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刚才看错了!”
只要她认怂认得够快,对方就奈何不了她。
果然,张断续神色愈发扭曲,却不知该以何词句应对,见风符攻势将至,只能暂抛此事,转身抵挡。
那一瞬,他宽阔的后背近在咫尺。
许垂露攥紧手腕,将其上的轻水悄然移到了对方衣袍之上。
张断续感到后脊攀上一股湿热的暖意。无端出现的温热令他感到陌生与疑惑,尽管这热度不足以对他造成伤害,但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内力压制它——因为它与自己功法需要的冷凝氛围相悖。
本该出现白雾的地方不曾飘出一丝烟状物。
许垂露心中了然:抽象的轻水并不会轻易消散,它盘桓在衣料上,若张断续不想被其影响,就只能把它变冷。冷热相抵,雾气逐渐化作温水,从他后背一点点渗出。
既然这么喜欢水,就送你一点吧。
【对了朝露,这不算作弊吧?我没想帮风符的——】
[……]
【刚才那是一个意外,如果风符因此落败,他们会怀疑我是玉门的卧底,本来我的嫌疑就还没有洗清,小小地表一下忠心没事吧?】
[宿主,您不必解释,即使您替风符与张断续对战,系统也不会判断您作弊,任务是否成功只看结果。]
【所以可以不择手段啊,懂了。】
刚才的一顿操作消耗了她不少体力,许垂露放空思绪,在原地休息了片刻。
再次抬头时,她看到风符的绳镖从张断续的咽喉处收回,被她绕在了腰间。
少女雪肤被薄汗衬得白皙如纸,她睨着对面神魂黯然的男子,略扬下颚:“既输了,就领着你的人回去吧。”
张断续的头颅如被千钧所压,沉得无法抬起。
他张了张惨白的唇,似有什么话语在喉间滞涩地滚动着,但最终只是沉默。
即在此刻,一种的旖旎清绝的气息游弋于幽篁山上空。
然后,一道人声如秋露山岚,飘然降落在这片翠峰青峦间。
“阿符,好久不见。”
那声音温柔宛妙,比床笫间情人的低语还要深情。
但——
许垂露按住胸口,猛地干呕起来。
这短短几字所蕴的强劲内力像是要把她的颅骨震碎。
真棒。
又来一个不打一声招呼就播放十级混响语音的……绝、顶、高、手。
这和公共场所无差别投放二手烟的垃圾人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许垂露:妈的,最烦装×的人,我赌你输!
老白:?
第16章 .美人行蕴
很快,两道醇和的内力输进她的经脉,将她从钝痛中解脱出来。
水涟与玄鉴分别扶住她的两只胳膊,没让她头脸着地跌落下去。
许垂露平复了一下内息,总算有力气抬头查看四周情况。
除她之外,一些修为低微的弟子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耳鸣目眩,这“先声制人”的来客倒是无心遮掩他的敌意。
【风符赢了,奖励却没给我,说明还没结束,是么?】
[是的。但您不必着急下注,对战双方还未确定。]
【至少确定了一方吧,这位毫无公德心的玉门掌教,白行蕴。】
[……您是如何猜出他的身份的?]
还能是怎么猜到的?看脸啊。
朝露对他容貌的铺垫实在太多,以至她看到这道翩然降临的白影时完全没有压力地对号入座了。
至于白行蕴是否配得上朝露的描述……
有人曾说,美人总是相似的,但许垂露不以为然。漂亮的五官、修长的身材不能与美人对等,能被称作“美人”的,身上必定存着至少一种与众不同的魅惑力,只是有的深藏于性情中,有的浮荡在皮相上。这种魅惑力在他们动息语默时溶溶淌出,侵吞着他们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每一寸土地。
白行蕴无疑是个美人。
那么他特殊在何处呢?
许垂露不擅长用优美的词句形容抽象的气质,但她的感受是——如若仅看白行蕴的背影,他像一位从金阙玉阶款步走下的王公贵人,然而当他的面容展露于世人眼前,他顿时堕为刚从太后凤榻上、公主鸾帐中合衣走出的卑贱面首。
这副皮囊包裹于华美庄重的衣饰之下,却按捺不住它骨子里闪灼的淫艳。
她原觉得那些传闻难免虚夸惑众之嫌,但现在一见……不夸张,完全不夸张。
至少没有白行蕴这张脸夸张。
就连许垂露这种电脑里装了几个T人体参考的清心寡欲小画师,都忍不住想,幸好白行蕴生在这样一个整体风貌还算昂扬积极的武侠世界,否则……
此刻,白行蕴正立在风符面前,用缕金织锦的宽大袖口替她拭去额间汗珠。
衣风猎猎,璧人无双,画面美好和谐至极——如果她假装没看到风符紧攒的双拳的话。
很明显,他的美貌还没有到能把人惊得说不出话的地步,风符这般配合,必是受到了武力上的压制。
“我来迟了,不要怪我。”他温声软语地解释。
“你——滚出绝情宗。”风符从齿缝里挤出了不留情面的逐客令。
他眼底涌出几分无辜之色:“为何?”
