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声指责,很没道理。
“早晨我是想家了,哭是我不对。往日夜里我只是担心你身子不好,没有不喜欢与你做那事。”我叹了口气,心中很憋闷,勉强耐心些说:“我没有别人只有你,你还不知么?我每日都在楼里做事,哪有闲工夫喜欢别人。”
“你还说只有我,你看你语气都这样不好!”阿元说完又气道:“你白日都在外面,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楼里做事,是不是在外拈花惹草。”
我吐出一口气,尽量温和些说:“好了,别闹了,睡吧!信我,我没心思喜欢别人。”
“闹?我闹什么了?你今日把话说清楚。”阿元疾声反问。
我真不知她是如何抓重点的,身心俱疲,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我第一次吼了她:“怎么没闹,好好的新年,生的哪门子气?睡了,白日还得早起。”
阿元一听我烦躁的声音,气得就胡乱捶打我,我任她打,反正我不觉得疼。没有心疼。
她应是打到我鼻子了,温热流了出来,鲜红鲜红的。我心有些木然,反手抹了一把,瞅着她,眼里无声发问,打够了没?
我看不清自己是何模样,大抵很狼狈。
阿元瞧见我,忽而大叫一声“啊——”后从床榻摔倒在地上。我吓得魂不附体,这是怎么了?
我跳下去扶起她,我唤她,唤不醒。探了探鼻息,幸好是有的。
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把她抱到榻上扶正身子躺着,便冲出卧房去寻人请大夫来。清越见着我时惊了一惊,忙问我怎么满脸是血,我来不及解释,只让她快去请大夫,阿元昏倒了,请叶大夫。
清越说新年刚到恐不好请到,我不管那些,十倍百倍的诊金都行,赶紧去请,多找几人去,其他大夫也请些来。
吩咐完我立刻回了归元居,我得守着阿元。
我很责怪自己方才对她态度不好,若非我那般,她不会气急打我,也不会昏厥。但我悔之不及。
我与她度过第七个年,说真的,往日我都没舍得对她说过什么重话。情人之间不可能不吵架,但我也没料到这么简单几句会刺激了阿元,我性子不算很好,却从未疾言厉色对过她。
大夫很快来了,归元居的卧房有些小,大夫轮流进来诊脉,翻翻阿元眼皮。一番看诊下来,大夫说来说去就那几句,情绪激动导致昏厥,只得等病人醒来再看,说是脉象无碍。
又是无碍!上回无碍睡了三四日。
这一番折腾天已濛亮,大夫们说不出所以然便要告辞,我搜寻一圈,并未见着叶大夫,让清越再去请叶大夫来,清越道叶大夫归老家过年去了,不在郡城。
我渐渐冷静下来,或许,这回阿元和上回一样,只是睡几日就能好。让清越按方子去抓药来,熬那人参血茸药汤备着。而后吩咐陆忠去请叶大夫,无论如何也得请过来,诊金好说,多少都行,且务必说清是欢府的夫人。我想叶大夫应该记得我和阿元吧!毕竟我曾经那般“为难”过他。
归元居还是冷些,人走之后我就把阿元抱回主园的卧房里。守着她。
天光大亮后,府中有拜年的人,我让清越清浔务必寸步不离看着,不得离了人,每刻钟都得探鼻息。
匆匆去客厅见来拜年的掌柜伙计,无人时立刻回卧房,我大抵是有些紧张过头,总不想在这样的时间离开阿元。
成家村的人也来了,成二伯与吉婶做了代表,见我面有忧色,问了因由,我说阿元有些小恙。吉婶便说想去瞧瞧,我同意了。
吉婶看过后说会不会撞了邪祟?要不要烧些纸钱什么的。我摇了摇头,我并不信鬼神之说。这种迷信做法并无意义。吉婶见状不再多劝,道她想留在府中待阿元醒转,问我可否,我让清越给她安排房间。
见了这几波人后,我便让秋云替我接待,我则一心守着阿元。阿元与上回差不多,心跳很稳,只是不醒,我仍每日三次喂她喝下药汤,每个时辰与她润润唇。
虽心忧,却不似上回六神无主。
腊月期间不该让阿元一人看管府内的事,她定是因此累得很了。
初二下午叶大夫便请来了,他与阿元把过脉,摸着胡子思索半晌未说话。我急了问他如何?叶大夫说与上回不大一样,好像心脉不稳,神气有损。我听不懂这些话,只问他怎么治?叶大夫也是说需等病人醒来,问诊一番才行。
我仍是留叶大夫在府中住下,阿元一醒便可来看。正月初二把人请来,我顾不得不好意思,求着这位大夫无论如何留几日。
初四晨间,阿元醒了。又是三日多方醒。
我见她醒来便放下一半的心,问她感觉身子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元有些疑惑望着我:“阿欢?我不是在归元居么?你怎么把我带来这里了?”
