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去布置了一下场地。”江照轻描淡写。
沈赤睫雨跳动着光芒,“师父你布置场地?”
“没准有惊喜。”江照方才消耗的灵力过盛,此刻只想休息。
“师父。”沈赤没有放开他,漆黑的眼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这次我回来,我会跟你说明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过去的事情。”
这些天他早就想告诉江照了,可江照只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
“好。”江照颇为僵硬地学林焕的样子,拍拍沈赤的胳膊:“保护好自己。”
言尽于此,已经足够了。
沈赤离开竹楼,行至山下便遇上久候于此的林焕,当然还有姗姗来迟的安靡。
安靡这个年纪的女孩似乎很容易变化,两颊不见了嘟嘟的肉,眼眸褪去女孩的稚嫩,迎来女性的柔媚。
她不再和林焕沈赤两人假小子般打招呼,但还是很亲近地问好,然后和他们聊起这次百宗会的“考场”
――沉沦五百年之久的代国。
不是一方虚幻的郡县,而是一个国家,一个在群雄逐鹿年代被兼并吞没五百年的国家。
安靡听林教习说起那个远去的国家,内心也跟着澎湃,那个时代,王侯贵胄可都是由修士组成维系的,真正属于修士的时代。
林焕咂舌道:“谁人能有这样的大手笔,设下这种迷阵?”
安靡指指不说话的沈赤,林焕立马明白了。
沈赤却有些担忧,师父的身体受过天雷以后就难以恢复到顶峰,再这样耗费心神灵力去设迷阵,会不会出事?
“到了。”林焕把他从担忧中解救出来。
沈赤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移向浩浩天宇,一朵富丽的牡丹就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这样无拘无束地绽放在天宇之中。
等到百宗汇集,他们将进入那场梦中。
“好美。”安靡的眼睛里装满了那朵花,她以前认为,阿兄也许和云岩祖师差不多厉害,可现在看来,不一定,也许这个云岩祖师能把阿兄杀了也未可知。
韵涯长老白袍翻飞,立于远处的关心亭,而在亭子后,似乎还有一个人,也许是虚影,看不真切。
沈赤知道那是江照,心中忧虑多于兴奋。师父还没养好身体,怎么总是这样费心劳神?
亭子里,江照的到来使得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好在几位长老平日严肃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江照的目光透过兽炉的香雾,一直落在沈赤身上。
说也奇怪,他之前不曾这样觉得自家小徒弟那么打眼,居然可以一眼让他从千万人里辨认出来。
“师祖?”回神对上韵涯乐呵呵的笑脸,江照僵硬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师祖剑器第一,阵法第二,符咒第三,有没有再收弟子的心愿啊?”韵涯老头不愧人精,他一定发现沈赤和他的不对劲。
“暂时没有,我最近劳累,教授这种活计太累。”江照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有一个徒弟一个棋友已经不错了。
“那很可惜。”说话的是凌霄峰的一位长老,似乎叫褚识,他说:“我门下有一位弟子,天资卓绝,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啊,本想介绍给师祖,可惜。”
记得沈赤似乎拒绝过他,江照心里不免为徒弟的鲁莽愧疚:“是宝珠,在何处都不会蒙尘。”
已经可以入阵了,道场上的修士多少都是震撼地望向那朵越开越娇艳的花朵。
那是江照利用宁微的在“天机之书”里回忆勾勒出的,据说当年的代国皇后最喜欢在鬓角簪一朵牡丹。
已经开始入阵了吗?江照的视线被层层的人海阻隔。那朵巨大的牡丹落在道场,刹那化为金粉勾勒的实体,雍容华贵。
接着是一扇朱红印金纹的大门徐徐打开,江照淡笑,起码在视觉上,效果不错?
林焕沈赤安靡三人组心有灵犀走到一起,同样,钟止游箬也不由自主地寻找到彼此。
安靡望了钟止一眼,少女时期那种羞怯到底被磨去了,只剩淡淡的欢喜:“林师兄,看,钟师兄他们在哪里。”
沈赤在灵鹫派的安顿还是钟止帮忙弄的,他随林焕回看一眼。钟止对他们一笑,他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让二人都有点意外。
林焕想了会儿,倒也通了。灵鹫派地处边远,想镇住四周蠢蠢欲动的妖魔和小宗,必须要强大的实力。这洗尘丹意义重大,钟止如此重视也就不得为奇了。
不止灵鹫派,其他门派都是跃跃欲试,在不自觉中分为好几个队列。林焕看沈赤一眼,和沈赤相处这些年,他一直猜不透沈赤。
索性,林焕问他:“你要那颗洗尘丹吗?”
