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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会相信这个？”江照记忆中，他是个很坚毅的人，伤那么重也不喊疼，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拿刀的样子，那么果决，让人又害怕又心疼。
沈赤没把红绸挂在月桂树上，而是拔出背在身后的剑。
怎么了？
江照上前一步，快速以神识把周围探了一遍。
是妖气！
走近月桂树，才能看到红绸与树之间有一条细线牵引。
那种细线，难不成是蛛丝？
月桂下，细线一点点收缩，现出一只长着八只细长节肢的血红蜘蛛。
除去眼睛，她浑身都是血红的，像刚从人的内脏里爬出来。
不只颜色改变了，她的灵力也更加强大了。
只一眼，江照就能判断出她是之前的白蜘蛛，而且，此刻她的实力已经到达筑基。
“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
第9章 作壁上观
血蜘蛛化为人身，不同于之前琼娘的艳光四射，这时的她却是个清丽的良家女子打扮。玉钗白裙小青衫，小腰儿盈盈一握，行动柔缓，弱柳扶风一般。
江照无语，这妖精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我已经来了，快把解药给我！”沈赤认出蜘蛛精了，执剑的手没有一丝颤动，也没有一丝懈怠。
蜘蛛精温婉的脸上挂着笑：“那要你拿命来换！”
她袖中发出数根丝线，准确无比地缠住沈赤的剑。
沈赤挥剑去斩，蛛丝没有被砍断，依旧坚韧如银丝。
江照看出来了，那蛛丝看似只是极纤细的一线，实则柔韧非常，非寻常刀剑可以轻易斩断。按沈赤现在的修为，这场仗很难打。
“真是巧，多年前你坏我好事，如今你的师妹又坏我好事，今天正好把你们一起收拾了！”银丝一收，沈赤手中的长剑被蜘蛛精拿到。
“你们云岩宗真是贫寒，这种成色的剑也拿得出手。”蜘蛛精一脸鄙夷地把那剑丢了，身形一晃，便来到沈赤身前，一掌劈去。
如今她今非昔比，掌间的功力深厚，一击必杀，沈赤侧身躲开，妖灵震慑之下，他的修为完全展露。
“啧，”蜘蛛精更看不起他了，嘲讽道：“十几年不见，你还真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么多年连个练气都还没突破！哈哈哈！”
......
打就打，这样人参公鸡，揭人短处是干什么？江照对蜘蛛精的好感直接跌破底线。
沈赤脸上没有愤怒和受伤，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三月里拂过的一阵风，过了就过了。
被人这样羞辱，真的没关系吗？
他如此的波澜不惊，让江照自愧不如。相比之下，他实在是死脑筋，有些事情嘴上心上都说着过去了，把它忘掉吧，可就是会去想，不经意的时候想，经意起来还想，然后一直一直折磨自己，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这样轻松迎接苦痛的人，江照走近沈赤身边，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
江照在一旁观摩了一下战局，沈赤快输了，而他又不能插手。自暴自弃走到一边，江照看到那把被蜘蛛精抛弃的剑。
看了一会儿，他也觉得：那把连妖精都看不上的剑――
真的，好烂！
从锻造的手艺到剑的外形，无一不显示出铸剑者在打造这把剑时的浮躁，粗俗，急功近利。就是让他现在打一把剑也比这个好一千倍好吗！
这几天听来，云岩宗应该是个不差钱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垃圾得等同于废铁的剑？
江照蹲下又把那块废铁研究了一遍。
果然。
他还是太傻，这种废剑怎么可能有剑灵？但，手指在半空比划一下，从剑身密密的划痕和剑锋的锐利程度来看，这把剑也是迎敌无数了。
江照看沈赤的眼神都变了。
他用这么一把剑去干仗？
他怎么能窘迫成这样？
江照想起他玉牌里存的那几两银钱。逃命的人会把不重要的东西统统甩掉，那他留在玉牌的那几两银钱，该不会，是他全部家当吧？
好穷。
好惨。
