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这样说。
许垂露感动至极。
好友顺手发来新书封面原画需求。
许垂露感不动了。
虽然她每次签售和参加活动都戴着口罩,也从不发布自拍和生活日常,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非常注重旁人对她外形的评价,相反,她不需要从这些评价中寻找自信,她只是希望人们能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她的画上——就算把她的“颜色”都献祭给画也无所谓。
萧放刀的话让她略感意外。
“无人这么说。”她保守答道。
“是么?”萧放刀冷笑,“那就莫要明明委屈还摆出一副强颜欢笑的神情,难看至极。”
是人吗?这说的是人话吗?!变脸术是绝情宗的什么独门绝技吗!
许垂露顿时觉得自己不累了,甚至能打爆她的狗头。
“嗯?这么沉不住气?”她掸去臂弯里才落上的一片青叶,“用你那点伎俩左右战局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怕?若被白行蕴看出端倪,他可是会毫不犹豫地摘下你的头颅。”
许垂露愕然睁大了眼。
细细想来,她的作为似乎的确像在正当比武时放冷箭,有点妨碍比赛公平。
不过白行蕴真有这么残暴?玉门好歹算在正派阵营里,怎么能——哦,她忘了自己是魔门弟子,并不在正派保护的范畴,那没事了。
“我知道宗主很快就会赶到,才……敢这么做。”
这倒不是假话。
“我说过我会来?”
不然呢?不然出关只是为了洗个澡吗?
“……反正弟子觉得会。”
萧放刀面色稍霁,随即单方面结束了这次休息,起身对她道:“可有力气继续了?”
“有。”
虽然体力并未恢复多少,但要是再不回攸心居,天就要彻底黑了,这地方又没路灯,原本难行的山道会更加难行。
萧放刀不像刚开始时走得那么急,她依着她的速度调整自己的步伐,偶尔还会在她脚软时扶上一两把。
令人十分惶恐。
抵达攸心居后,许垂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舀一碗井水荡除干渴,萧放刀没喝,却提着剩下的水进了厨房。
她一时有些惭愧,没想到萧放刀作为古人居然有如此超前的健康意识,还晓得喝水要先烧开消毒。
既然萧放刀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吩咐,她就不去厨房凑热闹了。
推开卧房屋门,她直接奔向软榻,放松一坐,畅快地舒展了下四肢。可惜这种畅快没持续半刻,就被一种奇怪的气味阻断了。
这味道让她顿感不祥,她忙从榻上坐起,走到小案旁点燃烛灯。
黑影憧憧的屋子霎时被暖黄的灯光照亮,她巡睃着这堆熟悉的陈设。
浴桶的位置被挪动过,应是萧放刀用过后又将它推回原位,地上比白天干净许多,显然有打扫的痕迹,那团落发也不见了……
所以这股血腥气从哪来的?
萧放刀不会在这间屋子里杀过人然后清理现场了吧?
不,不可能。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
那就只能是……她自己的?
思及萧放刀闭关初日那副人鬼莫辨的苍白脸孔,许垂露的心绪逐渐变得复杂。
闭关对武人来说是一件大事。她虽没有直观的体验,但就水涟与风符的紧张态度来看,这个结论决计无错。萧放刀闭关不可被搅扰打断,否则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
这个后果是对身体的反噬么?
她要是看不到扇形图、嗅不到这血气也就罢了,灼目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能把自己当瞎子?
但是萧放刀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否则也不会把这里清理得如此干净。她下午在攸心居待了那么久,可出现时身上还带着水汽,说明她来时匆忙,绝非慢悠悠地沐浴更衣、信步而至。
她对白行蕴出手之快,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快对武人来说固然是好事,但她若真的未将其视为威胁,至于连拔刀的时间都不给对方么?她似乎表现得太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催促她尽快解决这一切。
这人无一处不强,绝无可能在别人面前暴露弱点。
麻烦极了。
明明已经骨折却还要表演一个单手举重的那种麻烦。
许垂露丧失了继续休息的心情。即使对闭关之事爱莫能助,但她至少能去厨房帮她添一把柴火,端一下热水。
刚一起身,门扉蓦然打开,月华流利地泄在萧放刀肩头,又暧昧地融进屋内的暖光中。
那人手上端着一只碗,正在往外熏蒸出喷香的膏粱热气。
许垂露愣了愣。
原来她并不口渴,而是饿了。
一只秀净的手把那碗面搁在桌上,人也坐在她旁边,递去一双筷子。
“?”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时辰太晚,玄鉴练功不可懈怠,今夜应无暇来送饭。”萧放刀开口解释。
居然真是给她的。
许垂露不可置信,但两手还是诚实地捧碗持筷,鼻尖也贴着那香气吸了一大口。
“多谢宗主。”
萧放刀淡笑:“这句道谢听着还像是真的。”
嗯?这是在嫌她之前的道谢不够真诚?
在身侧之人的注视下,许垂露落筷落得很犹豫,倒也并非不习惯被人盯着,就是觉得对方应当比她更需要吃东西,但下厨的是萧放刀,吃面却是自己,无由之情不太好承。
可若不吃,又平白浪费这番心意和……粮食。
见一碗面被许垂露吃出了战战兢兢的味道,萧放刀合上双目,没再看她。
“可曾想过习武?”
话题突变。
饭桌上聊学习,非常致命。
“宗主觉得……以弟子的天资和年龄……还能学吗?”
“那要看是何种武功了。你有什么想学的?”
