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讯问后,我简直不知缘由又被打了个半死。真真是咒你们祖上十几代,能不能查清楚再决定用刑。什么叫茶楼卖酒不合体统?争执不过,官员两张口,我受罪收定了。
我求他们让我的家仆来一见,却被告知茶楼已被封,任何人不得出入。
闻言我又万分担忧起来,茶楼被封,周诚业在楼里还是楼外?不知周诚业有没有把我的话带给阿元,倘若没带到,我这一日一夜不曾归家,阿元定是急疯了。
我当下就泪流满面,伤悲难掩。
我不敢求他们替我与我夫人传话,恐他们忽而闯去小院,再吓着阿元。
被丢回牢房里,我抓着狱卒的衣摆求他帮忙给我拿纸笔替我送信。
狱卒很傲慢地搓着手指,我当然知道他找我要银子。可我哪还有银子给他,身上的外衣与荷包都被他们收走了。
忖了身上值钱的就只有手指上的戒指,脖子上的悬黎珠我可是决计不能给他的。
“差大哥,这戒指是小人与夫人的信物,你切莫典当了,待我出了这地方,定酬谢你百两银子。”我取下玉戒指不舍交给他。
而后得了他拿来的纸笔,写好了信,说了地址让他代为送去交给阿元。
两个多时辰后那狱卒就回来了,说根本寻不到我说的小院子。我心中怒极了,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真是蠢钝。面上却不能表露,好言求着他再去南街的千日醉酒坊替我送一趟信,他却万般不愿。我又写了一封信,让他去找杜如川,杜如川见信会给他二百两银子。这狱卒才狗腿地笑着说千日醉的酒他常喝,这回定为我办妥。
我与杜如川写的信亦是很简单,让他替我照料些阿元,莫要担心,着人留意茶楼,若能与周诚业联系上更好。嘱咐他去金大夫的医馆与金大夫沟通,若胡商来了,药引务必买下。
只是自入牢笼已第四日了,我除了每日被盘问,余事一概不许,探监的也没。
被打的屁股疼得要命,幸而我未发烧,只是虚弱不堪。狱卒拿来的伤药很粗劣,我只自己偷偷撒到伤处。我与这狗腿的狱卒男女授受不亲。
那什么狗屁公主也没找到,心中很是烦躁,恼恨长星那臭丫头胡闹,让我无辜遭难。也不知阿元在家如何。
幸好狱卒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每日给我传信,阿元并不知我的事,只是收到信后问了杜如川,缘何我走得急连行李都不收拾,杜如川替我遮掩过去了。
只希望公主无事,早些被找到,好澄清我的冤屈。
我很想念阿元,想早日见到阿元。希望阿元在家中不要惦记我,安安心心休养。
作者有话要说:
牢狱转折,莫急,下章出狱。悬黎珠要浮出水面啦,不突兀吧?
85、悬黎之光
第四日夜间,我趴在膈人的茅草上,冷静想着我该怎么办?手上可用之人无几,周诚业被勒令不许出茶楼;杜如川只是个老实商人,也没什么后台;我还有什么人能求助呢?
哎呀!我真笨,荀骓!荀骓可不就是一大官吗!
我想我真是笨的可以,荀骓那么大的官,当朝左卿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定能帮我!
顾不得现下是夜间,顾不得挪动身子就疼得要命,艰难挪到牢门处敲着栏杆大声呼喊“来人”。
值夜的狱卒过来后吼道:“大晚上不老老实实睡觉,发什么疯。”
我也不介意他这倨傲的态度,赶紧请他去替我传信。我其实心中没底,并不知杜如川能否顺利求见到荀骓,不知荀骓那样的高官是否会屈尊来解救我。
算起来,我与荀骓实际上也只是浅识,前后说过的话也没几句,不过只是他送了我块铜牌子,我赠了他两罐茶叶,实在谈不上交情!
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得抓住。万一呢!
