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两兄弟头一回吃上这般的砂锅煲,赞叹着好吃,我生恐他们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全家福,很好的名字,寓意亦很好!全家都有福,便是我们共同的祈愿。福气总不嫌多的,愈是温厚宽仁,福气愈是满满而来。阿欢说得很是对。
甚为想念的小家,因着身边这人的陪伴,破破旧旧的小院立时氤氲着最暖的意蕴。
作者有话要说:
行万里路,归于来处。
80、夜悬黎珠
用罢午膳,我与阿欢去卧房稍作歇息。
陆家兄弟在院子外的马车上暂歇,阿欢本让他们回县城去找客栈住下,两位敦厚的兄弟说他们的姨父交代过,务必好好照应主家和夫人,不肯与我们分隔太远。
不枉阿欢看重周诚业,他教出的后辈很不错。
傍晚时分,家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除了二姑母一家,还有与我和阿欢亲厚些的江大郎,牛娃,三伢子都陆续来了。一行人见着阿欢都很是欢喜,却又略有些拘束。
这回我与阿欢都是锦衣华服,与村里葛布粗衣似乎两个层次。
阿欢着的是男装,牛娃都没认出她来,指着阿欢惊讶地问我:“元姐儿,他是不是欢哥儿的兄弟,与欢哥儿长得也太像了。”
我笑着还未作答,阿欢便用清冽嗓音与牛娃笑道:“这才六年未见,牛娃都不认得人了,亏得往日还时常与我上山搬野物呢!”
“哎呀,真是欢哥儿啊!你这一身男装打扮,可真是像个富家公子!”牛娃哈哈笑开,又道:“当日我与三伢子给你起这名可真是起对了!”
一院的人寒暄这些年发生的事,对阿欢已简省的过往惊叹有之,佩服有之,很是把“能干”的阿欢夸赞了一番。
阿欢询问江大郎,是否有合适的屋院能给陆家两兄弟住,若没有的话她便打发他俩去县城住客栈。江大郎立马便提出可住村祠旁的空置屋子,他稍后便领陆忠与陆汤去。
趁大家伙儿都来见,阿欢把送与他们的礼物都分发下了,又客套着感谢他们那几年中对我的照顾。
彼此已六年未见,当时他们多是二十多岁的大伙子,如今三十余岁,村里人农活多辛苦些,显得老去了不少,看起来像“不会老的阿欢”的长辈。
“欢哥儿,你怎地这么些年都不见半点变老?莫不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三伢子问着,很为阿欢一直未变的模样惊叹。
阿欢笑着说:“我可没吃丹药,同你们一样吃的是饭食,不过我吃的是阿元做的,世上独一份。”
这人!总是这般,很是寻常的话,却总能让我又羞又欢。
初到家中,我们便不留他们用膳。二姑母一家留了下来,二姑母与表嫂在伙房做晚膳,让舟车劳顿的我与阿欢二人歇息着,等着她们为我们洗尘。
表哥抱着最小的奶娃,院子里还有一个五岁侄女,一个三岁的侄子。
俩娃很是喜欢阿欢,一人霸占阿欢的左腿,一人霸占右腿,坐着就是不下来。阿欢养过笑语五年,知晓怎么逗小孩,稚嫩清脆的咯咯笑声一直洋洒在院里。
我坐在他们身边,也“偷听”着阿欢讲故事。
阿欢有许多故事,我从未听过的,文墨书店里亦是寻不到类似的话本。我很好奇阿欢的家乡是个怎样的地方,她虽与我描述过许多,我却并未切身体验过。
我知,阿欢的家乡定然很美,很精彩。
我猜,阿欢定然也很怀念她的家乡。
我想,我当尽快康复起来,能陪着阿欢,免去她没有故乡可念的乡愁。
表嫂与二姑母手脚很麻利,没多久晚膳六菜一汤便上了桌。我们五个大人加上三个小娃,围坐在院里,就着亮光用着这接风宴。
望着姑母与表哥我想起来及笄前,那时爹爹也在,我们围坐一起用膳,亲似一家人。此时,表嫂领带着小娃,阿欢与二姑母谈得很自然,我亦觉得这亦像一家人的小宴。
很温馨。
二姑母仍是很疼我地说着:“欢哥儿啊,你说说,元丫头可真是把自己逼得紧,到了如今都二十四了仍孤身,我这做姑母的,每回念起,都觉着对不住训庭。”
阿欢握了握我的手,对二姑母道:“姑母莫太忧心,阿元如何选都是遵从她自己的心意,如今阿元也不算孤身,我会一直陪着阿元的,希望阿元爹爹有知,亦能安心。”
“好孩子,你们俩人能做个伴是好,只是怎地两人都不愿成家呢?”二姑母闻言泪眼婆娑着,抹泪说道。
“我已有了心上人,成家暂不急。”阿欢委婉着道。
心上人,我喜欢阿欢如此的称谓。
二姑母瞧着阿欢,亦是感叹着她数年容颜未变,“像欢哥儿这般仍如当年不显年岁的,确实不用很着急”。
膳后阿欢将带给二姑母的礼物都交与他们,锦缎数匹,茶酒皆有。二姑母不愿领受这般厚礼,阿欢这回说得很坚决:“姑母,我与阿元在此便只有您一家亲人,切莫与我们客气!”
