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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也很美好，宿主，你要向前看。”大狸猫生怕他丢了求生欲，又说：“你已经没法回去了，既然如此，就在这个世界好好度过每一天，可不是每个人都符合异世界生活的标准，我也好不容易有一个宿主。”
“在这里你也可以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留下美好的回忆，也可以认识新朋友啊。”大狸猫见江照不说话，叫他：“宿主？”
江照静静盯着晦暗下来的天色：“我想记住他们，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大狸猫抱歉说：“在你之前，很多死者排斥新生，拒绝任务，所以最高总部拒绝前世的记忆延续，等你再待久一点，你就会忘记自己本来的名字。”
江照从袖中拿出苍问，把它变成匕首大小，毫不犹豫地在手心划下一个“江”字。
他不愿意忘记他们，也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
“吡！！！违规操作！违规操作！”脑中警铃大作，震得江照满眼星星，手像触了电，再拿不动苍问，只能任凭它落下山崖。
“宿主，别这样！”大狸猫抱着应急手册劝道：“违规操作要接受电击的！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你的亲人肯定知道你死了，你在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你又何必对那个世界念念不忘？”
江照紧抿着唇，看着手掌一点点愈合。黑暗里看不出他脸上是失落还是别的情绪。
大狸猫有点害怕，它一直以为江照是个柔和的宿主，谁知他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刻，不放心地又叫了声：“宿主？”
江照抬起头，一颗滚烫的泪珠哒然落下，声音飘在夜风里，低低的，说不出的悲凉：“对不起，吓着你了。”
“没关系啦。”大狸猫知道，很多宿主都因为放不下过去的世界而低沉消极，以至于一个任务做了几千年，所以他们不会要在这里待上几千年吧......
它要不要再找莉娅娜要一盒记忆药水？
江照的脑子乱糟糟的，想法比脚下的竹子还多，像后主词里说的，剪不断理还乱。
这些年，社恐让他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见人就闪。如果不是江院长的鼓励和十一的心愿，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如今，上天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却要夺走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江照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比那些空望故国废墟的人还要绝望，他甚至不会记得自己的过去。
一片沉静之中，他突然听到一声：“道长。”
这声音像是被剪刀剪碎了，嘶哑破损，怪可怕的。
江照抖了抖，一是这夜风真的很凉，二是他有些被吓着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玉盘似的悬在夜空，月华皎洁，照在林间，月下万顷竹林就如月下的海，波澜不惊。
坐在山崖上像坐在帆船的桅杆上，夜风里遥遥欲坠，没有一点安全感。
江照回到石屋，唯一一根蜡烛已经燃尽，屋内黑乎乎一团，像钻进了鱼肚子。
月亮升高了，从石门照进来。
江照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加上一点月光，他能把屋里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沈赤快掉下去了。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怎么了？”江照摸到沈赤睡的石床的边缘，想让他再躺回去，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冰的手捏住。
江照没应激性的缩手，因为他的手也是冷的。
“你冷？”
江照回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有些余热的掌心。可那双手温不暖似的，江照紧紧握着也没有半点变化，像握了块冰。
山崖海拔高气温低，郊野空气中湿气重，睡石床本就容易感冒，他又受了伤，要是感冒可难搞了。
月色朦胧，石床上睡着的少年身形单薄，秀丽的眉紧皱，嘴唇咬得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像件易碎的瓷器。
江照于心不忍，把石壁上的书拿下来给他当垫子，那件宽大的外裳解下给他当被子，又用灵气打造了一个罩子挡风。
在他决定接着去外头吹风的时候，沈赤又拉住了他。
少年的嗓子毁得只能吐出残破的气音，江照俯下身听。
沈赤没曾想江照会离他这么近，鼻端涌入清冷的冰雪气息，不同于他在任何地方闻到的香气。
