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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近代现代)——除徒/途刍

时间:2021-09-03 19:00:44  作者:除徒/途刍
  一封信读完,刘田又去拆下一封,拆开便读:“刘,我昨晚又梦到你了,我梦到……”
  刘义成一把夺过信,说:“好了好了,今天就读到这里。”
  被强行打断,见到爷爷把所有的信又收回铁盒子,刘田瘪瘪嘴要哭,没人理他,他自己又咽了回去。
  孙子跟他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爸妈来接的时候,见到亲妈,扑到她怀里就哇哇大哭。周楚把他捋顺了,才问出缘由来。
  刘田一边打嗝一边说:“爷,爷爷他,让我教他识字,他自己笨,学不会,还天天凶我,明明是他自己笨,他说我教得不好,呜呜呜……”
  周楚忍俊不禁,说:“那教会了没有啊?”
  “当,当然没有,呜呜,果真我好笨……”
  刘田没教会他识字,但教会了他查字典和汉语拼音。
  等夫妻俩带走了小孙子,他又自己一人清静下来,他拿出了卓哲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的本子。
  书页已被翻得散架,几经修补。刘义成早已记得里面每一个字的模样和排列,就是不认得,不会读。
  如今他有了字典,一字字查去,那些字瞬间有了自己的形态,自己的声音,一字字排列开来,那声音在他脑中回响起来,像他在他耳边,为他轻声读着一本书,对他说着有趣的话,有些他听不懂,有些他听懂了,却没有回复。
  “我……我要,是,有,你的……我要是有你的肉体……”
  我要是有你的肉体,
  我就去搬山,
  搬平这座山。
  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只有你我,
  十只鸡,
  两匹马。
  ⋆整理.2021-08-23 00:02:36
 
 
第六十五章 
  六十五
  卓哲的本子里最后面都是这样的小短句,有的是他们曾说过的话,有的是他写的一些小短诗。本子别的页里都见缝插针地写满了字,这一章却保持着空闲干净。
  字也简单好认,刘义成便先从这章读起。
  诗都没有题目,只是有的在开头画了简笔画。这一首前边画了一朵小云彩。
  “刘义成你看那片云,
  像一只大水母,
  在银河里游。
  我们两个一起,
  飞到它的梦里去。”
  “人养的鸟亲人,
  只是长大发了情,就飞走了。
  你说。
  原来大大的刘义成,
  也养过小小的鸟。”
  本子的最开始,是几页警示录,也写满了。刘义成没读完一条,就能回想起卓哲当时做了什么傻事儿,或是说了什么傻话,接着咬牙切齿地掏出本子写下这些话。
  只是警示录到了后半部分,就变得沉重起来。如:别人不愿回答的事情,不要多次追问。
  又如:就算在亲密关系之中,也要把握好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距离。
  又有加粗的再次出现的一句话:当下的问题当下解决,拖延之后让问题越来越坏。
  一条条警示录跨越了数年时间,从他们相识到他们分别,像树的年轮,记录下了所有的晴雨和寒冬。
  那之后是人物图鉴,第一页就是他一直认得的三个字:“刘义成。”
  “刘义成。性别男。身高1米96(目测)。年龄:32(1968)。生日:未知。”
  未知两字被划掉,写上了“阳历三月二十九日。”
  “特征:黑、短发、健硕。身高体壮、力大无穷。
  性格:寡言少语、冷酷无情(划掉)、吃苦耐劳、有担当、有责任心、细心、可靠。有条理、有想法、一根筋儿、固执。
  喜好:未知。”
  “未知”两字被划掉,后边写上了“某人”。
  “不喜欢:未知。(似乎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什么都能接受,也不会因什么事而生气。)”
  下一页是邹支书,邹支书这页涂改得更多,都是把坏话改成了好话,最后涂改的版本里,已经把邹支书夸上了天,说他是老神仙。
  平衍村的所有村民都被记录在案,只是篇幅较少,三人占一页。
  到了林场篇,一人又单独占了一整页,标题是“馒头姐姐。”
  “馒头姐姐,本命未知。性别女。身高1米69(或更高)。年龄:24(1968,目测)。生日:未知。特征:白、丰满、很美。性格:爱笑,捉摸不透,温柔。喜好:刘义成。不喜欢:未知。”
  紧接着是一份清单,记录了哪年哪月哪日,她给了刘义成几个馒头,又说了什么话。
  还有她说卓哲的,也都被他重重地记录在案。