我与她说归元居有些寒,这边舒服些。
阿元又问:“现下是什么日子?”我告诉她现在已是新年初四的辰时。我让她歇息会儿,我去吩咐人端粥来,叫大夫来看看她。
阿元又是很疑惑:“新年初四?阿欢,你没弄错么?现下不是二月么?”
我心一惊,什么二月?秋云循例过来问安,我让她赶紧去唤叶大夫。趁时间与阿元解释:“阿元,现在是春节新年初四。不是二月。你可还记得除夕时,我们守岁,就四日之前的事?”
阿元有些恍惚,不是很信,揉揉脑袋又说:“我记得你不久前处理过成才成含的事。”
我彻底惊了,这差了近一年的记忆。
叶大夫很快过来,替阿元把脉问诊,阿元去年二月后的事记不得,余事皆能答上。叶大夫摸着胡子又是半晌不语。我不打扰他,恐耽误诊治,我已忧心如焚,阿元这是怎地了?
叶大夫示意我去外间说话,我赶紧跟从,嘱咐阿元在此等我,勿要起身。
而后我被告知,阿元心有郁结,精神有损,导致记忆有失,往后再受不得刺激。他的说法我并不理解,问如何医治。叶大夫说心病要心药医,他只开些调理身子的药。
叶大夫有很无语看了我一眼说,不是早与你说过要节制些么?身子亏损得很。
这回我没回避,与他直言不讳,近一年都很节制的,一月一二回,应该不会太过吧。
叶大夫似乎并不信我,告诫我身子调养好前万不可再有此举。我应下了。
心病?我收拾好情绪,搓了搓脸,换上轻松些的神情,端了粥与阿元。我喂给她吃,阿元要自己吃,我不肯,说想伺候媳妇儿用膳。阿元红着脸应了我,一顿饭吃得红色绯红。我又有些不忍她羞涩,与她开些玩笑让她放松。
我不知她是否忘记曾与我做过许多隐秘之事?她本不需如此羞涩的。
膳后有药汤要喝,阿元不解问我:“阿欢,怎地要喝药啊?”
我差点落下泪来,强忍与她说:“阿元,这是补身的药,你喝下身子养得好些!”
阿元摸了摸我的脸颊,声音很温柔道:“阿欢,你昨夜是否没休息好?脸色瞧着不甚好。”我说我无事,阿元往床榻里侧去,让我一起靠会儿。
我自然应她的,脱了外衣进被窝与她靠在一处,伸手揽住她。阿元却把我的手拿过,抱我在怀里,轻拍着我,哄我睡觉。
我躲在她怀里,不敢哭。
阿元这是忘记了去年,她又与曾经一样心疼我!
我却,开心不起来。
那些她忘记的,便是大夫所说的——她的“心病”,而她的心病却与我有直接关系。是怎样的“心病”,让她直接选择遗忘?