这种味道很纯澈，不参杂一点浑浊。
江照没听清沈赤的话，但他听到了肚子饿的声音。江照这才想到，这孩子这一天都没吃东西。
他真是个不合格的护工......虽然是免费的。
“我知道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江照把他安抚好，犯起了难。
他一天没吃饭饮水也不渴不饿，结合原身的修为，原主肯定在他来之前就经历过辟谷了，这么说，石屋里应该没有余粮了。那他该去那里找吃的呢？
江照唤回苍问，望着延续到天尽头的竹林想：这里要是能有个24小时便利店就好了。
病人忌荤腥油辣，那去溪水插鱼就明显不行了。可他又没有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该怎么买东西呢？
大狸猫说：“宿主，你可以查看一下自己随身物品，据我对仙侠小说的了解，厉害的人物一般有随身空间。”
江照搜遍全身，只发现一个铃铛，随便摇摇，都没有响声，是个连芯子都没有的坏铃铛。
“这个没用啊。”江照把铃铛别回衣带，虽然没用，但毕竟是原主的东西，不能丢了。
铃铛轻摇的瞬间，看不见的音波如水纹一般扩散。
千里之外，高可入云的紫衡山上，暖黄的灯火像是随时候着人来。这点灯光来自不语棋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里都会垂下竹帘，燃着一字香，灯火通明。
“铃铃。”系在八角亭檐角上的一尾铃无风而动。
执棋的老者一身朴素褐袍，须发皆白，拖迤至地上，眼神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望向那串铃铛。
像是在混沌中望见幽暗的磷火。
“没钱。”江照苦恼了半天，又想到，里面的沈赤会不会有钱呢？
犹豫再三，江照又折回去，有点尴尬地说：“你有钱吗？”
沈赤艰难地拿出一块玉牌，解开禁制，里面储存了几两银子。
江照还以为是灵石，没想到修士身上也有凡间的银钱。
“你有忌口的在我手掌上写下来。”江照摊开手让他写，沈赤则慢慢化了个传心符，然后又握住江照的手。
江照猝不及防，听到沈赤的声音。不是那种被伤痛揉碎的嗓音，也不是少年明朗的声调，而是坚毅沉稳的声音，让乱跳的心瞬时安定下来：“没有，能吃就行。”
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江照还能平和地回问他：“真的没有？”
“嗯。”
江照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沈赤应该是对他笑了笑。
“我去去就回。”江照松开他的手。
黑暗里，
沈赤撑开眼睛，浑身上下虚弱无比，看眼前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人关在柴房里。
不过这里比柴房好得多，没有恶狗，没有老鼠，没有嘀嗒嘀嗒落雨的窝棚。
他伸出手去触碰那层灵气罩，指尖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方才他用的是最低等的传心符，那种符咒很好画，只是有一个局限：仅支持手拉手传音。
因为这个局限，太轻薄了，他之前从来不用。那个“他”倒是很喜欢，在万兽谷和菱悦用这个传心符调情。
说起菱悦，沈赤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据说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魔修了，改头换面做了玄云门的修士。
她欠其他正道人士的，用一身修为抵了。而欠他的，沈赤一想到水云天中，猝然降下的焰阵，那个给他致命一击的女人和百年前在山下捡回的小姑娘，他怎么也无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本不求她报恩，但是她为什么要帮助那个人杀了他？
体内的灵气又一次暴涨乱窜，因为前世修行法术太杂，今生他很难找到特殊的一脉修行，至今还未到达练气。
沈赤喉咙里满是铁锈气味，他试着探入丹元。
原本空荡荡的丹元居然多了一瓣金色。
沈赤操纵丹元吐纳，那股乱窜的灵气才安分守己了些。
丹元与修行的年岁阶段密不可分，沈赤上一世修炼两百年只不过七瓣莲华，深知丹元莲华来之不易。那位前辈，竟把自己的丹元分给了他？！
沈赤盯着虚空，前世的记忆又一次覆上。
他记得，前世，苏玉妍筑基被天雷劈伤，丹元受损。他把她丹元中的天雷引渡到自己的丹元上，替她受万雷啮噬之痛，以还报师父对他的养育之恩。天雷把他的修为耗去大半，还在他脏腑留下恶疾，他的金之一脉久久未有突破，还因恶疾在百宗会试之中被人欺辱。
复杂的情绪在心海浮浮沉沉，他也说不上此刻到底是喜是忧。他和那位前辈不过萍水相逢，这位前辈怎么能如此大方地给他莲华？
此刻的他不同于前世。他不再是十三日筑基的天才，而是个六脉不显的普通人，所以他不可能再和前世一样因为气脉被尊者选中。
那么，那位前辈为什么还要救他？
沈赤一合眼，脑中便浮现一双眼睛，不似他容貌那般冰冷，而是溶溶如初冻的泉。
会不会，那位前辈只是，想救人？
第6章 钱很重要
江照月下御剑，夜风比任何时候都要迅疾地耳边猎猎拂过。
从高空俯瞰，远处的集镇像一幅精制的风俗画。到处点起明烛，挂起灯笼，灿灿若云霞。流动的小贩，背满东西的货郎，热闹的勾栏，夜市里什么都卖：花果，小玩意儿，布匹，吃食......