  卓哲的直觉的确非常敏锐。自打他回到村里,她就一直对他非常照顾。刘义成想若是那时没有卓哲,若是她一直等他,他大概最终会娶了她,和她一起过日子。
  人物档案之后是农业档案。记录了禽类从孵化到饲养的各个阶段,也有水稻、小麦、玉米等粮食的种植要点,都配了图。
  也果真有那篇《如何分辨:杂草、小麦、韭菜和辣椒苗》。刘义成回忆起他们一同躺在炕上,卓哲红着脸,眼睛里噙着泪光,一字字地读给他听。
  他记得那每一个字,读到后边,他已无需再翻字典,卓哲就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念着。
  在那篇《各种动物的授精行为分析:禽类(鸡和鹅)、哺乳类(猪、羊、马,对比人)、其他(虫类,鱼及两栖类)》里,专门有一节,小标题是《从生理角度论人类是否会分泌毒液》。先是举例了坊间谣传,而后从人体生理的角度否定了这一可能性。再后是他亲自验证,所谓“毒液”可食用,食用后无不良反应,只是味道不佳。
  回想起来,刘义成那时也不是那么确定。他那时想,他就算没有毒,也只会给他人带来厄运。不然为什么父母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两人妻子都惨死在他家中,就连后来走得近了些的邹支书都遭遇大火。
  把这些话跟寡妇说了,寡妇哈哈大笑,笑了他三天,到了第四天,硬是要试试,说要比比看,到底是她命硬,还是他命硬,到底是谁能克死谁,到底是谁更毒。
  这一试倒好,直接试大了肚子。两人都不愿要孩子,可就算寡妇每日操劳,上蹦下跳,孩子还是生了下来。
  后来寡妇说是给孩子买东西,几次到城里去,再回来,就是来收拾东西了。
  刘义成帮她收拾打包,寡妇就抱着孩子看他,最后奶了一次孩子。
  “那我可走了啊。”
  “啊。”
  “你可真是块石头。”
  “嗯。”
  “嗯嗯啊啊,你还会说点儿啥?难怪人家要走,憋都憋死了。老刘啊,你就多说一句。我一个村里人,猛地去城里生活,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其实我们这么过日子也挺好的,你说你乐不乐意,你乐意,我就留下来陪你。”
  刘义成记不大清那时他说了什么了,但他记得当时和卓哲说过的每一个字,无数次的演练过后,也在他脑中无数次地回放。
  或许是在此之前,他的脑袋太过空空如也,所以自打那天他见到那个人,他喋喋不休说的每一句话,他说的新奇话,就算听不懂,他也都全记得。
  读完厚厚的一个本子,刘义成又把手头的信都拆了,按时间排布好,一封封看去。
  有的是给他讲述工厂里的琐事,有的是追忆山中的生活。还有刘田拆开的那一封。
  “刘,我昨晚又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在砍柴,砍了小山一样的一堆柴,堆在一起,然后我跳到柴里,柴“哗”地就都着了起来。然后你也走到柴里,走到我的身体里,我吞噬掉你的皮和肉,你烧起来好香啊……
  总之,最后我灭了,我们都变成了一把灰。
  我时常会想,刘义成,你会做梦吗?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呢?”
  刘义成当然会做梦,那一晚,他又梦到了他。
  梦中他的男孩儿是个诗人,戴着毡帽,眼神灵动,拿着他的本子,一会儿叽叽喳喳,叫声像一只画眉鸟,一会儿奋笔疾书,一会儿又哭又笑。刘义成想让他别哭,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嘴长死了。他想走向他,双脚却深陷在泥潭里,他向他伸出手,泥土蔓延生长着将他包裹住。
  他并未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在深深的泥土里,他在地底仰望着他。
  就在他放弃抵抗,愈发下陷的时候,小诗人似是发现了他,双手将本子抱在怀里,问:“谁在树后?”
  一切的禁锢都消失了,他从树后走了出来,风带下一大片小白花,叮铃铃地从他们面前散落,他的唇齿间都是略带苦涩的槐花香。
  他说:“是我。”
  ⋆整理.2021-08-23 00:02:39
 
 
第六十六章 
  六十六
  除了最常见的几个字认了下来,剩下的都还要查字典。刘义成先是缩在小书桌前,攥着一小截小铅笔,把信上的字一笔一划地抄写下来,边抄再边翻字典,标上拼音。
  如此就算一封短信,也要翻录成好几页纸。
  家里的纸很快就都用光了,刘义成下山去买。村里仍是只有一个合作社,合作社里还是坐着邹支书。
  只是他现在不是支书了,也不是村长,但村里人还是叫他村长。
  听说刘义成要买纸,老头子的小贼眼睛滋溜溜地转起来,缓缓地在柜台里翻找,说:“糊窗户啊?”
