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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喜歡你的。」
言語調情令兩人更加血脈賁張，派翠克起身壓在柯林身上，清澈的眼神早已沉不見底，總是快樂的眼光多了隱隱煎熬，他背脊後退、頭埋進柯林雙腿之間，吞吐起來。派翠克技巧純熟，就算這是柯林人生中第二次和男人做，也沒有半刻不知所措。兩次美好的經驗，通通都是派翠克。
派翠克是他第一個男人。
柯林低聲咒罵一句髒話，狠狠地抓著派翠克的頭，失神地享受這一刻。
去他的家庭教師。去他的所有滿天詭異傳聞。
衣服煽情地散落在地，派翠克漲紅著臉痛苦又喜悅地含著他的「甜點」，像餓了很久的嬰孩討奶喝，不時過於激動而嗆得連連咳嗽，不時抬起泛著淚光的眼看著他。而他的手持續緊抓著柯林的腰，彷彿想扯掉柯林身上所有的刺青，只留下他，只有他。
去他的過去未來。
心裡的石頭瞬間如雲煙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拍打岸邊的浪濤越發拔高，吞噬柯林心裡最後的防線。
只要當下的每一刻，我屬於他，他也屬於我，就好。
確實一切快得像被海浪吞噬。他不記得怎麼又到了派翠克的房間、柯林用嘴撕開保險套、派翠克打開潤滑液、柯林扳開他的腿、派翠克仰頭哭喊柯林的名字、柯林俯下身深吻他、派翠克扭動身體汲汲渴求更多佔有……
一切發生得很快，餘韻卻深刻地、綿長地把這段香豔動情的下午，層層寫進兩人的肌膚裡。他進入派翠克的身體，卻反讓派翠克進入他那一直空曠著、隨心所欲的自由境地。
在那裡派翠克留下他的氣味，他的觸感、他的聲音和他的神韻。宣示著，以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你都會想起我，因我動心。
-TBC-
第4章 4
瘋狂又纏綿的午後，派翠克趴在柯林胸膛上，床是單人床，所以柯林得緊緊把他摟在懷裡，免得他掉下床沿。
內側手臂上搔癢的是派翠克的頭髮，散發著洗過澡後的皂香味。少年的臉頰窩得柯林滿懷溫暖，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派翠克舒服地眨著睫毛，跟著唇邊絮語輕掃他的胸懷。指甲輕輕搔著派翠克光滑的背脊，不曉得經過幾次低聲細語幾度凝望屏息，他才開始感到手臂痠麻。
刷成粉藍色的牆角擺著一把電吉他，派翠克說他高中時玩過一段時間的電吉他，後來他迷上打鼓，現在還組了樂團。往日放假都要跟著團練，今年他真的要趕快補救他岌岌可危的課業，才回家度過整整一個月的假期。（「結果我遇見你！是聖誕老人把你打包送來的嗎？」派翠克高興地直嚷嚷。）
床斜對面的牆壁上有一整個區塊貼滿照片，照片中的派翠克看起來青澀稚氣，柯林猜想大多是高中時的照片。他瞄到其中幾張，是派翠克紅著臉、雙眼迷離親吻另外一個少年，又有幾張派翠克全裸背對鏡頭，背上全是不知名的液體……。留意到柯林注視的方向，派翠克慌忙地起身想遮住柯林的視線，柯林只是攬住他，輕描淡寫地說：「沒關係，那是你的過去。」
「家最討厭的就是這點，我應該第一天回家就大掃除的。」他仍頻頻回頭，似乎想下床撕掉那些陳年往事。
「沒關係，」柯林正色說，他把派翠克摟回懷中，「你再亂動就要掉下床了。」