有了某宝，江照再没上过街，这样古色古香的街市他更是从未逛过。
游人如织，穿行其中别有风味。
走入街中，火热的氛围铺面而来。这集镇名为仙山小镇，因与天下第一宗云岩宗比邻而得名。云岩宗名气大，这偏僻小镇也名声大噪。里头的人多有一门手艺，生活富庶了，玩乐的手段也就五花八门起来。酒肆勾栏里，江照轻瞥一眼，就发现布幔后立着不少杂耍逗趣的艺人和抱着琵琶的乐师，还有一些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动物。
一曲罢了，恰是休憩的时刻。
江照无心去管，抬脚走进一家药房。
那孩子的伤得太重，不用药恐怕很难好，尤其是脸上的伤，要是破了相，以后可怎么办？
药房里满是陈年积累的药味，江照也学过些医药，但这味道太杂，什么药味都有，鼻子得闻不过来，熏得人头疼。
屋里点了油灯，掌柜的睡意朦胧，捏着山羊须打瞌睡，江照走到柜台叩了叩桌。
掌柜的即刻惊醒，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是个生面孔的修士，修士背着剑，仙风道骨的。这样灵秀的人物，他心里暗暗称奇，还是问：“仙长有何贵干？还是有什么灵药灵器要卖？”
仙山镇的药房多和云岩宗有合作，高价收购云鼎峰炼制的丹药残渣和宗中弟子猎杀的妖兽。一来二去，掌柜的也认识几个云岩宗弟子，眼前这位他从没见过，难道是其他峰的弟子？
江照道：“我来买药，治剑伤和嗓子的灵药，有吗？”
“有，你要多少钱的？”
江照把钱拿出来，掌柜的大失所望，对江照说：“先重后轻，加上治嗓子的药这点钱不够，治剑伤的等我去拿，在这候一候罢。”
掌柜的起身往内室的药柜走，一个伙计模样的少年在捣药，另一个抱着药罐抓药，捣药少年问他：“外面来的谁？”
掌柜的不屑道：“估摸是个贫贱散居的修士，我还以为是云岩宗的人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云岩宗弟子？”伙计们都是新人，对什么都新奇。
掌柜的颇有经验道：“你们这就不懂了，云岩宗弟子买东西都用灵石，哪会像那人那么寒碜？”
拿药的伙计站在梯子上，透过竹帘看向外头坐着的俊朗修士，有一刻失神，说：“我看他，就算是散修也是有些本事的，再过半年就是云岩宗的选拔大会了，此刻人家是落魄，半年后没准就能入内门。”
“哼！小崽子，你以为云岩宗的内门弟子那么好当？”掌柜的拉出一个个药屉抓药，说：“能入内门的，那都是人中之龙凤！得天生六脉！”
“天生六脉？”
掌柜的又详细跟他们解释一番，见两人都是一脸向往，又给他们泼冷水：“不要想了，天生六脉少之又少，六脉中有一脉出众的更是比凤毛麟角还要稀罕......”
江照重生以后，耳力过人，内室人的话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对云岩宗，六脉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付钱走出药店，江照注意到一个小铺。药店所在的地方有些边缘，这小铺更是边缘的边缘。
铺主燃着一个纸糊的白灯笼，温暖的光线照在有些凄冷的青石路上，驱散几分萧索。
江照走近铺子，发现是爷孙俩守的铺子。
那小姑娘穿着素麻衣，眼睛灵动，扑闪着看人，一点也不怕生。
血值58+5/1000000！
突然的好感，让江照很是意外。他索性坐在铺子边的长凳上，要了一碗热粥，沈赤喉咙损伤严重，吃些流食更好。
小姑娘头发扎成两个丸子，有些乱，见江照很友好的样子，挪着身子坐在江照身边。小姑娘看着他背上那把不过两指宽的白色细剑，到底是玩心重的孩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苍问剑气冷且霸道，江照怕伤到她，躲开了。
“小莹。”老头嫌孙女失礼，把女孩儿叫过去。江照无所谓，他挺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而且这孩子还帮了他续命，他就更喜欢了。
“道长，你是仙宗的人吧？”镇中的人也把云岩宗叫仙宗。
“不是。”江照看着地面，好像那有一朵花。
老人没发现江照不怎么喜欢说话，自顾自聊起最近的轶事来解闷。这儿虽在仙山脚下，妖邪之事居然也不少。最近在此处兴风作浪的一只专吃美人的妖怪。
“算上鞠老爷家的三小姐，已经吃了五个人了，都是如花似玉，二八年华的小姐，不知造了什么孽，都给吃得只剩一堆骨头了。”老头儿拿根新烛把熄灭的灯笼点上，说：“幸亏仙宗已经派人调查了，不出几日，肯定能把那妖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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