是啊,年岁愈长,亲人渐少,合该珍惜。
洗浴罢,我二人躺在卧房的床榻上,我枕着阿欢的肩,贴着她。
黑黑的夜晚,瞧不见彼此的神色,熟悉的气息在鼻息间,很知足。回到了旧居,与阿欢一起。
我甚是为自己去寻阿欢这事感到明智。
幸而那一番苦苦寻索,而今方能与她同床共枕。
在熟悉的环境里,熟悉的温度与气息中,我与阿欢并未多说许多话,寻到彼此的唇,拥吻缠.绵。
……
许是回了“来处”,回江家村这几日我都觉身子恢复了些气力,阿欢见状亦很欣喜。这几日她换回了裙裳,我为她梳了她喜爱的发式。
阿欢又似当年初遇时的模样,令我心魂震颤。
日子过得很简单,晨间两人都比往日醒的迟些,因无外事打扰,也不早起。家事阿欢做的也得心应手,像极了家里的女主人。
生辰这日,阿欢给我做了长寿面,我吃着感觉味道很是不错。膳后,我与阿欢道想去爹爹的墓前拜祭。
阿欢收拾了些香烛,带上贡品,与我一道上山。
走过村里时,那时往日冷漠鄙夷的目光似乎有些变化,变得有些“讨好”,有些“羡慕”,有些我说不清的味道。
我知这都是因阿欢之故,阿欢努力打拼出来的生活,我与她一道享受着。她捎带回的那些礼品,在广阳县是难得一见的,况于江家村。阿欢她并未炫富,只是答谢旧友,亦或者说因我方这般答谢他们。
那些各类的眼光,对我我与阿欢来说都很无所谓,不必再顾及什么。我们相视一笑,携着手往山上行去。
行至半山道时,我便有些乏力,阿欢解下背后的竹篓挽在手上,背起了我。
——当下,像极了第一次我背阿欢回家时情形。只是背与被背的换了人。
阿欢没少背我,她爱闹,往日在上阳郡中我无恙时,她偶尔也喜背着我在房内转一转,因我不敢在人前太“失礼”,只在关上门窗时满足她这喜好。
我趴伏在阿欢的背后,脑袋搁到她的肩头,见阿欢额头有汗珠,伸手抬袖替她拂了去。
“阿欢,你累不累?”我问背着我上山的爱人。
“累……是不可能的。”阿欢说时中间很停顿了会子,又笑呵呵道:“你才多重,再加上一个你,你的阿欢也不会累的!”
调皮的阿欢!
我听她说累都想要她停下歇一歇的。
到了地方,阿欢把我放下,寻了一处干净些的青石让我歇着,祭拜之前的打扫与归置都交由她来做。望着仔仔细细清理坟茔周边杂草的阿欢,我心中说不出的感激与暖。
阿欢她,值得我心悦永生。
余事都打理好后,阿欢笑着唤我过去。我依言走去阿欢的身边,端正给爹爹跪了下来,阿欢随着我一道屈膝跪下。
我与爹爹说着:“爹爹,这是阿欢,往日也来祭拜过您的。这几年阿欢待我很好,女儿已与她结为一体,此生与共,不离不弃。今日特来祭告爹爹,请爹爹知晓此事,您若有灵,愿您祝福我与阿欢!”
“江叔,嗯……今日起,我亦随阿元唤您爹爹了,”阿欢顿了一顿,方道:“爹爹,阿元交给我还请您放心,我必会用我之诚心好好待阿元,您若有灵,请护佑阿元,请祝福我们!”
