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赚钱且核心的,便是清酒。青瓷盅,很容易第一眼就看出酒色清亮;入口后,全无酸涩滞口,顺滑浓香。酒也提了五倍价,二斤坛的浊酒从前二十文,如今百文。浊酒也卖,随客人自点,大多喝了清酒的人不会再点浊酒。
杜如川起初担忧价高卖不出,在连续十日座无虚席里歇退那心思,开始全心全意打理酒楼。我的本意就是,郡城酒楼太多了,必须得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独树一帜。要么不做,做就做好!
成旭成俊等四人开始在酒楼这边做小二,茶楼并不需要那么些人手。砍柴烧火的也重新请了佣工,山上看山的五人全部下来了,冬日里那高山也无人去,成家村的人我一向用的最放心。
酒楼赚钱也是快极了,清酒大受欢迎,说日进斗金不为过。郡城中许多富贵人家日日饮宴,所需的酒都从尽欢酒楼购,一时间浊酒无人问津,成家村四人日夜轮换蒸酒提纯。
茶楼生意倒差了许多,我亦知是天冷的原因,过了腊八就只留四人看茶楼,余下都调去酒楼,成盛又带着几个木匠开始修缮尽欢茶楼的后院。那棵槐树早在开张前就伐去了,院中独木,乃一“困”字,早先我就笑笑让他们砍了。难怪朱三贵他发不了家,这么好的地段!我深感好笑,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腊月渐近,我又渐渐成了甩手掌柜。只需隔三差五查查帐,看看酒楼茶楼有哪里需要改善的。实在无事时就在邀月阁小酌,偶尔会归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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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善于独处,自认没有那人心静。
但凡独处之时,便会格外想念心底的那人。
衣服都是成衣铺子买的男装,已然一年多没穿过裙裳了,经常会想念江文元替我做的衣服;当然,很想念替我缝衣做鞋的江文元。
修竹的荷包常年被磨蹭边角有些毛毛的,不再拿在手里看了,买了只大些的荷包把它装了进去。带出家门那三套衣服,也成了柜子里的摆设品,偶尔会趁天晴好拿出来晒晒。棉布的,比起如今身上锦衣绸服,质量差些,却承载着曾经全部的温暖。
有时独自回到小院,我能在冷冷的冬日院中一坐便是一整夜,如今不会似从前夜里:想那个人想到眼泪只往下掉了。
如今,想那人时:记不得那人的疾言冷声,只是记得那梨涡,记得那蔫坏,记得那唤我起床时的温柔。
记忆的偏差还是出于不习惯?
有些忘记与那人的柔情缱绻了,有些忘记女儿香掺杂药香的味道,也有些忘记了揽人在怀里的感觉。
如今,想那人时多数会笑。
偶尔会很彷徨,会很想回去一趟,看看她也好,远远看一眼就好……
可是谁能理解我的害怕?真怕见到此时的江文元。——怕见到心悦的姑娘做了他人的新娘。一年多来刻意不去想这一点,刻意去回避,刻意只把我俩的从前一遍遍回放。
我大抵算是个矛盾的人。我能容忍江文元的一切,好的坏的笑的闹的,都可以;却无法接受江文元嫁与其他人。然而,我却又愿意成全江文元所有的心愿,哪怕是……嫁人。
心中害怕见到江文元与其他人在一处的光景,所以再如何想念她,也不愿意回去见她。
腊八那日,吃着后厨端来的腊八粥,我有些忘记江文元煮的那碗粥是什么味道了,却记得自己喝粥时沾了沫子在嘴角,是江文元擦的。
有时想念得狠了,就会寻许多事去做,以为忙碌能让我暂时忘却思念,哪里知道思念却止了我一切的忙。停下忙,细细去思念她,记忆有些模糊,只是祝福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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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村。
我在腊八这日又收到了六婶送来的四豆。
再凑上一米一瓜,凑不齐八样,凑合煮了腊八粥。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一口,想起了两年前那人,吃腊八粥时眯起了眼。
吃着想着,觉得好笑,尽欢那么大的人,为何吃到喜欢的东西就会眯眼?嘴角偶尔还会沾满碎末,偶尔,那调皮的混蛋竟要我用唇替她擦掉,过分……
这年的腊月格外冷呢!格外冷。
被衾是冷的,屋子也冷,泡在浴桶里大概是最舒服的时候。最怀念那时,那人从浴桶里跳出来,一擦干了身随意往身上套上里衣,两三步便滚到榻上,钻进被窝把我抱到怀里去。
哎,那个时候自己怎么那么傻呢?竟然不知尽欢那般便是心悦,是喜欢。
也许自己早就知道吧!只是没那胆量与勇气。
那段日子,尽欢也很难熬吧?
