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迪顺手从旁边掰下一根小树枝,朝着树丛里扔了出去,‘噗’的一声,树枝穿透了一只藏在树丛里的兔子。
“您打算一会儿吃这个?”布瑞斯问他。
“……先收起来吧。”希迪跳下来,拎起兔子的耳朵看了一会儿,挺没意思地把兔子塞给布瑞斯,“我现在不饿……你刚才说什么传说?”
“这片森林里的传说。”森林里没人,布瑞斯摘掉了遮盖容貌的帽子,反手将兔子的尸体不知道收在了什么地方,“关于妖精骑士的。”
“妖精?”希迪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没见过。”
他不记得自己在赎罪院里的时候有没有听过相关的故事了——多半是没听过,就算听过,也不会在他的脑海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希迪不是非常信任故事,他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
不过他已经见过蘑菇圈里的小妖精了,那既然如此,‘妖精骑士’说不定是小妖精的什么变种?
希迪是个好学的孩子,他对世间一切自己不了解的事物都保有充分的好奇心,于是顺手又在不远处弄死一只兔子,捡起来丢进布瑞斯怀里:“这个送你,给我讲讲吧。”
布瑞斯:“……”
他面不改色地收下了这尚带余温的礼物,跟在希迪的身旁。
两人前进的方向全由希迪决定,布瑞斯虽然是对大陆了解更多的那个人,但他从来不会干涉希迪的选择。
也看不出他有多么向往深渊……至于他非要同行的理由,希迪也没问过。
管他呢。
“‘妖精骑士’不是一个单独的生物。”布瑞斯讲述的声音和缓,“他们是一整个种族。”
希迪:“像龙或者精灵那样?”
“不全是。”布瑞斯说,“龙或者精灵有他们自己的生育规则,至于蘑菇圈里掌管妖精金库的小妖精,则是元素构成的。但妖精骑士……虽然叫做妖精,不过他们是由其他种族转化而来,不会以自然的方式增加数量。”
“转化?”希迪问,“就像是人死后变成幽灵?”
布瑞斯轻轻点头:“差不多。”
希迪没听说过这个,对此很感兴趣:“是怎么转化的?”
布瑞斯:“交配。”
希迪:“……”
就算是他,也愣了一下。
布瑞斯:“最一开始的妖精骑士是如何出现的,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故事开始流传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的这个形态了。”
在这片森林里、在月亮升起的时候,从树林的阴影中会出现浑身包裹着盔甲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有可能是男性,也有可能是女性,骑着黑色的马,马背上的鬃毛是飘忽的雾气,有时是灰色,大部分时候是黑色。
他或者她会来到靠近森林的村庄,从窗外凝视着那些房间里熟睡的面容,如果有格外中意的,就会拿出一个金色的铃铛,轻轻地摇三下,被妖精骑士选中的人就会醒来,无论是否自愿,都会跟随那匹黑马,一同走进幽深的森林里。
希迪:“哇。”
他是真心实意地在感叹,小孩觉得这故事有点诡异的浪漫。
森林里有条小路,两人正沿着路走,但希迪很快就厌倦了这个方向,顺势往旁边的草丛里一拐,又问:“然后呢?”
“然后……”布瑞斯想了想,“然后妖精骑士会与自己选中的人类交配,通过某种仪式将那个人变成下一个妖精骑士,他们自己,则会从此消失在森林深处,永远不会再出现。”
就像是一种传承,一片森林里同时只会出现一位妖精骑士,带走了一个人之后,下一次说不定会在多少年后才再次现身。
“被妖精骑士带走的人不会再回来。”布瑞斯说,“但是有人曾经见过骑士在月下策马奔跑的身姿,据说非常……非常美丽。”
希迪:“你见过?”