“张断续输了,玉门之人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白行蕴轻笑:“他能代表玉门?”
“……他不是雨坛主么?”她心中顿生不祥之感。
白行蕴转头看了眼张断续,笑道:“现在不是了。”
于是,张断续用他那独有的能发出雨声的轻功缓缓走出山门。
一人独行,凄凉悲怆。
风符愕然:“你疯了……”
“方才可曾受伤?”他试图去捉风符的手,却被对方躲过了。
“白掌教,我敬你是一派之主才多番忍让,若你仍这么不知廉耻,我便——”
白行蕴替她接道:“杀了我?”
她未料到这人如此有自知之明,一时愣了愣。
“犹豫了么?”白行蕴很善于自作多情,“那就是不舍得。”
风符怒而缄口。
对这种人多一句话,多一个眼神,都是在助长他的气焰。
而她现如今又奈何不了他,与张断续一战已令她力竭,水涟一人又无法与之匹敌,宗主更不可能在此时出关。白行蕴便是算准了此番境况才敢猖狂至此。
……
许垂露也看出风符处境尴尬,遂忍不住想:萧放刀究竟还来不来了?
虽然她没有明说自己会来,但既然已经出关,内力也恢复了,没有不帮这两个小辈的道理。还是说,她沐浴的时间真的有这么长?
她冥思之际,身侧之人已沉不住气了。
水涟踏尘而起,以广袖将风符护在身后,对那张令人心惊的俊美面孔朗然道:“我这位妹子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白掌教千好万好,也不该以色.诱之、以武迫之。”
白行蕴笑意幽微:“我迫她?”
“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水涟抽出腰间软剑,决然道,“就算要夺无阙谱,也请用正面手段,如若掌教执意不走,只好请你领教一下我宗其他武学了。”
他的目光落在水涟紧握的那柄剑上。
“水堂主的剑法……”他夸赞道,“一定很漂亮。”
许垂露悟了。
江湖人说话都是这么讨打,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架要打。
[第二场,请选择您认为的赢家。]
【朝露,说实在的,这个选择很多余,如果我第一场选了风符,第二场却选白行蕴,这不是打自己脸么?】
[您可以不必考虑立场之别,只做出客观的判断。]
【真的吗?那我选白行蕴了。】
[您……确认么?]
【之前选风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搞二次确认,暴露了啊朝露。】
[我只是希望您的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
【好了,选水涟。不过我真的怀疑这个隐藏任务是绝情宗搞的什么团建活动,专门用来测试员工忠诚度。】
[您多虑了。]
许垂露叹了口气。
水涟与白行蕴看起来的确存在很大的实力差距,毕竟一派之主的武功倘若还不如绝情宗的一个堂主,他怕也难以在江湖上立足。但实战中,影响成败输赢的因素多不胜数,人我迭居,吉凶环转,都只是一念之差、毫厘之误罢了。
虽然她无法扭转战局,但可以创造变数。
赌狗的快乐正在于此。
众目睽睽之下,许垂露急急小跑到水涟身边,惊慌而不失礼貌地道:“水堂主,这把剑……”
“怎么?”水涟皱起眉头。
“昨日,弟子见到风堂主养的毒蝎爬到了剑身上,我将毒蝎撵回了盒子,却忘记把剑拂拭干净了。”
水涟目光微动,许垂露忙用自己僵硬的脸部肌肉向他挤眼色。
“弟子怕这蝎毒伤了贵客,不然还是让我拿去洗一洗……”
水涟笑了:“你说得有理,拿去吧。”
许垂露捧剑回走,走时瞟了眼白行蕴的脸色——温柔的面具果然出现了缺痕。
她的话有三层用意:一,风符与水涟关系甚密;二,水涟完全有能力用剑伤他;三,剑上有毒,但我方为示磊落,特将这毒洗去。不过最后到底有没有毒,只能靠白行蕴自由心证了。
她回到弟子行列,发现已有颇有眼力的同门弟子替她端了水盆过来。
她将软剑浸入冷水之中,用掌心小心地抚摸着,一缕黑色雾气随着她的动作渗进了粼粼水光里,同时也钻入了明锐剑锋中。
雾气遇水则化,那剑外观与往常无异。
唯有许垂露知道,它已经掺进了黑色轻水,只是被冷意暂时抑住了雾的形态,待时间流逝或是内力催动……会发生什么?
