
李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酒店的事情处理好后已是日落时分,而比香港纬度更高的北京则早已天黑。陈朔从台里接上万梓迎,一路飙向了上次圣诞时想吃却没去成的法国餐厅。这家店开在亮马桥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旁边就是美国大使馆和法国大使馆。陈朔订位的时候特意让老板帮他留了个靠窗的位置,桌上的玻璃樽里点了支纯白色蜡烛。
其实陈朔约周四一起吃饭时,万梓迎并没有意识到这天是什么日子,直到今天来台里上班听见同事闲聊才反应过来,不过她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陈朔两个多月以来风雨无阻的接送,早就让万梓迎习惯了这个人每天的出现。
“对了陈朔,”万梓迎抿下一口红酒,确实是这个酒庄最好年份的味道,“我过两天会去香港出差,到时候就不用每天来接我了,等我出差回来再和你说。”
“好,”陈朔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万梓迎在摇曳烛火中的脸庞,嘴角重新挂起笑意,“对了,周密和曲执这两天也在那边呢,说不定你们还能碰上。”
“是吗,”万梓迎感觉自己有一阵子没听到他俩的消息了,“他们过去度假么?”
“没有,”陈朔一边说话,一边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按了几下,发出几条简短的信息后锁了屏幕,重新全神贯注于眼前人,“曲执去出差,周密陪着。”
万梓迎点头,随后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他们俩,最近怎么样?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的,要不是我不懂事,他们就不会平白遭受那么多波折。”
陈朔这才知道原来万梓迎对之前的事还一直耿耿于怀,不禁心疼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俩现在不知道过得多让人羡慕,倒是你,怎么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一下。”
可能是陈朔这句责备说得太过温柔,万梓迎不知为何,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迎迎,”陈朔自然地换了个更亲昵的称呼,“虽然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了,但在当时那个场合下说出这件事,终归是不那么正式。所以今天,我想再和你郑重地说一次,万梓迎小姐,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万梓迎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脸颊烧红了,一时哑然。
“其实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也有理由相信,你至少是不讨厌我的。虽然我坚信自己能给你幸福,但我不想在这里空谈多远多远的未来,我只是建议,我们可不可以先迈出第一步看看,如果不好你随时喊停,我绝无怨言。”
“迎迎,不得不承认,其实有时候看着别人你侬我侬,我真挺羡慕的,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种新的可能?”
万梓迎第一次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表白,心里想应,嘴上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偏偏此时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又充满敌意的声音——
“哟,”吴浩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踱着步子来到二人跟前,“我说是谁呢,在这里口吐莲花,你自己不羞,我听了都替你臊得慌。”
吴浩龙的声音不小,一下子就把这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陈朔轻轻皱了下眉头,万梓迎则略显慌张地扫了一眼周遭,“吴浩龙,你怎么来了?”
“哎哟我的迎姐,”吴浩龙伸手拿起桌上的蜡烛看了看,然后两指一捏,掐灭了火焰,“再不来,我好兄弟的未婚妻都要被人抢走了,你说我能不来吗?”