很不容易等到天光狱卒才去传信,未等到回信我就被衙差带去堂上,今日堂上更多的官,等着问我话。
说来说去,我只有那些说辞,全部交代过。
他们并不满意我的说辞,直接用刑迫我“将公主的行踪交代清楚”,我求饶也无用,只是疼得麻木,下方的疼已传到腰部,背部,深感自己的性命去了大半,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我疼得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闭眼前那刻,心中念着阿元,想着她。心里很慌,亦很惧怕,眼前渐渐黑了去。
·
*
推门进了家门,我家老太乐哈哈哼着陈年旧曲,在厨房烧菜。老头一把拍我肩上,满面喜色吩咐我:“臭丫头,快来,给你老爸沏茶。”
我翻翻白眼说:“你家丫头刚从外面回来,这还没喘口气呢,就得沏茶。”说是这么说着,脚步却不停,走去客厅那茶几旁,给老头沏茶,跟他笑闹诉说些外出的乐事。
晚饭在餐厅吃,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老太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老头子也从低下吃饭的碗里抬起头。两人神色期待地瞅着我,等着我答话。
我与老头老太交底:“老头老太,男朋友是没有的,你们家丫头想给你们带个漂亮媳妇儿回来,行不行啊?”
老头老太闻言立时惊呆了,面色急变,惊声问:“怎么能是媳妇儿呢?应该是女婿才对!”
“可是你们家丫头就喜欢上了女人嘛!你们要把她当女婿也行啊,我不介意的!”
……
幽幽睁眼后,周围环境很陌生,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明黄色的床帘,奢华的布置,雕花桌椅,这是哪里?一时想不清。方才,好像在与老头老太说,自己要娶阿元为妻,怎么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嘶,背上真疼。哦,记起来了,我被打了板子……
“醒了醒了,快去禀告陛下!”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陛下?什么情况啊?我这是又被穿到其他地方了吗?尼玛的老天,怎么不去死!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要去见阿元!
我还没骂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声磁性又威严的声音传来:“你醒了?有没有不适?伤处还疼不疼?”又听见那声音吩咐人去传御医这话。
她身上穿的是暗红的衣袍,衣袍上饰有银色的云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云纹,与长星那玉环上的纹有些相似……
“你是叫应尽欢吗?你别怕,孩子,”她走近我,温和些与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夜悬黎怎么在你身上?”
她手上拿着阿元送我的定情信物,我想伸手拿回来,却没什么力气,无力却坚定着说:“还我!”
见状她果然还给我了,我攒着悬黎珠,闭着眼暂歇缓神。背后仍是疼,却有些清凉感,应是涂了上好的伤药。
“这珠子你从何处得来的?你可知这夜悬黎的来历?”我听见她这样问。
“嗯,这是我心上人送我的信物,她说是她娘留给她的。”我缓缓说着。
“你心上人在何处?”她急声问。
“你能先告诉我这是哪里么?”我可千万别穿到别处了啊,万一是的,这珠子如何说的清?阿元又该怎么办?
幸而她告诉我:这里是恒晟的皇宫,我现在在宫里,昨日我被底下的官员用了邢后昏过去,恰碰见荀骓过去问话,瞧见了我脖子上挂的悬黎珠,我又昏迷着,荀骓便把我送进了宫里。
这夜悬黎是恒晟皇室之物,是当今圣上留给她女儿的宝珠。
阿元,是圣上的女儿?
不真实,太不真实!
可屋子里丫鬟太监什么的对这圣上毕恭毕敬的,悬黎珠又做不得假。这圣上还拿了她的宝剑来与我证实,悬黎珠正好卡到宝剑上那条龙的龙眼位置,分毫无差。另外一只眼睛处据她说是星云珠,在长星的身上。
“长星找到了吗?”我虚弱着问她。
“已找到,只是酒醉未醒。”圣上急切想得知悬黎珠主人的事:“现在你相信这珠子是朕之物了?你心上人是不是女子?她在何处?快快告诉朕。”
“是……”我犹豫着,有些为难。
我本女子之身,阿元亦是女子,若实事如她所言,她会不会同意我与阿元相恋?我与阿元又该何去何从?