“别挣扎了，这蛛丝会渗入你的丹元经络，你想强行挣脱，就会暴体而亡！”蜘蛛精变回原型，凭蛛丝一跃而起，进入沈赤体内，迅速挤占他的灵台，近一步控制他的神识。
江照突然感觉心口毛喇喇的，像有只蜘蛛在爬，他忍不住揉了揉。
“下面，我们去找你师妹吧。”蜘蛛精附身的沈赤拿出红绸带，上面的丝前飞去，牵引出一条极远的路径。
夜色静谧，几声凄蝉，从浩渺的雾气中望去，那一线红似延续到无穷处。
也不尽然，红线自远处又折返回来，似乎要告诉此端的人，天亦有涯。天之涯在三山，其次是五峰。
远眺，凡是修者都知道，远处那黛如髻青如簪的山峰，是天下第一仙宗，云岩宗的所在。
妖精嘴上说不惧仙门的名号，行动上还是做足了准备。蜘蛛精附身在沈赤身上，抓紧红丝，把红丝一收，遽然便到了云岩宗外门正门。
巨大的石门令人心生渺小，两条锁链自半峰落下，栓住门内一座三层宝塔，宝塔内还有未燃尽的残香。
江照抬眼那么一望，云遮雾绕，数不尽几级玉阶，只知道每一阶都是以人力嵌在陡峭的石壁上，如果从高空俯瞰，玉阶就如一条盘龙，护住外门所在的云岩峰。
仙门之地，灵力充沛，尊者坐镇，妖物入灵地会被灵压限制。
但是，蜘蛛精占着沈赤的身体，这灵压奈何不了她。只要她想，就能肆无忌惮地进去。
江照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这里和他之前旅游去参拜的道观有很大不同。
第一感觉是静，飞鸟不鸣，万籁俱寂，给这里增添了不少肃穆，单单在这里站在一起，就有洗涤一净的轻松。
踏入大门，宝塔里香烛虽多，气味并不呛人，像精心调配的香，寡淡的铺陈在空气中，不招人厌。
“可惜去不了三山五峰。”蜘蛛精还在嫌弃沈赤地位太低。
江照在内心翻白眼，要不是他你连门都进不了。
蜘蛛精为了躲开和沈赤同门的弟子，利用宝塔的锁链上去，行至半峰，锁链钉入一处巨石，石上书写着看似无奇，实则朴拙的四个大字：
妖邪止步
蜘蛛精无视它，踏上玉阶继续往上走。
江照带着苍问紧追不舍。
远远传来笛声，高昂如鹤唳，和这仙山说不出的匹配。江照忍不住去寻那笛声的来源。
蜘蛛精亦停住脚步，此刻她脚下是万仞深渊，抬头是大团大团的金色云朵。
快日出了。
团云破开，一名粉裳少女御鹤而出，双平髻妆点以粉铃兰，脑后散开长发，背着一把剑。她约莫十七八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两唇含朱，桃花眼天生的风流婉转。
蜘蛛精闷声向上走，那少女偏偏走下仙鹤在前头拦住她。
玉阶不过四尺①长，一尺宽，稍有不慎跌落，便是粉身碎骨。
蜘蛛精装出和煦样貌，道：“这位师姐，可否让我先过去？”
少女名素漫，青阳峰第四百四十二号弟子，位列虽低，名气不小。她本要去山下把前几日狩猎的妖兽卖掉，路上，刚好碰上个外门弟子，便想偷个懒，把琉璃镇妖盒给他，让他替自己跑一趟。
蜘蛛精当然不会同意，她急着去收前几日被她下蛊的女修的丹元。多脱一刻钟，多一刻钟的危险。
“你好大胆子！我师父可是青阳峰的钟离炆！”素漫没想到这外门弟子这么没眼力见，居然敢拒绝。
她当即抽出素衣剑，咄咄逼人道：“你必须给我送下去！不然，我的素衣剑不是吃素的！”
蜘蛛精也不是吃素的。
沈赤外貌出众，还算讨女修喜欢，她换了语调，走近素漫：“那敢问师姐，这是什么妖兽？定价多少？买到那一家实惠？”
素漫把剑回鞘，没留意眼前人的瞳孔变为了红色，语气里满是傲慢：“这是我年师兄斩杀的赤星灵狐和几匹踏焰飞豹，你卖到灵药斋就好，价格随其他峰......”素漫还没说完，头脑一阵晕，像是有什么侵入了脑中，视线越来越黑。
“你对我做了什么！”素漫抽剑要杀了眼前的人，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蜘蛛精捏住素漫细长的脖子，不用探她能感觉到这妮子皮肉下的血液都是满满的灵气。
“太好了。”蜘蛛精本想夺个外门女修的丹元就回去找个安全的洞府结丹，谁知上天给她这般机缘，送来一个内门弟子。
“那我不客气了。”蜘蛛精缓缓靠近素漫，少女灵血的气息让她异常兴奋。
“唔！”几乎要碰上她的颈部，沈赤突然推开素漫。
一推，素漫直直倒在玉阶上，昏迷不醒。沈赤扶着石壁跌坐在玉阶上，吐出一口血，手中拿到了素漫的如意铃。
“赶紧给我滚出去！”沈赤摇响如意铃，试图摆脱蜘蛛精的束缚。
如意铃有联络功能，内门弟子人手一枚，如意铃响，其他弟子很快就能赶来。
“给我安分点！”蜘蛛精铤而走险进云岩宗只是想收集结丹的灵力，她可不想招惹其他内门弟子！
