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阿欢总能做些计划与安排,有她操持,我不必为未来迷茫。
前日是九月十六日,今日便是十八了。
略略有些遗憾,未能在江家村与阿欢等到九月廿八日。七年前那日,我在南山斜坡上捡着她,还差十日便整整七年。
时间漫漶匆匆而逝。真希望不要留太多遗憾。
不敢偷偷离开阿欢。
那样的话她会难过,会不原谅我。
仍抱有最后的一丝期冀,但愿我与阿欢这渝都一行,能寻到良医良方。我真的很想,把余生都留给阿欢。
阿欢不会针线。往日阿欢不在我身边时,都是在成衣铺制的衣,阿欢说不如我做的合身妥帖。我想,余生都好好在阿欢身边,为她缝衣做鞋。
阿欢有时大意。经营铺子太忙时会忘记用膳,忘记歇息。归家后我总是为她揉揉肩,给她端些亲手做的饭菜,阿欢说喜欢吃我做的。真想,余生一直为她做这些。
阿欢爱撒娇,有时调皮。真不想自己这般无用,不想这般无力,想要如往日容她在我身边撒撒娇,皮一皮。
……
一路我们走走停停,阿欢需为我熬药,行程略有耽搁。十月最后一日我们抵达了帝都,渝安都城。
阿欢吩咐陆家兄弟寻一处好些的客栈,方便我们下榻。
陆家兄弟打听到一家不错的,载着我们往东城走。我撩开一侧的车窗帘子,往外看看,对阿欢说道:“阿欢,渝都果然很是繁华呀,你瞧,比上阳郡人多了好些。”
“可不,这样正好,繁华之处应有许多高人名医,阿元你定能早日复原哦!”阿欢心情畅快,语调充满了憧憬期待。
我知阿欢这是为了安慰我,也应声着“嗯”。
到了客栈门口,阿欢先下了马车,伸手抱扶我下来。“咚”地一下,我与阿欢的额头碰到一处,我反应过来,阿欢被人给撞到了。
“阿元,你可有事?”阿欢很担忧先问我。
“阿欢,我无事,你额头疼不疼?”
“不疼,你先在车上坐着,莫怕!”阿欢瞧我确实无事,吩咐陆忠看顾着我。这事说起来似很多话,实际才过几息。
阿欢转身后语气冷冽:“你站住!”
我往窗外看,瞧见是一位小公子,约莫十六七的模样,锦衣玉带华裳,看起来应是富家子弟。
“怎么啦?我方才不小心的撞你一下,你不没事吗?”那公子不大在意地说着,圆眼扑闪着瞅着阿欢,似不高兴被阿欢冷声吼了。
“道歉!给我夫人道歉。”阿欢不与她多说,简短的话语中有责备。
“要本公……公子道歉?我看你是大胆!”小公子似怒,不肯道歉语气亦很强硬。
阿欢不容他放肆,两步走近他捏了他的手臂拉到马车前,再次说:“道歉!我可没时间跟你耗,道歉完各有各的要事。”
“大胆,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快松开我,疼。”小公子说着话,圆眼里泛着委屈,真恐他在这大街上哭了起来。
阿欢若动手使劲,定是疼的。
我知阿欢这般行事是见着我被磕着额头着了恼,她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事关于我,她计较得总是认真些。我却不想计较,我与阿欢都无甚大事,便与阿欢顺着毛:“阿欢,我看算了吧,免耽误时间,你也累了。”
闻言阿欢丢开他的手,哼了一声训斥着:“下回走道好好走,再莽莽撞撞的当心遇到比你更顽劣的,看你如何收场,可不是所有人都如我夫人这般好心。”
说罢便扶我下车,不理小公子气炸炸的说着,本公子今日有要事不与你们计较……之类的话。
我们去客栈订下二楼天字号房,阿欢去操持膳食,让我在房间歇息。
舟车劳顿一月半,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心里总松快不少。