柯林不再多說，只以額頭和鼻尖的輕吻，和專注而著迷的眼神，來一次又一次表達他多麼喜愛他，這種強烈的感受不為過去所撼動，也不受未來的羈絆，只純粹地存在當下。而這也的確安撫了懷中人微微的不安，他玩起柯林的左耳，企圖掩蓋微笑的嘴角下咬著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然後柯林注意到床鋪旁邊的書桌上，有幾本小說，封面上的人他熟悉不過。
「你是模特兒？」
派翠克懶懶地揚起手，拿起書瞇起眼睛看，然後一下子收回手，「這是我拍過最糟糕的一張。我不喜歡。」
除了小說，還有好幾本雜誌的內頁都有派翠克。他說從高中時就偶爾接案直到大學，現在變成他的工作。
「我倒覺得這個封面很好看。你怎麼拍都好看。」
派翠克抿起嘴，嘴角甜滋滋地勾起，「閉嘴，誰教你說謊的，先生？」
「如果這是謊言，那還有什麼是真實的？先生？」
明顯不過的調情話語，但柯林知道他當真，派翠克也當真。或許在情人的擁抱裡，什麼都可以是真實的，他們緊緊相依的懷裡容不下一點點虛假。
「別想跟我談論謊言和真實，你知道我最擅長真假遊戲。」
「如果你聽過我的故事，你就知道你那不叫擅長。」柯林壓在派翠克頭下的那隻手，撓了一下少年柔軟蓬鬆的捲髮。派翠克撐起半邊身體，手肘靠在柯林胸膛上，手掌撐著下巴一副等著柯林能說出什麼好故事來的表情。
「兩個故事，一個真……」
「一個假。我知道，別多解釋，快說！」就像所有曾經聽過床邊故事的孩子一樣，派翠克露出那種迫不及待、不耐煩的淘氣神色，彷彿柯林只要說得慢半拍，他就要搶話自己編故事了。
「耐心點。」柯林捏了一下派翠克的腰，惹得身上的人又一聲驚呼。他抓起柯林的手就往嘴裡輕咬，故意猙獰著臉像隻小老虎。柯林被派翠克逗得連連輕笑，隨即收起嘻鬧的語氣。
「第一個故事，兩年前，在我的家鄉都柏林……」
語調沉緩，每個斷句間的呼吸都飽含著感情，為下一句做最好的進場……。柯林的思緒飛回兩年前那條陰暗的巷弄。
拳腳飛來，重重落在他身上，最初打在他臉上那一拳令他痛得睜不開眼睛看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做的好事。他甚至來不及回想他是惹到誰，就被一腳腹部的重擊而痛得幾乎失去意識。人太多了，他又毫無防備，只有挨揍的份。
他以為這次他死定了，突如其來的暴力令他驚慌得連摯愛的家人也來不及思念，可能連打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去……。
直到他出現。施暴者紛紛說著「有人報警！」「該死！」「真他媽的！」，一哄而散。
柯林勉強撐起半邊身體，頭痛欲裂。然後，「那個人」小心翼翼地從巷口轉角探出來。一個蒼白而纖瘦的少年。
他起初遲疑，踏入巷口的每一小步慢慢變一大步，最後踉踉蹌蹌地到柯林身邊，蹲下身來。清晨的光線灰濛，暗巷更昏昧不清，但柯林記得少年漂亮的輪廓，和那雙瞇起來彷彿可以滿溢出溫情的眼睛。
少年好認真地看著他，即使身體刻意保持距離，戰戰兢兢的視線中他仍能感受到這個陌生人是真的好擔心他。柯林詫異，他很少遇過在這個年紀卻有如此溫暖眼光的人，纖弱的身體裡頭，是深厚的海洋。
少年說警察就要來了。
柯林說至少讓他知道名字，他非得報答他。
少年猶豫，突然低下頭，聲音像小貓似的回，他只想要一個吻。
柯林壓根沒想到這個陌生人會這樣回答。沉吟半晌，他突然有股異樣的感覺，少年似乎認識他。然而他還來不及發問，少年突然像犯了什麼錯，羞愧地連連道歉，他想跑開，柯林拉住了他。
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街道開始出現人潮的聲音，少年越來越慌張。柯林情急寫下電話號碼，塞在少年手中。