说罢,我与阿欢一道与爹爹叩了三个头。
就此,算是得了爹爹的首肯吧!
香烛燃尽后,我让阿欢寻个石块树枝什么的,在爹爹墓前尺距处往下挖,阿欢很快就挖出来一小陶罐子,端我跟前来。
我启开这已埋葬了九年的陶罐,从里面掏出一只油布包裹严实的小木盒,将盒中的挂件递给我的心上之人。
“阿欢,这信物你收下。”
“哇,这珠子好漂亮啊,阿元,你瞧这珠子上金镶的腰饰,真是精巧。你怎有这般好的物什呀?是你爹爹留给你的么?”阿欢好奇地观赏着她手里的珠子,问我。
“嗯,爹爹说是娘亲留给我的。”我顿了顿,又与阿欢道:“阿欢,爹爹说若我与谁结为连理,便可将此物作为定情信物相赠。今日方赠予你,虽迟了些,却也终于圆了这心愿。这信物你可喜欢?”
阿欢很感怀,抱了我,说:“谢谢阿元!我很喜欢,必珍之惜之,亦如待你。”
——珍之惜之,亦如待你。阿欢的情话,真好听。
我与阿欢彼此间早先就极少说谢了,阿欢此时的谢却也不让我觉得突兀。她是高兴的,满足的,得偿所愿的。
我亦是欣喜得紧。
“阿元,你的娘亲,我从未听你提起过……”阿欢有些犹豫仍是问了我。
娘亲,我是没有印象的,连这称呼我都觉得甚为陌生。幼时多次问过爹爹,爹爹闭口不言,自小我便不曾见过娘亲,爹爹只说娘亲走前留给我这珠子。后来爹爹亡故消息传来,我便把这悬黎珠包好埋在爹爹墓碑前,当做是娘与我的心意,愿爹爹在另一方安好。
往昔的这些陈年旧事,我都不瞒阿欢,尽数细细的告知她。
“原来这珠子叫‘夜悬黎’呀,名字可真好听!阿元你瞧,冰蓝的颜色真好看!好像阿元的眼睛一样,澄澈又漂亮。”阿欢很是欢喜着与我分享她的心情,把玩着悬黎珠舍不得放下。
下山时,我不用阿欢背着,她把悬黎珠仔细放到荷包里,牵着我回家。
归家后我寻了红丝线,细细编了绳,穿过夜悬黎珠金镶的小孔,挂到阿欢的脖子上。阿欢喜得紧,她道:“这么好的定情信物,我得妥帖着一直带着。”
我牵着阿欢的左手,与她左手放到一处,两手一对戒指很衬配,也对阿欢说:“你瞧,这信物也很好,我亦会妥帖一直带着的!”
必珍之惜之,亦如待你!阿欢。
作者有话要说:
悬黎已现!!惊喜么?
81、渝安都城
我从沉睡中醒来,醒来见自己躺在阿欢的怀里。
周围环境似不很稳定,似在移动,我反应了会子,才意识到自己和阿欢在马车里。
“阿元,你醒了?感觉可好些?”阿欢温和的嗓音给了我安全感,方才醒来那一瞬间的茫然消散了。
“阿欢,我无事。我们坐马车,是要去哪里呢?”我问阿欢。
“去渝都。”阿欢抱我的力紧了些。
哦,渝都,恒晟帝都所在。阿欢说去哪就去哪,我听阿欢的,并未问为何。只是想不起如何就忽然坐上了马车,不住江家村了么?这就往渝都行去么?几时出发的也记不得。
阿欢很快为我释疑了:“阿元,莫想太多,前天你昏倒了,我现下带你去渝都。皇帝也在渝都,那里定然会有不少的名医,我们去寻些好的大夫,定能医治好你的。”
我“嗯”地应着阿欢,知她在我昏睡这两日,定为我操心许多。此刻往阿欢怀里窝了窝,语气松缓些宽慰她:“阿欢,我觉得身子还好,你莫要担心。咱去渝都也很好的,我还没见过帝都是何模样呢?不知与上阳郡相比是否更繁华些。”
“傻话,帝都自然会比郡城繁华些。”阿欢蹭蹭我的脸颊,一贯的温言:“待到了渝都,我带你四处转转,领略一番帝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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