阿欢回来时与小二一道端来几道清淡的菜,粥饭都有,我愿意吃哪样皆可。
用膳时阿欢与我商议着,这几日她去打听好些的大夫,陆汤去寻合适的院子租下,总归住租的地方也比客栈方便些。我都同意,阿欢的安排极好,只是嘱咐她莫要太劳累,注意着身子。
我不大想与阿欢分开,但我亦知自己此时力气不足,行走多数要靠阿欢扶着,背着或者抱着。阿欢说她先去打听着,若有些名气的便请来与我看,免我劳顿的辛苦。
体贴的恋人总是让我心窝暖。
这时已冬月了,天渐渐寒凉。
在客栈住了三日我们便搬去了租的院子里,挺宽敞的院子,有七八间房间,伙房很方便,阿欢要求的须得带水井,院中有井,很方便。
杂事都有陆汤去做,阿欢让陆汤在人市里买了两个丫鬟,她外出寻访名医时,有丫鬟照顾我。我不觉得无趣,只是天凉,想给阿欢做两件冬衣。
这几日阿欢都会带些大夫来给我瞧病。他们大多是说气血亏得厉害,除了用些补血气的药,也无一人能有其他良策。我服用的还是叶大夫开的药方,起码叶大夫能说出个大概来。
今日酉时,阿欢归来时,开心与我说寻到一位口碑很好的大夫,不过大夫出诊去了,需等上几日。
我瞧着阿欢这些时日瘦了不少,很心疼她,窝着她与她说些话。
“阿欢,既已寻着良医,明日你且在家歇一歇吧。”
“嗯,明日我陪陪媳妇儿。”阿欢搂着我,轻吻了我的脸颊。
我们相处日久,很多话已不必总挂在嘴上,也无很多话要说,便拥着坐在一处取暖。替阿欢做的冬衣只缝了一半,我有些略微的难过,气力不济至此,穿针引线这般轻巧的事已有些艰难。
阿欢大抵觉察我的低落,便问我如何了。我道想给她做件衣裳,慢了些。阿欢身上穿的冬衣是往年的旧衣,只带了两套,不够换洗。我总不愿她去成衣铺子买,总想给她做些合身的。
“好媳妇儿,莫这般操劳,我衣服都够穿的。”阿欢笑笑与我道:“你最重要的事便是好生歇着,我们的日子还长呢,往后你愿意做多少衣服我都喜欢。”
闻言我便应下阿欢,确实,只要身子好起来,往后有的是时间照料阿欢。
阿欢在家时我总是欢喜些,因她照料我与丫鬟不同,处处温暖体贴,我舍不得她外出寻医,舍不得她离开我,亦舍不得阿欢太辛苦,央着阿欢再多陪我两日。
许是难得见我撒撒娇,阿欢倒是乐了起来:“这可真不容易,咱家小媳妇儿学会撒娇了!”
“什么小媳妇儿,我都二十四了,一点都不小。”
“嘿嘿,反正比我小,我就喜欢你这样般好的小媳妇儿。”阿欢嘿嘿地坏坏笑着,与我在房内总是不能安分坐着,摸摸亲亲都是小事,她惯爱在白日逗我。那些原本适合夜间的絮语,阿欢喜爱在白日里与我说,总是惹得我脸烧的发烫。
“媳妇儿,咱们这么多年了,你还害羞呐?”
“就你这人成日不知羞的。”我见不得她得逞之后还这般打趣我。
“嘿嘿,你我两人都羞的话,那哪行啊,我可是爱极了你这娇羞的模样。”说罢阿欢又附耳与我道,她喜爱我娇羞时脸颊红透那样子,觉着很可爱,想吃下我。
很自然,我拧了她的耳朵。
·
那日后我好似又昏睡了两日,守着我的阿欢趴在床边睡着。
瞧着阿欢这模样,我眼一酸,泪就掉了下来。恐惊醒了阿欢,她瞧见又担忧,赶紧抹了泪,敛了情绪。放柔了目光描摹着阿欢的好看的脸,看多久都不会倦怠。
阿欢瘦多了,眼睑处也有些青黑,这些日子真是苦了她。
不多会儿阿欢醒来了,瞧见我盯着她,对我暖暖一笑,傻傻道:“媳妇儿,你醒了!”
我“嗯”地答着阿欢,往床榻里侧挪了一些,给她让出个位子。
“阿欢,上来躺会儿。”我睡在外侧时阿欢这傻瓜怎地不知越过我睡到里面去。
“不用,好媳妇儿你乖乖躺好!昨日金大夫回来了,与你把过脉了,有法子治你这病症,并不很严重,嘿嘿,你高兴不?阿元。”阿欢语调很是轻快,我从她的话里也感受到阳光一下子照耀到心底,四处都亮了。
“高兴,阿欢!”