森林里的路不是非常好走,有些树上缠满了藤蔓,还有些藤蔓上长着尖利的长刺,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人的衣服。
希迪提着问题,一边摸出布瑞斯送他的新的小镰刀,切下来很长的一段荆棘,捏在手里把玩。
“‘妖精骑士’的出现是很难得一见的场景。”布瑞斯摇了摇头,“很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幸运。”
希迪走在前面,小声说了一句:“哎呀。”
没按照原有的小路走果然会出问题,森林戛然而止,两人面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沼泽。
沼泽最上面是一层薄薄的水,里面还长着些草,但左右延伸得十分宽广,基本看不见尽头。
沼泽的对面还是森林。
希迪拿这个可没辙,他也不想弄脏衣服,只好回头看布瑞斯:“过不去了。”
“在大部分版本的传说里,妖精骑士所引发的故事全都混乱而放荡……”
布瑞斯没有停止讲述,他顺手构建出一个魔法阵,将沼泽表面的浅水冻出了一片坚冰:“不过那基本上都来自于人们的二次加工,而非真实情况。”
未曾亲眼得见,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但用不着他这样给故事收尾,希迪听了个大概,就已经基本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现在比起不知真假妖精骑士,他对那片冰层的兴趣还要更大些。
他蹲下来,试探性地摸了摸冰面,又敲了两下,最后自个也走上去踩了踩。
有点滑,还有点凉。
希迪又夸布瑞斯:“你真厉害。”
布瑞斯笑了一下,眼角的泪痣让他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美貌过头的妖精。他也走上冰面,牵起少年的手:“这里会有些滑,请您当心。”
有了近路,穿过这片沼泽就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希迪踏上坚实的土地,立刻松开布瑞斯的手,又摆弄起他切下来的那条藤蔓。
藤蔓很细,上面都是尖利的刺,没多大一会儿,少年的手指上就被划出了些细密的伤痕,流下细细的红色血痕。
他虽然……力量异于常人,终究还是个娇贵的孩子,皮薄,稍微碰一下就会破。
然而希迪本人并不在意。
他做事很专心,将那根细藤弯成一个圈,又从旁边的草丛里拽了几朵野花,精心又仔细地用它们编出了一个花环,回身带在布瑞斯的头上:“送你,这是礼物。”
布瑞斯温顺地低头,接受了这份礼物。
他的头发十分顺滑,就算花环上的尖刺突出,也没怎么将那一头银灰色的发丝勾乱。
虽然材料古怪,但希迪显然很擅长做这个,审美也在线,花环带在布瑞斯头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也许是因为布瑞斯本人的样貌精致,配合上这狰狞的怪东西,就格外地有一种反差感。
希迪挺满意:“好看。”
他离远了,看了两眼,忽然又凑过来,双手捧着布瑞斯的脸,轻轻地亲了他一下。
沾了人家一下巴血。
布瑞斯顺势将他拉进怀里,轻柔地拿起他的手查看:“您受伤了。”
希迪才不管,闲不住似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总归他恢复能力强悍,今天弄坏自己,最迟后天就能恢复如初,连点儿伤痕都不会留下。
“这可不行。”布瑞斯仍然带着点笑意,“我帮您处理一下吧。”
希迪:“不用,嗯……”
布瑞斯压根不是征求他意见,他把少年按进怀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干净的绷带,细致又认真地往希迪的手指上缠。
希迪力气没他大,虽然想反抗,却最终还是失败了,只好蔫哒哒地任他动作。
小变态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真是岂有此理。
希迪:“讨厌你。”
布瑞斯似乎叹了口气:“嗯。”
他的动作熟练又利索,但不知道为什么,希迪总觉得他用的力气大了很多。
其实被尖刺划伤没多疼,布瑞斯这样一绑,反倒疼得更厉害了。
希迪往他怀里缩了缩:“你生气了?”
“怎么会呢?”布瑞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永远不会生您的气。”
“只是……”他又说,“您至少也该学会善待自己。”
他很快就把希迪的手指妥善缠好,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又牵起少年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了吻少年的指尖。
明明这不是什么激烈的动作,希迪却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他眼睛里那一圈金色骤然出现又立刻缩回去,变回了清澈漂亮的橄榄绿。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紧:“我没什么……”
布瑞斯又吻住了他。
青年这回的动作急切又热烈,像是带着贪欲,毫不迟疑地占有、满怀渴望地侵犯着希迪的全部领域。
“……您是我的一切。”布瑞斯最终舔掉希迪唇角被牵出来的一点液体,贴着他的唇,轻声低喃,“为了您,我什么都……”
愿意做?