万梓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得道:“你别乱说。”
“这怎么是乱说呢,迎姐,你和周密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要订婚的,”说罢,吴浩龙又把矛头转向陈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陈先生当时也是在场的。不过你也是真有手腕,为了拿下我们迎姐,不惜把自己的好朋友送到周密床上。”
“吴浩龙,”陈朔不怒自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颠倒是非。”
“是,”吴浩龙轻蔑一笑,“跟您家的背景比起来,我吴浩龙不过是个做点小生意的商人,自然是不配替兄弟打抱不平,不过我倒想问问,那您干出这种抢别人老婆的事儿该怎么处置呢,总得有人来管吧,不然这天理何在啊。”
“我和迎迎、迎迎和周密,我们每个人的关系都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不劳你费心,”陈朔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差点被他气笑了,“不过你也别拿别人当傻子,所有人都知道你恬不知耻地纠缠她是为了什么,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啊,那我倒想看看,”吴浩龙拿起陈朔面前的酒杯晃了晃,随后缓慢而不屑地将里面的红酒,全数倒在了雪白的桌布上,“你要给我上什么酒。”
陈朔看着被渍染得殷红的桌布,咬了咬牙,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朝着窗外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那是他注意到吴浩龙又在跟着他们之后叫来的人。
几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餐厅,从后方把吴浩龙围了起来。只见这几人虽着便装,但身姿挺拔端正,一看就是常年接受军事训练的兵。
吴浩龙斜睨着身后的人看了一圈,然后双手撑住桌台压低身子,看向陈朔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狠戾,“怎么着,陈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朔用冷厉的目光对上吴浩龙,“这位先生,仅据我所知,数月以来,你以追求之名,行跟踪尾随之事,已经严重影响了迎迎的日常生活,侵害了她的人身权利,触犯了相关法律,为避免类似的事情日后再有发生,请你跟他们走一趟。”
“请吧,这位先生。”一个没有任何语气的声音说道。
“那我要是偏不呢?”一边说着,吴浩龙的手一边攥起了陈朔的领子。
下一秒,一个利落的飞踹朝着吴浩龙胸口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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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一下,我还没死透!
第75章 老房子
曲执跟着李炎应酬完之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周密把车停在了离宴请餐厅不远的地方,曲执目送李炎乘着甲方的车朝着酒店的方向离开后,一眼就锁定了那部自己曾经只坐过一次的特斯拉。
“寄存在酒店的行李我已经拿了,”周密谄媚地贴上前亲自给曲执系好安全带,随后发动了车子,“阿姨那边怎么样了,联系上了吗?”
“嗯。”
“所以,你为什么又不住酒店了?”从中环到薄扶林的距离不远不近,几句话的工夫,周密已经把车开上了曲执无比熟悉的那条路,肉麻道:“是不是,想我了呀?”
“滚。”
周密听着语气不对,偏头瞥了曲执一眼,看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不仅心虚道:“怎么了,不会是,还在生我初二那天的气吧……”
“好家伙,”曲执阴阳怪气的,边说边翻白眼,“我哪敢生您周大少爷的气啊,我是气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傻,这么贵的车,你说是租的我还真就信了。”
周密自知理亏,一路无话。
把车停进地库,乘电梯直达十层,周密拉上行李奔着1002的方向就去了,曲执跟在后面心下奇怪,再看这人一气呵成地掏出钥匙,连忙拦下,“等等,不是对面吗?”
周密不置可否,把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曲执直觉得头皮发麻,后退一步重新打量起这扇熟悉的大门。
门外藏青色的地垫没被换掉,虽然不再崭新却仍洗得干干净净,门楣上的春联也还是当年除夕自己亲手贴上的那副,只是有些旧得卷了边。
“这,”曲执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眼前的景象究竟为何,“这间房不是已经被房东租给下一届的学生了么,当时我还跟他们交接来着?”
周密还是不答,只轻声道:“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下一秒,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重新出现在眼前,以至于曲执陡然生出一种时光倒回的错乱感。无论是周密当初搬来前就光顾过无数次客厅,还是俩人深夜就着昏黄灯光一起吃夜宵的餐桌,又或者是那个给他辅导功课的角落,一切的一切,从家具到陈设,甚至连自己习惯放在电视柜上的水电账单,全都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仿佛这里的时间从没有流逝过,仿佛它们都在等着原先的主人归来。
曲执猜到了些什么,可还是不敢相信,“你不会,是把这儿买下来了吧……”
周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着曲执到沙发落座,自己则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曲执,”周密像条大型犬似的把爪子搭在主人腿上,“半年前你从这里离开,我当时觉得一切都结束了,把自己关在对门没日没夜地过了好几天,因为我害怕出门,我怕我一出门看见对面的房子就会想起你。后来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见这边有人进出的声音,浑浑噩噩间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可谁知道冲出来看见的却是新搬来的租户,是他们正在往外丢那些你没有带走的留在屋子里的东西。”
曲执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尖尖的喉结在压抑中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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