「請務必聯絡我，一定。」
少年渾身像觸電似的呆滯在原地，盯著柯林抓著他的那隻手，露出夢一般的神情。然後猛然回過神來，甩開手便跑開。等到過了好一陣子，直到柯林不再頭痛，他才驚覺少年可能根本不會再聯絡他。他搖搖晃晃地走出巷外，街道熙來攘往，哪有少年蹤跡……。
「我應該跟他要個電話，但……總之我們失聯了。」柯林撫摸著派翠克的後腦勺，說得一派輕鬆。
「你看起來不是很失望。」派翠克低下頭抵著柯林的額頭，調笑道：「但你很會說故事，我姑且相信你。」語落立即啄了一下柯林的唇。
柯林莞爾，使些力把派翠克攬回懷中，箍緊雙臂像要把他揉進懷裡一樣。「第二個故事，我找到他了。這就是為什麼我看起來不失望。」
出於一種莫名的直覺，柯林抓起派翠克的左手，翻開手腕查看。和他意料中的不一樣，記錯了嗎？柯林搖搖頭，兩年時間太長，記憶忽遠忽近地糊成一團，若和「莫名」的直覺錙銖必較，他恐怕又要再失去派翠克一次。柯林沒有停頓太久，唇湊到手腕就親了親。
派翠克懵懂，直嚷道：「有續集？你真是編故事高手。我都快要忘了我們在玩真假遊戲。」
「生命難道不像一場遊戲嗎？你買了人生的票，你在這個世界遊樂場裡悠晃，你有權利經歷任何你想玩的遊樂設施，人潮有時候會把你推向某個人，有時候又會把你們拆散……可是誰知道呢，或許在下一個鬼屋中，你們會緊緊抓著對方，直到出來才發現你抓的，是前幾分鐘才錯過的陌生人……」
「人潮有時候會把你推向某個人，有時候又會把你們拆散……」派翠克低聲復述這句話，然後嘟噥：「所以你的續集是什麼？先說如果第一個是真的，他如果聯絡你了，至少我在時，你不可以接他電話。」
「他沒有聯絡我，倒是在酒吧喝得一蹋糊塗！」柯林笑道：「這就是第二個故事，在我工作的酒吧，我遇到他了。就是那種電影中才會出現的老掉牙情節，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別這樣看我派翠克，你也可以猜這個故事是假的。我要說的是，我看著他，在人群中那麼光彩奪目……他笑得好開心，舞跳得很彆扭卻比誰都還要耀眼，漂亮的小瘋子……為什麼當時我在巷子裡沒注意到這些呢？」
柯林的話慢了下來，撫摸大腿的手也變得更加輕柔，慢慢一路摸回纖細的腰，「不過無所謂，不管他是誰，我欠他人情。我走過去，我的臉甚至還在痛，同事叫我也不理，我下定決心，這次人潮不能再阻止我，我要還給他一個吻。」
「這個是假的，世界上哪有那麼湊巧的好事。」
「如果世界上沒有湊巧的好事，就不會有幸運一詞。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明白我們多麼幸運……」柯林抬起派翠克的下顎，挑逗意味濃厚地看著他，「我這樣親他……。」
他毫不猶豫地吻下去，派翠克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閉緊雙眼，一下子，他也張嘴回應。吻和上床時的吻不太一樣，情慾少了些，溫情多了些。吻比想像中還快結束，柯林依依不捨離開派翠克的唇。派翠克雙眼醉了一圈。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派翠克驚呼道：「原來是你！」
「小瘋子，你總算想起來了。」
「原來你是酒保，難怪你會調酒！可是我不記得我救過你……不過話說回來，那天我只記得我醉倒前發生了什麼事……」
「我記得就好。我們碰上了，現在你在我這裡，過去不是那麼重要了。我親愛的陌生人，派翠克。」