金大夫确诊了我患的是血症,开了药方,睡着时阿欢便喂过我几次药,难怪这回醒来觉着稍好些。
这般的话我自是高兴的,没有什么比与阿欢相伴余生更重要了。
82、寻医问药
这世上若有老天爷,我想指着他鼻子骂。
混蛋,把我穿来这什么鬼地方便罢,我曾感谢他让我遇上心爱的人。可是混蛋,为什么要让我心爱的人受苦受折磨?
什么血症?什么唯恐时日难熬?
这都什么鬼?玩我呢?
我叫应尽欢,应老头说我“应承天命而来,要好好享受生活,尽情欢乐”。二十三岁那年,我无缘无故身穿这莫名其妙的朝代,如今已历七载。七载之中,我对老天爷的安排从未有过埋怨,因他把江文元这样美好的女子送到我身边。
或者说,把我送到阿元身边。
阿元一病再病,先是心态不好胡思乱想引了抑郁,而今又是什么血症,连名字都没个确切的病症。不妙的是,大夫无从着手,只是试着用药。
我不能哭,不能软弱。
阿元她需要我。
金大夫说了,药引子要寻一种叫血芝草的稀珍草药。我已遍寻了整座渝都大大小小的药铺医馆,眼下并未寻到此物。
境况如此,我真的很难过。有时心伤得狠了,会躲开阿元偷偷哭会儿,或许我这样三十岁出头的人,不该总是眼泪婆娑,这般模样实在丢人得紧。
嗯,我有些担忧阿元偷偷离开我,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买回来那俩丫头我交代她们务必十二时辰轮班在阿元跟前,照顾阿元,时刻留意。
或许,这回我想错了。
上回阿元那话言犹在耳,“倘若当时我能清晰思考,哪怕是片刻,定选择离开你,而不是折磨”。我深恐我的傻姑娘得知自己的病不好医,选择离开我。
她不可以这样选,我们走了七年这样远的路,思念与爱意早已深刻。我是绝不允许她再这般傻乎乎的想。
还好,阿元并无此心。她很听话每日喝汤药,每日休养着。我四处寻医问药之时,偶尔阿元会拿针线替我缝衣裳。媳妇儿真傻,欢府那里的衣裳海了去,都是她缝的,各季节都有数套,只是出门时我只拿了两套换洗。
忖及此,是该打发人回上阳郡一趟了。
租住的院子不很大,好在方便。到了院外后,我深吸了气,让胸中的霾雾与脑中的凌乱散去些,抹抹脸换上轻松的笑颜,去暖厅寻阿元。
“阿欢,你回来了!”阿元见着我总是很欣喜。
“嗯,媳妇儿今日听了什么故事?”挥退了丫鬟,我靠过去抱住阿元问她。丫鬟日间给阿元读话本子,大多是陆汤在市集各处搜罗来的,以免阿元在家时无趣。
“是书生和山精的故事,”阿元摸摸我的脸,眼神很柔软,似看不够我,柔柔的声音说着:“阿欢,今日累不累?”
“不累!哪能累着你家阿欢我啊,出入我可是坐马车的。”我嘿嘿笑着与阿元说,使坏地吻她颊边,与她温存会儿。
我与阿元商量,打发陆忠回上阳郡,问阿元是否有甚需要带来的物什。
阿元思索着,而后告诉我:“你的夹袄衣衫带四套来,春日的也带吧,冬日之后该天暖些。嗯,还有茶叶也带些来,我瞧着只剩下一罐了。阿欢你偶尔小酌,曲米春也带几坛子来。还有你得与陆忠说让秋雁去归元居那院子,我做了好几双鞋给你的,也带来……”
我忍了忍情绪,心中已然泪崩,阿元说的这些,全是我的生活日用,无一样是她所需。阿元说的,我都应着,这是她的心意。听她细数不停,我忍不住打断她:“媳妇儿,好了,再说下去就能把欢府里我的东西全搬来了,你自己要带的呢?怎么都不说的?”
听我话后阿元才考虑她的所需,说了几样。真是傻姑娘。
渝都去上阳郡驾马车约莫需要二十多日,一趟来回恐春节后了。陆忠说他骑马赶回,回程时雇马车兼程赶回,总能在春节前赶回来。我觉得可行,便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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