强行把沈赤压下去，她不再贪婪素漫的灵血，飞快登上峰顶。
峰顶是道观，走过蜿蜒的廊道到达禅院和舍院。此时弟子们都往学宫去了，禅院庭宇寂寥，几树秋叶，峰上的秋天总是来得早。
蜘蛛精没有在禅院逗留，直跨入弟子舍院，沿着妖力的气息找到了那名女修。
吱嘎。
珠宜身子发虚，后背满是汗，听到有人推门，掀开淡青幔帐去看。
“是你？”珠宜看清来人的脸，怒道：“我不是说了不要来见我！”
珠宜气愤地浑身发抖，要不是他多管闲事，她怎么会被下蛊，痛苦这么久？
“不是他，是我。”
珠宜睁大美目，千万条蛛丝向她卷来。
“啊！”
女孩满脸泪痕，整张脸都花了，小嘴张着，吐不出一个字，眼睛像死了一般，手指紧扭扣住床沿，用力到指甲发白。即便这样，她的丹元还是被一点点蚕食。
生夺丹元，痛胜凌迟！
江照立在门口，几度想阻止，但他只能做个观棋不语的局外人。
蜘蛛精吞下珠宜丹元，不管她无声的唾骂，转身离去。
庭院深深，只一棵秋叶梧桐，飒飒风中落叶。
“千叶！”半空一声冷喝。
蜘蛛精瞳孔一震，飞快回到庭廊，原先她站的地方击碎开一个大坑，乱石飞溅。
“云岩仙山，妖邪止步。”哗啦一声，院门被震开，青衣修士身形一闪，走到千叶剑砸开的大坑旁边。
院里没有风，这人来了却无端让人生凉。
青衣修士身姿挺拔，白玉为冠，额前脑后的长发拢聚于冠中，用玉簪定住。他前额清爽，没有发丝飘舞，一眼只看到那俊美的面容。
金丹大能！
蜘蛛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还有这么强劲的实力。
“你拿的东西，是你的，留着，不是你的，还来。”青衣修士召回千叶剑，那剑碧绿如一截翠竹，和他那身竹纹天青的衣裳倒是相配。
蜘蛛精自知不敌，又不甘心把丹元还回去，只得道：“道长，丹元已入体，就是我想拿出来，也迟了！”
“那就拿你的丹元来还。”青衣修士眸光一冷，剑光疾如迅风，敏捷如电，放出的蛛丝根本招架不住，蜘蛛精连连败退。
“年师兄，小心这个妖孽的眼睛！”粉衣的素漫赶来帮忙，见两人已经开打，忙提醒道。
年师兄！？
他竟然是云鼎第一弟子年旭！蜘蛛精不敢恋战，寻个破绽急急逃走。
“你去看看那名女修，我去捉回妖邪。”年旭没有过多关切她，素漫有些失落，还是进屋去看珠宜。
年旭作为大弟子倍受宠爱，飞行法器多到可以随手送人，不多时便截住了蜘蛛精下山的路。
在仙门动用妖力逃窜会触动灵气禁制，招来更厉害的长老，蜘蛛精还没傻到这地步。她一咬牙，反正现在不是她的身躯，一片蛛网撒去，满天落叶席卷向他。
年旭运风把它们扫开，蜘蛛精已经跑入云岩道观。
“不知死活。”
年旭御风追去。
观内灵压尤甚，蜘蛛精受不住，直接从观内掠过，奔观后跑。
道观内坐着几个誊经的外门修者，一阵风拂过，誊抄的经书落了满地。
道观后一条崎岖小路，久无人行走，只有内门弟子才知道，那是入三山五峰的禁制所在。
破开禁制，便可进入五峰。
年旭暗道不好，要是让妖邪闯入内门，后果不堪设想。
“止步！”年旭引剑要拦住她。
千叶缠结幽绿灵气直冲她命门，蜘蛛精操动蛛丝跳上枯松，千叶刺伤她背部，好歹躲过必死之劫。
“再不束手就擒，我就在此诛了你！”千叶的灵气擦近年旭手背，只待他一指起势，就能把这妖魔打到魂飞魄散。
蜘蛛精知道越级挑战无异送命，她心一横，起身躺入万丈深渊。
“不好。”年旭也跳入云海去逐。
江照跟着他们下去，心想这个年旭挺仗义，这么关切同门。
很快江照就发现自己错了。
蜘蛛精空中放出好几根蛛丝，减缓下坠的速度。她以前听过，仙家之境，化无为有，虚实相间，无境为有境，实境同虚境。
看年旭如此紧张，
这山崖之下，可能不是崖底！
年旭御风加快降落速度，他绝不能让妖邪闯入禁地。
可惜，蜘蛛精早做好准备，落在一片看不见的屏障之上。
云雾茫茫如海，旭日辉宏东升，金云色泽更深，光芒普照之下，一道蓝紫色禁制出现。
那禁制是个流转的圆盘，中心一点白光，散出蓝色九线分割圆盘，九块各书写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每一块都有一个浓重的紫色圆点，拼成北斗星阵。
蜘蛛精伸手点住那白光，以力支撑，把星阵拦腰阻断，禁制破开，闪出的光芒一下把她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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