***
等凱文和魁登斯回家，入口圍籬已纏上紅綠交錯的聖誕裝飾，屋簷垂墜金黃閃耀的燈串簾幕，門楣上松柏枝條捻成的藤葉同樣纏裹著小巧燈泡，門下則掛著槲寄生和龍柏、冬青、松果編織而成的花圈，銜接前廊的樓梯扶手也纏繞燈線，爍光點點。不僅如此，屋裡五顏六色的金蔥條、金球、小玩偶、緞帶或掛或圍或綁地添綴所有廳室，而客廳的聖誕樹光彩斑斕，喜氣洋洋地迎接聖誕到來。整屋子的繽紛熱鬧。
屋外蒼茫一片，屋內繁花似錦。當魁登斯和凱文上樓時，見到的是派翠克斜躺在躺椅上，撐著頭靠著扶手，神情清爽舒適的像剛洗完三溫暖。他的眼神落在扶手那端，柯林坐在上面盤起一隻腿，端著書朗誦葉慈的詩篇，旁邊矮櫃上擺著薑汁酒和蘋果派。香氣襲人，紫色晚霞彷彿也特別恩待他們，溫柔地撫觸二樓靠後院這間書牆環繞的廳室，那竊竊笑語把世界隔絕在外，好似排除在這幅畫以外的只剩下欣羨和忌妒的眼光。
「但我，窮，只能有美夢，我把我的夢鋪在你腳下，輕點踩，因為你踩著我的夢……」
「你們回來啦！」
重重地一聲「砰」，派翠克跳起來雙腳用力一踩，一看到弟弟們回來，他立即興奮地走到他們面前，一下誇耀著這些布置，說他和柯林提前到家，閒來無事便繼續著手先前弄到一半的裝飾；一下又說他打算在聖誕節前辦個派對，大家可以邀請朋友來。他按捺著激動，勾著嘴角搖頭晃腦地說柯林整月都會留在這裡，聖誕節時他們可以四個人一起過。
「我對派對沒任何興趣。」凱文一臉像是聽到尷尬的冷笑話，它冷眼掃視滿房亮得刺眼的金蔥條，「派對？你今年怎麼突然想在家裡辦派對？」
「我們可以重新培養這個興趣，凱文。」派翠克往他臉上抹了一道理所當然的微笑，「今年難得有客人，這個家也太久沒有像樣的派對了。」
「以前是有啊，哼，她開派對開得可勤了，『訪客』多得……」
「我在儲藏室找到好多聖誕裝飾，每個都好美！」派翠克像是刻意打斷凱文的話，逕自說下去：「我還額外買了些緞帶，但不管怎麼布置就是沒有小時候漂亮……」
「那些老古董早該丟掉了，多久沒拿出來的東西。」凱文冷哼道：「也是啦，比起這間破屋子的年紀，這些塑膠製品也才不過十多年，等屋子腐爛光了、地球毀滅大概只剩下它還活得健健康康，人工的永遠活得比較久。」
凱文轉眼又露出意興闌珊的表情：「派對的事我沒意見，反正我也不會下樓。不過我已經準備好禮物，一切都照流程走，你會喜歡這個聖誕節的。話說回來，先生，你不用回去看家人嗎？」
「這個冬天不會。」面對凱文這句不知是否不懷好意的問話，柯林選擇淡漠以對。
「真有趣，」話這麼說，凱文臉上卻不見絲毫興致，「以往都是我們三個人過的。我會再多準備一份禮物給你，先生。」
「既然以往都三個人過，今年也不用破例為我準備。」
派翠克隨即端起蘋果派走到兩人之間，眉飛色舞地說：「每個人都會有禮物，這是我的規定。晚餐還要等一下，你們要不要先吃點派？魁登斯你手上那是什麼？李醫師還好嗎？」
「Ah bon, génial.（是喔，太好了。）」凱文矯揉造作地朝柯林點點頭，便轉身回房，低嚷道：「真搞不懂為什麼連樓梯也要纏上燈泡……」
魁登斯一言不發站在角落不知道多久了，他的身體縮在一起，彷彿想縮進已經皺得不得了的衣服裡。
「蟹爪蘭。她過得很好，今天教了我很多植物度冬的知識。」魁登斯把蟹爪蘭放在派翠克房門口對面的小圓桌，派翠克讚嘆：「這下二樓也有些花了！就在我的房門外，真好。你也可以邀李醫師全家來派對呀，順道看看你培育的花房……啊，我房裡的盆栽有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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