水涟啊水涟,不要让姐姐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许垂露:如果不是在武侠世界,你的剧情早就被河蟹掉了,人要知足,知道吗?
宗主已经四章没有出现了!下章一定!
第17章 .饵咸钩直
水涟自然不知道许垂露对他的剑做了什么手脚,他只大略猜到对方是想用幻戏之类的障眼法为自己增加胜算,但她连武人都称不上,岂会明白天堑之别根本不是这种小小伎俩能模糊的。
不过,正因这份“无知”,她才会出来替自己说话,还对他投以那种期许鼓励的目光。
他握着那柄光泽似锦的长剑,眼中坚执之下是跳跃不定的无奈。
他一点也不想与这样麻烦的敌人对上——没有比以卵击石、以肉喂虎更愚蠢的事了。他不是善人、不是侠士,更没有战天斗地的勇气,他不过是个见风使舵、因势利导的小人罢了,他对人三分好,必要对方感觉到九分,他做五成事,必要得到十成赏。
他凭着狡猾巧诈和这副皮囊让人以为他柔弱乖巧、温良顺从,以此诱惑旁人去做那些艰险困难之事,然后他便可以站在深渊之侧,为爬上来的人伸出一只手,递去一杯水,镇定优雅地分去对方的硕果。
然而,来到绝情宗之后,他再没讨过到这样的便宜,他劳心费神、宵衣旰食,仿有做不完的苦累差事,理不完的宗门琐务……这便罢了,谁叫他选了萧放刀,谁叫那个天下第一的魔头偏生对他这么好——叫他再也当不了逃兵,做不了懦夫。
他打不过白行蕴。
是啊,他明知道的,可他还是用这孤冷清傲的姿态对他叫嚣,简直……简直和风符那丫头一样愚蠢。
巨大的悲哀充斥在他的胸腔。
而现在,他甚至不能流泪、不能哭泣。
这股委屈化作幽怆的剑意,他趁自己还未萌生退意,遽然拔剑。
那一瞬,他看到白行蕴的雪肤花貌映在了泠泠剑锋上,蛇鳞般的辉芒与之交融成一片错彩镂金的绮丽泽薮。
惊人的艳色之中嵌着白行蕴的玄青眼瞳和霁红朱砂,妖佛一体,神祇堕魔。
他迅速转击对方腰腹,未敢再触他的目光。
软剑舞出了铮铮鸣响,他的剑往往轻敏飘逸,势如游龙飞凤,但此刻他却不得不灌注全身内力使之铿然如柱。
因为,白行蕴的功法太刚强了。
那是一种与他外貌截然相反的阳烈与宏大——玉阙琼宫里住着的并非霜毛白鹤,而是一只浑身燃着炎炎凶焰的三足赤乌。
他的剑无法损其分毫,正如柔软的细绢无法镌刻坚硬的玉石。
饮河剑本最擅以柔克刚,但过于悬殊的刚柔相碰,则成了他一厢情愿的蚍蜉撼树。
他的劈、砍、挑、刺全被阻断在金光流溢的锦绣衣袍之外。
对方未折软剑,却将他的剑势摧毁于发轫之始。
白行蕴手无寸铁,只以身法相避,两道白影交错间,他佯狂一笑:“为虺弗摧,为蛇若何?”
水涟心中一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句傲慢而坦荡的提醒——白行蕴要出手反击了。
可他知道又如何?难道还能在此刻弃剑投降么?
他收回剑的乱势,将一切力量汇于末端,聚神一刺。
这一剑来势凶猛,非从前可比,白行蕴非正面相接不可。于是他抬起了手,玉样的指骨如拈花、如折枝、如拂雪向那剑尖伸舒而去——
水涟冷笑,徒手擒剑,猖狂之至。
但就在下一瞬,他的的神情凝固了,白行蕴的动作也停住了。
青锋冷刃间,居然升起一团黑色烟雾,这份浓黑在这两位的白色衣衫的衬托下醒目至极。
白行蕴放弃用手去触,然剑势不可避,只得以臂袖相挡,这一挡虽未损其肌肤,却使衣袂银线炸裂,袖口的牡丹顿时缺了一瓣。他运气后撤三丈,怒道:“你竟使毒物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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