我想,阿元定是痛极了。
74、只因太爱了
我小心着伺候着媳妇儿,不做多想。
阿元说我小心太过,她没那么娇弱,时而嘱咐我歇息。我问些她记得的事,她似乎并不知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或者说,阿元的记忆时而有些乱。
初八那日晨起时,阿元替我寻衣服,打开宽大的衣柜,她有些疑惑问道:“阿欢,这么些衣服都是我做的么?我怎么想不起来。”
我观阿元眉头又皱了些,让她不要强想,告诉她去年她为我做了许多衣服,我都喜欢。
是啊,去年,她一遍遍催我去楼里做事,她自己也不曾放松过一星半点,日日打理家里事物,每日缝衣做鞋,各季衣服都新做了好多套。我并不让她那么辛苦,她却很坚持。
阿元有些疑惑,想了会儿就开始揉脑袋,我知她必在努力回想。大夫交代不可多思多想再受刺激,我哄着她,说记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的,我与她说。
我细细与她挑拣些说,去年二月后我去上阳走商,与她分别了两月多,而后回来后一直与她在一起,挖了水池子,建了秋千,夏日时我们去过栎山避暑。
我还告诉她,那回我和她在林子里做了些亲密的事。她羞得拧我耳朵,道定是我耍无赖缠她的。我说是啊,我缠着你的,那也是因我太爱你了。
而后我们家的生意比较忙,我大多在楼里做事,告诉她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她,往后我会好好看护她,不与她分开。
听过往事,阿元很好,她说辛苦阿欢了。我笑着摇头搂着她,在她不留意的背后红了眼眶。
她选择忘掉她不喜欢的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那些事让她痛苦了,不如忘记。而有些事,我则不必与她提及。
过了正月,阿元不对劲起来。有时她很不安,害怕我不在家里。没见到我时在院子里四处乱找,寻到我时会疾声问:“你又去哪里了?都不在我身边。”可有时,她又问我怎么不去做些自己的事,天天黏她像长不大似的。
有时却有些神叨,会念叨我很细小的事,说我衣服穿不好,为甚要裹胸扮男子;用膳会问我平日都吃两碗的,为何现今只吃一碗。有时她自行起身,只穿着里衣就出卧房……
我不敢惹她生气,她不安时我陪着她,她若嫌我黏我便离开会儿,小事情也都按她说的做,关上门我也穿起裙裳。
阿元这样病着,叶大夫被我留在府中住下,他诊后说精神有些错乱,情绪不稳,这种由心病引发的疾,得找到症结所在去开导,不然他也无法。
我藏起了所有的难过与悲伤,换上热切与温和的面容,仔细着伺候着,恐她有不如意之处。想法子去探寻她的“心病”症结所在。
我猜问不出阿元的心结。只得一件件尝试。
夜里我与她沐浴好,我问阿元今晚想不想与我做些亲密事。阿元羞臊得紧,斥我太色,她何曾想过要那般待我。
我没别的意思,又恐她胡思,因她除夕夜气得狠了说我不愿与她欢好,而整个正月,我不曾碰她,她亦不曾索要。我想,她许是羞于主动开口。
不知这算不算她的心结,我却愿意试试。
她想的我都愿意,我与她说些情话,今夜又许她两回。阿元倒是有心要我,却似乎仍不得法,一如曾经的笨拙,不似去年的狂野。我引导了她,让她如愿。
欢事后她比我累些,我与她说起她去年很喜欢主导这事。阿元并不很信,又斥我胡说,定是我引诱她的。
每日我都会在她耳边与她说,我喜爱她,她会与往日那般羞得紧。我想,阿元刻意回避去忆起不好的时候,或许真的是害怕我不爱她。我只希望这样能让她放心些,莫胡思。
不过两月余,我便身心累得提不起力,却又不得不从骨缝里找些气力。
阿元有时情绪稍微稳定,我旁敲侧击渐渐知道阿元忘记自去年二月后的事,我与玉锦那回,被她抓个现行的事也忘记了。
我思来想去,唯恐那是阿元的心病。回想起当时她情绪不好,要离开我,而后我们那么久不见面,见面后她又失常般那样沉溺于欢爱之中……
我本以为去年回来后她原谅了我,我希望那事不要是她的心结。而她不记得了,我便无从说起。只是一遍遍与她叙说我对她的喜爱,希望能消除她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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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掌柜伙计们知道了阿元染了病,来府里探望,阿元见着他们时,有时很开心,有时忽而掉眼泪。我深感无力,谢绝了大家的探望。
吉婶也来了,她很严肃告诉我,必须送送邪祟。这回我听了她的。
还有什么办法?我毫无办法。
吉婶去市井寻了神婆,神婆在府里摆香案,念念有词请不知哪路神佛,驱所谓邪祟。令我跪在案前,与神灵祈祷庇佑家宅内妇身体无恙。我都听从了,虔诚祷告神佛听到我的心愿——我愿舍弃一切,换阿元身体康健。
我想,不管是什么途径,即便这样求神问佛的事,只要有用,我都愿意一试。
我不觉得这样很傻,只求神灵听到我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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