如今,……尽欢应该过得很好吧!——愿你过得好,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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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菊花茶能不能治疗心悸这个作者菌不知的,野菊花茶可以清血倒是真的。
分别后两个人各自会成长,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文章稍微慢热,别急哦!见面的时候会是极大的惊喜!
ps.谢谢朋友们的营养液,之前忘点一键感谢,不好意思。
39、置宅捡女
酒楼生意火热,直到除夕夜仍有订桌。
春节后歇业至初八才开业。年初一时,成家村人,周诚业,杜如川都来与我这个大掌柜拜年。
成家村人拜年时齐齐跪拜,吓得我直接逃开,一再强调与他们虽有主仆之名,我这里不兴跪拜之礼。
周诚业和杜如川第一次来,均有些惊讶,依我的身家,怎地住在如此偏僻的狭小院落里。寻来时还颇费了他们一番心思。杜如川笑说欢掌柜可真不懂享受,周诚业倒是热心介绍一处宅院。
我才想到自己该置办间大些的府宅,就如上回,梁诗如要登门交流术算,我直接选在了自家酒楼的映月阁。
正月十五一过,便去周诚业介绍的府宅查看,略微显小了些。又在周家亲戚的介绍看了几处,买下了一处三进府宅。
我有新的打算,茶楼年前已经着手重修,再有月余,后院改建完成后,整个茶楼便会如之前所想,四面皆是雅间且相通,后院的雅间房间会大一些,每间内陈设的除了四条几和蒲凳,均摆放红木架,摆上书画供阅,也摆上不同的茶,茶具,以做装饰和推售。
周诚业是个很靠得住的掌柜,二月中旬我把茶楼里的成家人抽调一空去山中抢茶,只留了三人给他,他还是能雇些佣工把店铺照应得如常。
这回抢明前茶时我不躲懒了,全程跟着,自己也动手,明前茶是最嫩的芽叶,如今都能卖三十两一斤,且还没货,一壶明前茶已经卖至三百文一壶了,物以稀为贵。像那梁诗如,回回都得待上大半日,喝下三壶的明前,再点些点心,花去一两多银。
炒茶的流程几位婶子都熟悉,姑娘们也开始学。这回在我全力跟踪下,明前就得了百三十斤,雨前得了二百八十斤,粗茶更多些得了四百斤。
差别这么大,原因很简单,他们漏采。我观察几日发现,一棵树他们能漏采一半,栎山这里山茶树长了很多年,树高,有的需爬到树枝上去采,略危险,姑娘们不甚方便,小伙子凑合,东一处西一处漏采许多。这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明前茶炒完后,我便提前回了郡城,后面的事交给成二伯主事。去年半年他们中许多人都赚到七八两的工钱,成二伯也得了十两。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大的刺激,让本就吃苦耐劳的村人们更加卖力了。
这日无事,我在市集转悠,思忖分店之事,边踱步往马车走去,忽而腿部一沉,腿被抱住。
“爹爹!”
糯糯的童音响起,吓了我一激灵,这谁家小孩儿,干嘛乱喊爹爹!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爹爹!”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破孩儿,衣服又脏又破,这脸上身上脏的都看不出来男娃女娃。我内心是崩溃的,能不能别抱着我的腿。
“爹爹,你就是爹爹!”小破孩儿哭喊着。
“你别乱认啊!我真不是你爹!”心中无奈,我总不能欺负小孩子,好歹弯下腰问他,“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
小破孩儿摇头不知。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我再问。小破孩儿总算说了句话,不过也把我雷得外焦里嫩:“我叫野丫头!”