  “嗯。”
  “嗯你个头,你家不都换玻璃窗了吗!”
  刘义成盯着玻璃的台面看。
  “要几打?”
  “全要了。”
  “好家伙!”邹支书瞪大了眼,说:“有个能干的儿媳,是不一样了啊,财大气粗了啊,你买这么多纸到底干嘛使?”
  邹支书一边说,一边一打一打地往出搬信纸,果真给他清空了库存。刘义成也不回答他,邹支书又问:“笔要不要?”
  “要。”
  “也都包圆儿了?”
  “十个。”刘义成指了指最便宜的蓝色圆珠笔。
  邹支书拿油纸给他的信纸和笔包起来,拿麻绳捆好了,刘义成给了钱,抱起来就要走。
  邹支书掏出一支香烟点了,说:“回头哪天我得上山上看看去,你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呢。”
  越往后的信,越苦涩,越迫切。
  卓哲写道:“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你。不看你也行,让我看看我的马,我的狗,我的鸟,我地里的菜,我院里的果树,让我看看那座山吧,那片湖,让我再呼吸一次那冷冽的空气,让我跪下来,好好地亲吻那片土地。”
  “我们两家人给我和徐小美买了间房,就在我们小院儿里,是小兰姐家的房,小兰姐嫁了农场的人,说她不回来了。房子不大,好在有个小厅,我每天就在厅里搭个床睡,就是要每天要早早起来给收好,怕被两家人发现。近日我一直在反思,觉得当年的我怯懦得可笑,犹豫不决,什么都想要。内心里想要回城里,也更想要你,就只是天天都在自我欺骗,对自己说,也对你说我想留下,留下更好。但其实我也知道徐小美说得对。而我的怯懦又体现于:我想要隐瞒着一切,隐瞒着所有人,将我们的事情隐瞒过去,又达成我们在一起的这一目的。现在想想,这怎么可能?你都打理好了邹支书,而我甚至连徐小美都不敢说,更别提我的家人。那时我在怕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之前我和徐小美在电话里交涉结婚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将此事向她坦白了,她果真震惊得不行,而后就开始自责,说是不是都怪她说的,说我大屁股,说刘义成那个,危险。她说得多了,我就要开始胡乱瞎想,才会发展成这样。唉,怪不得她回来就到处找吕洁,我有些同情那个上海小伙了。另外,我托她去看看你,最好能把话和你讲清楚,她是不是没有好好和你讲?如果方便,能给我打个电话吗?可以在白天的时候打到我们厂里,电话是:……”
  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封信,也是所有音讯断绝的那一封。
  “刘:我听说你的喜讯了。恭喜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那些疯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也不会再打搅你了。衷心地祝愿你们心想事成,早生贵子。原谅我这么烦人,还是不想断绝所有的联系,之后的信会寄到农场,小兰姐在收发处上班,她会帮我保存寄给你的信。我不会再写信到林场了,你若是哪天心血来潮,想听听我无聊的自言自语,就可以到农场去领。”
  反复读了几遍,读到通顺,理解了所有的意思,刘义成坐不住了,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出门。
  这些年他自己一点点,把山里的路修通了,他又把路修到山上,买了个二手小卡车,平时就停院儿外。
  见刘义成拿了车钥匙似要出远门,黑马从马棚里踱出来拱他,刘义成拍拍它的头,说:“你老了,不行了,歇着吧。今儿就回来。”
  黑马不干,就是要跟着他,刘义成说:“你跟着也成,正好也该修修蹄子了。”
  黑马听了扭头就跑回马厩,自己卧着去了。
  刘义成这才坐上了车,打着了火儿,一路往农场开去。
  他已经好些年没来过农场了,农场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儿。总算找到了大队部,他问大队部的人:“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人,叫小兰?”
  “我们这儿什么梅兰竹菊的多了去了,您找什么兰?赵兰孙兰还是李兰?”
  “不知道,就知道她以前在收发处。”
  “收发处没有名字里有兰的,多以前啊?”
  “二十年前。”
  那人看着他干笑了两声,说:“您看我有二十吗,您还是去收发处问问吧。”
  到了收发处,就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趴在窗前写作业。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见了刘义成主动问道:“取信吗?”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小兰的?”
  “没有啊!我放暑假才来帮忙,我叫孙小东,平时在这儿上班的阿姨叫李桂香。哦,不过我妈妈的小名叫小兰,她早就不在这儿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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