“嗯,必须是我的。”沈赤眼里少有的坚定,甚至执着。林焕被勾起了斗志,他本来鄙夷这种通过丹药晋升的方法,可现在看来,大家都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固执己见?
“我也想要。”林焕毫不避讳,这是他交友的习惯:“不如我们和上次取蛇心哪样,先合作,再公平比试,这次我可不会输了。”
沈赤早已感应到林焕身上属于金丹修士的灵气,他和自己一样,距离元婴只差临门一脚。
“好。”
第59章 流水之宴
明明知道这是假的,可当淮夜河上的香风拂来,每个人都不由熏熏然。
这座城最美最令人动心的,不是夜景的缤纷焰火,一树银花,也不是上林照眼新的繁华,而是一种将颓未颓,将倾未倾的靡靡之哀。
沈赤看得到,在个华美的外表之下,是蛀虫啃啮的空壳。
徒有其表。
这是师父曾经在书里的点评。
说来可笑,在找不到师父的时候,他会看江照以前留下的书,在字里行间寻找他的踪影。
那些书江照用一种奇怪的符号做了笔记,有时有用文字注记感受。
“到处都是花!”姹紫嫣红,如锦绣一般,安靡惊叹不已。
林焕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都在暮春这样的时节卯足了劲盛放,惋惜道:“这些花开不久。”
沈赤提醒说:“我们进来又一次和大家失散,看来,这次大家都学乖了,知道要把自己藏入其中。”
说着,他的眼睛盯住人流里的一人,安靡也极快看过去。那个人布衣短衫,很明显是这里的服饰,可他的气度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把他和其他人分离开。
“那是好像赤羽峰的一个师哥?”安靡抓抓脑袋,那人明显用了易容术,她也看不分明。
“可能,我们也快点藏起原本的身份,不然,敌在暗,我在明,对战局可不利。”林焕拿手拖着下巴,似乎在思索该换个什么造型。
“嗯。”想想,人群里突然冲出个人捅她一刀,安靡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赶紧念咒变换外形。
沈赤也念了一个易容术的咒诀,眼前俊朗的少年变为容貌冷峻的侠士,安靡林焕差点没认出他来,纷纷夸他变得帅。
“快走吧。”沈赤受不来这两人的“调戏”。林焕是书生打扮,安靡变回最初的异域装束,还在本来白净的脸上加了几粒黑雀斑。
三人同行,多多少少听到今日热热闹闹的缘由了。
这缘由有三。
一是醉梦楼的第一花魁要从良。
二是明日代国的长公主要择婿。
三是边疆来吉报代国大获全胜。
安靡掰着指头给他们捋,“今晚第一花魁的离别宴就在醉梦楼举办,据说给一百两银子能入内,一两银子也能进去,不给钱,有诚意也可以进去。我们先去醉梦楼,第二天醒来再去公主的招婿花楼,看他们接彩球。第三天,估计就是那个劳什子不败将军回朝的日子,我们包下一间茶馆去看。”
“你怎么知道这次通关一定和他们有关?”林焕可没忘记在选拔大会的第三阵绕着街道走了老远,才找到破局的地方。
“师兄,”沈赤难得发言:“一般来说,这种大型迷阵都是有提示的,你跟着大流走,必然不错。”
“好吧。”这半年林焕苦修阵法,大突破还是要日常积累,比起两人,他还有很多不足。作为门外汉,他听专门的。
“那个第一花魁叫什么呀?”
“第一花魁汐红,你都不认识?
登船时,沈赤林焕怕娇小的安靡被挤走,护崽子似的让她走在前头。安靡听了几人对花魁的议论,笑道:“这里的人都还蛮关注这个花魁,我想她一定特别美。”
“也许吧。”林焕看到,不远处穿梭在河道的画舫,舫上点起明烛,明珠般的华光勾人遐想,船头立着一个白衣公子,乍一看像个世家子,翩翩儒雅,可林焕就是认得出那是钟止。
沈赤朝林焕的方向去看,钟止也在看他们。
不过一会儿,钟止的目光又被另一个人吸引,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这一次云岩宗可谓卧虎藏龙,只是不知道他们同门之间,谁更胜一筹。
三人在画舫无事可干,安靡见有人在打牌九①,按不住对这些新奇事物的好奇,跟着去看看。沈赤装束看着像个江湖人士,众人是能躲即躲,安稳日子过惯了,谁想跟这些浪子扯上关系呢?
几句闲言碎语传来:“据说,皇宫最近又失窃了几件宝物,有一件是先帝师的舍利子,贼人真是胆大妄为!”
“那位号称黑衣宰相,无寂法师的舍利子?”
“除了那个妖僧还有谁?要我说,人死事空,偏偏王上好名,要供奉着,这下好了,一盗民心大失。”
“可不能这样说话......”