“哎呀!这位公子,这孩子是城西头曹老婆子养的,自从上月就不见曹老婆子来这边捡菜叶子了,应该是没了。这小丫头以前常跟曹老婆子来这里,许是熟路,这月一直在这边,全靠大伙儿紧紧凑凑给她口吃的。造孽哟,这么点大的娃儿!”旁边大婶模样的小贩絮絮说着。
“大婶,这样的孩子官府不管么?”我转头问她。
“这哪里管得过来哟,这街头讨饭的小乞丐,一群一群的,没见官府的人睬过。”婶子瘪瘪嘴道。
“我看这位公子既然与这小丫头有缘,不如带回去做个丫鬟,给口吃的,再过两三年就能服侍人了,也使得的!”那大婶上下打量我一番,试着给了个建议。
我才不想要这么个牙都没换的小奶娃做丫鬟呢,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服侍谁呢!
“爹爹!野丫头乖乖的,爹爹不要赶野丫头!”小破孩儿扒在我腿上就不放手。
我弯下腰把她拉开,蹲在她面前,叹了口气:“哎……我哪有功夫带着你!”又自言自语说着,养个瓜娃子可不像养小猫小狗的,你可是活生生的小人儿啊!出啥问题,我担不起那责任。
“你便自己寻出路吧!”我往她手里放了几块碎银子起身走开,算是做了该做的吧!
“爹爹……爹爹!”小破孩儿追着喊。
“哎……”我叹气,小贩也叹气。
“这位姑……公子,且慢,且听小老儿一言!”一个打着神算幡子的算命老头儿在旁边喊,“公子,慢行!老朽有话要说。”
“噢!”算命的,不就诓人钱财的么,本姑娘可不信神佛的,更不信算命的胡扯,不过刚刚好像听见那算命的要喊姑娘,生生转了口。
“这位公子!”算命先生见我停下望着他,也不急,慢慢说道,“老朽看面相一向很准,你与这小丫头有三十年缘分。老朽知你不肯轻易相信外人,但请听老朽一言,你若收养这孩子,养育十二载,此子往后会回报你十八年养育大恩。”
“啊?”我这是遇到烫手山芋了么,拿着也不是,丢掉也不是,“倒不图她什么回报,……哎!罢了,小丫头,我整日东奔西走的,你跟着我会比较累,你还愿意么?”
“爹爹去哪,野丫头就去哪!”小破孩儿张着小脸笑着。
我见她黑乎乎的脸上漾起了梨涡,心里泛起一丝疼,低头看着小破孩儿,小破孩儿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白的地方浅浅幽蓝,像极了阿元的眸。我收了收心思,对小丫头道:“以后你就叫小豆丁,不叫野丫头了,记下了么?”
“嗯!记下了,我叫小豆丁了!”小豆丁狠狠点头,童真一笑。
我任她拉扯着我的衣摆,两人一大一小往马车去,成才见一小乞丐拉着我,问是不是小乞丐缠了主家,需不需要他帮忙赶走。我告诉他往后这丫头就跟我了,叫小豆丁。成才赶车载着我们往新购置的府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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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街头。
“诶,我说算命老头儿,你真算出那公子和那小丫头有三十年缘分?这么神?”小贩目睹了一切,问那算命先生。
“有没有缘分不说,这人命一条总归是保住了,不会错的!哈哈……”算命先生说一句藏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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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姑娘是没听到的,这坑爹的算命先生。
不过,我本来也不图什么回报,在看到小豆丁深深酒窝和那双眼眸子时,就已经下了决心,收养她了。
我让小豆丁在院子自己玩,我则去厨房烧水,得把这脏兮兮的丫头收拾干净。提了一桶水倒在木盆子里,把小丫头叫过来,扒了她那破破烂烂的脏衣服,给她清洗,小丫头倒是乖,乖乖的不哭不闹,任我拿着布巾擦着她黑黑的小身子。
边洗时边问她:“小豆丁,你几岁了?”
“阿婆走前说我吃了四年的闲饭!”小豆丁这话也说不清她是几岁。
“噢,那之前就是四岁,现在算五岁了。你以前的大名还记得吗?除了野丫头。”我问。
“没有,阿婆叫我野丫头!”小豆丁答。
“那,街上那么多人,你干嘛要说我是你爹?”我不是啊!我是女的!我心里都要嚎叫出来了。
“阿婆说我爹是个漂亮公子,把我娘的魂勾去了。爹爹就是漂亮公子啊!小豆丁当然就找到爹爹了!”小豆丁简直是神语,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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