似乎不是,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希迪眼角泛红,腰都软下来,融化的糖浆似的挂在布瑞斯身上,反手抽出镰刀,往布瑞斯凑得很近的喉咙划过去。
果不其然被攥住手腕制止了。
“……你可真坏。”小变态也不着急,眼睛是兴奋的亮金色,把小镰刀插进背后的树干里。
他又用上了敬语:“我想在这儿要您……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一部 分:《旅人启程》完。
用标题来划分,十章一个部分,下一首是《妖精骑士》ww
另外:妖精骑士这传说是我胡编乱造的,追根溯源的灵感是无头骑士杜拉罕……但基本上和无头骑士完全不同就是了(。
第11章 传说中古老的村庄
两个人闹得有点狠。
这里是野外。希迪一方面知道不会有人来,另一方面又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少年图新鲜,一闹腾起来就没完,紧紧地贴着布瑞斯撒娇,一直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太远。
布瑞斯……
布瑞斯多少有点儿失控了。
希迪不乐意动弹,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趴在他后背上哼哼唧唧,把脸埋在布瑞斯的斗篷布料里。
希迪:“你把我弄坏了。”
布瑞斯背着他往前走,这时倒是已经恢复了他原来的温柔:“我刚刚检查过,您并没有受伤。”
至少……还远没到‘弄坏’的程度。
“不管。”希迪声音含糊,把布瑞斯的长发撩到旁边,磨牙一样,去轻轻地啃他脖子上的那个项圈。
当然啃不动,金属质地十分坚硬。希迪刚才就仔细地查看过一遍,没在上边发现任何接痕。
这东西的大小正巧合适,只宽松一点,也不知道布瑞斯到底是怎么带上去的。
不过现在希迪暂时懒得思考这个,也没有闲心再次尝试把项圈掰断。
他又小声抱怨:“我不舒服。”
布瑞斯能施放十分精准的水系魔法,洗倒是洗得干净,但那种异样的、黏糊糊的触感却不那么容易褪去。即使已经休息了好大一会儿,他还是有种自己被灌满了的错觉。
希迪是个会毫不犹豫地弄伤自己的孩子,能让他都觉得难受,也是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布瑞斯没跟他争这个。
他任凭这危险的小变态挂在自己肩膀上,用手指一路从自己的侧脸按到喉结,也没反抗:“抱歉,是我的错。”
倒是温驯,丝毫也看不出方才他把希迪按在树干上时的那种贪婪又渴望的架势。
希迪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悄悄地摸了摸小镰刀的刀柄,但很快就松了手。
……现在还是不要这么做了。
他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就算能成功,也不想下来走路,于是到底还是放弃这次的暗杀计划,转而再次去研究布瑞斯的项圈。
项圈旁边的肩膀上就是他刚咬出来的印子,尖尖的虎牙留下的痕迹格外明显,白皙的皮肤红了一片,几乎马上就要磨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布瑞斯的皮肤光滑得透明,甚至能看见他颈侧青色的血管。
挺好看的。
希迪喜欢看上去脆弱的东西。
因为那通常代表……它们都格外容易被毁灭。
这是一种独属于希迪的、有关于消亡和残骸的精致美学。
不过他一直没能成功毁掉布瑞斯就是了。
少年尝试着,用自己的手指去按压那个印子,按了两下,又把脑袋凑过去,像是好奇的小猫一样,试探性地在上边舔了舔。
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呢?他想。
又想:算了,这不重要。
布瑞斯前行的身体一顿。
希迪:“怎么?”
布瑞斯:“……没事。”
不知为何,声音有些低沉。
“唔……”希迪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就自觉从布瑞斯后背上跳下来,环视四周一圈,“这是哪儿?”
刚才他忙着研究布瑞斯,只是随手指了个方向。但布瑞斯速度很快,他只趴着休息了一会儿,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地方了。
森林似乎终于到了尽头,树木不再无边无际,眼前的场景开阔起来,在树林没有蔓延过去的地方,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辽阔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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