沈赤敛眸,他在江照的藏书里看过这个故事,无寂法师以佛修之身辅佐第十世代王,死后焚烧尸身得白光舍利子。无寂的舍利子被封为无价珍宝,在金白马寺供奉时,被神盗“千面女”偷走。
这难道也是破阵的秘诀之一?
沈赤想着江照苦思冥想的样子,不知不觉心里软软的。师父,想这么大个难题,还真是费心。
他站起身,林焕和安靡都融入了画舫下等些的市井人物中,和他们打起牌九来,其乐融融。沈赤一人独倚,方便了他思考。
船飘荡许久,才靠岸。
还没进醉梦楼,岸边垂柳的别样风姿,已经把人迷得晃了神。
不知细叶谁裁出,如此多情妖娆舞。
安靡是女子,照例是不能进去的,可今天是个例外,因为,嗯......这位花魁似乎不限男女......
“也就是说,她可以嫁也可以娶?”安靡被那揽客的妈妈吓着了,那花魁该不会,不男不女吧?
“我们汐红可是这里唯一一位还是清倌儿就从良的,她要选的自然是称心合意的伴儿,男女有什么关系?”妈妈脸上涂脂抹粉,但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安靡多少理解。
林焕躲开一群妖红翠绿姣黄彩粉,拉安靡上楼。沈赤早早走了上去,那些像接近的姑娘都被他一身冷气吓走了。
“喂!倪师弟等等!”林焕这厢是文弱小医官打扮,加上长得俊,有些大胆些的姑娘直接上手扯他让他到下边休息。
沈赤停下步子,语调冷得好像在这温柔乡里丢了一篓子雪:“放开他。”
姑娘被他眼神摄住,手松了。
他们好不容易上楼,发现路堵死了,林焕还以为是钟止,却听沈赤说:“元师兄好。”
那被姑娘围得水泄不漏的,竟然是凌霄峰的元戟和祁风。
这两人对自己足够自信,并未易容,元戟出身高贵,举止不凡。这红粉窟的姑娘个个练得一双火眼金睛,自然全都赖上了他。
“你这厢吃到苦头了?元师弟。”安靡听到一声轻笑,回过头,是个很温婉的女修,林焕认出她,“祝犀师姐。”
祝犀对他微微一笑,看到沈赤,眼里有过一点惊喜,但又很快没去。
祁风终于受不了那些脂粉气,直接拔出了剑,头上青筋暴起:“要么滚,要么死!”
“啊!”姑娘们立即被吓跑了。
“诶!祁风,你怎么这么粗鲁!”楼梯上又走了一个妙龄少女,她一身粉衣,眼眸倨傲,在看到林焕时眼睛明显一亮:“呀,林师兄!”
林焕脸上一言难尽,干巴巴说了声:“素漫师妹好啊。”
“我们云岩是集得差不多了吧?”素漫在这一众人里看了一圈,她并未留心沈赤,宗门里她不认识的多了去,加上沈赤冷着脸,她才不稀罕呢。
“似乎是。”元戟算了算,“不,还有几人,年旭师兄也不知在何处。”
“他啊......”素漫脸上有丝复杂,看祝犀依旧如常,便说:“年旭师兄未必喜欢这种地方,他没准不来呢。”
既然如此,那这里的头领就是元戟和林焕了。林焕看沈赤一眼,其实这里辈分最大的,应该是他呀。
沈赤没所谓,示意林焕忙正事。
一众人这才去到那位花魁置办的流水之宴。
安靡听林焕说过沈赤和素漫他们的恩怨,她平日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叽叽喳喳扰人清静的师姐,悄悄落在后面对沈赤说:“她方才没认出你,但是别怕,就算认出你,她也不在意了。自从年旭师兄的脸全毁了,她就不喜欢他了。你应该看得出,她貌似对林焕师兄移情别恋了。”安靡说着还扁扁嘴,因为在她听到的版本里,年旭是为了救素漫毁了容。
沈赤对素漫无好感,当年的伤他可以看在她年少无知的分上饶了她,若是她再敢招惹,他一定奉还。
合页门被推开,刹那间像是百花竟放,说不出的迷醉芬芳。
安靡是女孩儿,闻着这香身子也软了半截,她抽神看看其他人,果然都是有些迷色的,除了......沈赤。
他是块木头吧?!
虽然男女不限,可正经女人谁来这种地方,看清里面坐满了男子,且那些臭男人都看着他们这一行人中的女子时,安靡有些羞,躲在沈赤背后。
流水宴由十二个柳腰侍女举着托盘,根据位次一一上菜。林焕给那妈妈投了钱,安靡看到他们的菜比后一排明显好些,果然还是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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