可是,若实事如此,她真的是阿元的娘亲——阿元那连面都没见过的娘亲的话……
我知阿元很想知道自己的娘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是何模样。阿元与我说起娘亲时,那种苦涩感我都能体味得到。
我……不该自私。
“我不知阿元是否是您的女儿,但这悬黎珠确实是阿元送我的,若……”我顿了顿说:“若阿元真是您女儿,倘若阿元见您后有自己的选择,还请陛下您能成全。”
“这个自然,朕见着人后自会分辨,若是朕之亲女,她便是普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她之所求朕必然成全。”皇帝倒也豪气。
如此这般,我便大致与她说了说阿元的景况,有些不便说的也不提。她又与我说了些相关之事,很迫切想要去辨认阿元是否她的亲女。
原来,夜悬黎不仅是简单的皇室之物,还是至宝。皇室人之血融入珠子后便会发出闪耀夺目的异光。所以荀骓一见我带着夜悬黎,便匆匆把我送进了宫,皇帝验了我的血,珠子并无反应,这才确定我非她血脉。
·
一行人抬着我,九五之尊坐着马车,往我们的小院去。
到家后阿元瞧见我被抬着,吓了一跳,趋步过来查,急声问:“阿欢,你怎地了?受伤了么?严重不严重?”
我不欲阿元担忧,温声与她说:“我没事,一点小伤。你这几日在家可还好?身子好些了没有?”
阿元不在意地说她一切都好,便带我回房,急忙就要掀衣查看我背后的伤势。皇帝在一旁咳了两声。阿元才意识到家里来了“外人”,问我:“阿欢,他是……?”
傻姑娘光顾着担忧我了,完全把人给忽视了。这九五之尊大抵是人生头一回被这般对待吧?忽而有些不着边际的暖意融化在我心田——阿元真好!
我与阿元解释:“嗯,这是……贵客。阿元,你能找着银针么?滴一滴血在这夜悬黎上,其他我稍后与你解释。”
阿元很听话去取银针,扎了手指尖,挤出一滴血。
我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她很紧张地盯着阿元的手与珠子,眸子一瞬不瞬。
鲜红的血滴到悬黎珠上,渗入了珠子里,瞬时冰蓝耀眼,华光四溢,卧房被照得如同白昼。
我看得呆住了,阿元她,真的是皇帝血脉啊?看来,真的是皇帝血脉无疑!
“女儿!是朕的女儿!”皇帝很激动抱住阿元。
我不知自己是喜是忧,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感动。
害怕皇帝抢走阿元,不许我们在一处,皇帝已知我女子身份。感动么……母女重逢,那拥抱之姿,无需多言,瞧见时便使人热泪盈眶。
我可怜的阿元,这么些年没有母亲在身边,爹爹又去得早,她那时孤苦无依,受尽苦楚。我想,若阿元愿意认她,我定也不会阻拦。只希望皇帝守诺——阿元若有选择,但求她能成全——成全我与阿元。
“阿……阿欢?”阿元求助地望着我。
“陛下,还请你先放开,阿元身子不大好。”我对皇帝说着话,瞅着阿元对她笑着,眸光安抚她。
而后阿元坐在榻边攥着我的手。她的娘亲,也就是当今恒晟的景泰帝,说起了久远的往事——
·
当年,景泰帝还只是个“皇子”,与阿元的生父相恋,在二十五年前的春日得知怀上了孩子,皇子如何能有孕?阿元的娘便与她的生父逃出宫外躲避。
就在阿元出生那年五月,北夷部发动战争入侵恒晟,阿元的生父是将军家,祖父战死沙场,阿元的生父收到消息后,将阿元的娘安置在立仓县附近的一处民宅,也奔赴了战场。
而后,阿元的娘在八月初时碰上了采药的江训庭,当时阿元的娘正大出血,被江父救下,江父便一直照料阿元的娘,直至阿元出生。
景泰帝在阿元出生当夜,撬下了随身宝剑上的夜悬黎,当做信物,留了封信便离开了。把阿元托付给江父,她则回了渝都。
之后的事便是很宽泛简略,景泰帝回渝都后,北夷部与恒晟的战事正紧,她担心阿元的生父,请缨去战场杀敌,为自己私自离宫“将功赎罪”。
78/99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