“弟子一向愚钝,也不知有哪些武学流派。只觉得……当然是越简单越好。”
“简单?”萧放刀语气中含了几分训诫,“还未开始,便如此畏难怕苦。”
不然呢?就算她苦练十年终于出师,在法治阳光下沐浴了二十多年的三好公民还能以武欺人打打杀杀吗?习武不过是为了迎合一下这里的武侠氛围顺带强身健体罢辽。
“其实不学也可以。”
许垂露及时放弃。
萧放刀沉默一阵,道:“用筷子夹这片肉,我看你天分如何。”
许垂露低头,还剩小半碗的面汤上浮着一片薄薄的瘦肉,大小适中,目标明确,应当不难。
于是她举筷下落,却只戳到冷硬的实木桌面。
萧放刀的手捏着碗口,碗中汤水纹丝未动,碗身却准确且迅速地避过了许垂露的一夹。
并且,萧放刀不曾睁眼。
“碗不会离开这张桌子,再来。”
许垂露屏气凝神,盯着那块肉,动作极轻地凑近碗口,然后奋力一戳——但又扑了个空。
筷桌相碰的锐响无情地嘲讽着她的笨拙。
两次失败激起了许垂露的斗志,她蓦地起身,卷起袖口,开始三战。
这张桌子实在不大,碗的移动范围明显有限,而萧放刀却能如此精妙地控制它的位置,有一两次许垂露几乎是擦着那瓷壁而过,只差一厘——但毫厘之差也足够酝酿一场失败。
许垂露身上起了汗意,终于明白自己与萧放刀之间仍有天悬地隔,遂颓然道:“弟子败了,我并非习武之材。”
萧放刀睁开眼,讶然道:“我又不曾说,非得要你夹到那块肉才肯授武艺。”
她朝桌面拍了一掌,一道震颤之后,那片肉腾空而起,颤巍巍地落在许垂露两筷之间。
然后,许垂露亲眼看到对方略一倾身,咬住了她的筷子、夺走了她的肉片。
“肉与武功俱得,世上岂有这样的好事?”
?!
许垂露瞳孔地震。
简单点,吃肉的方式简单点。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章了还没开始谈恋爱,真想直接快进到()
第21章 .日转千阶
短暂的惊骇之后,许垂露从中品咂出了些别的意味。
萧放刀这是在调戏——不,直女的调戏能叫调戏吗,那叫玩笑。
同她开玩笑?……那可真是件稀罕事。
朋友或同学聚会时,鲜少有人愿意和她说笑,因为她既不会表露出羞恼嗔怒,也不会插科打诨笑着附和,什么梗抛到她身上都如泥牛入海,无迹无波。她的性格沉闷乏味,无聊至极,熟悉这点的同伴们也就把她当一座玉佛在旁边供着,不至冷落,但也不热情。
眼下,这屋里只有她和萧放刀二人,好像没有什么活跃氛围的必要,萧放刀这是看她吃饭看腻了,一时闲得慌?
“那……宗主是愿意教我武功了?”
萧放刀点头:“自然,想学什么?”
嚯,好狂。
武学流派纷繁错杂,谁敢说自己样样精通?就算她天赋过人一点即透,那些秘籍宝典被各大门派视为珍宝藏着掖着,又不是公共资源任人取用,她何以确定自己说出的武功她教得了?
万一自己想学少林十八铜人金钟罩铁布衫呢?
当然,许垂露只敢脑内挑衅,嘴上依旧温顺地道:“宗主教的弟子都会认真学。”
“你觉得玉门功法如何?”
许垂露的眼睛倏然亮了亮。
倒也不是对双修感兴趣,她就是想知道这种不劳而获一步登天的修炼秘法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斟酌道:“弟子对玉门知之甚少,只大略听过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萧放刀古怪地笑:“我是说你认为今日那二人展现出来的武功有何妙处,没问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哦。
但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看出什么妙处,能把对战双方分清楚就已经是视力超群了好吗。
不过宗主问话岂可敷衍,她只能随口瞎编:“一者如深潭泥沼般滞重,一者如灼日耀阳般刚烈,看着毫无相似之处……”
“但是都二人武功都不及宗主之末,可见,绝情宗的武功远远强过玉门。”
拍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萧放刀盯着她:“我的武功你看懂了几成?”
“看不懂,但弟子明白胜者强于败者的道理。”
“罢了,玉门武功对修习者资质要求太高,你这样的学不成。”
许垂露不由好奇,高在哪里?脸吗?
“你对他们很感兴趣?”
“……”
若不承认未免虚伪,若是承认又有吃里扒外之嫌。
许垂露低声道,“毕竟是我宗大敌,弟子不虚心求教,将来落入敌手怕是无法自保。”
“你倒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过我的弟子是不会落入敌人之手的。”萧放刀眼尾挑出一抹柔邪,“与其遭人折辱,不如由我替她了断。”
许垂露没敢接话。
“知道害怕是好事,有关玉门的传闻,一字不可信。”她的目光落在铜盏中摇曳的灯芯上,“天道自衡,得失相半,仅靠邪慢纵欲就能功力大增的是狐狸精,而非江湖人。”
“……原来如此。”
就知道朝露的情报根本不可靠,在这个世界里,连她这种自带金手指的外来人士都要遵循守恒定律,玉门中人行事再是吊诡乖谬也不可能超脱此理。
道理她都懂,但莫名有点失望。
[宿主,我并没有获取各派秘辛的权限,我只能提供符合大部分普通人认知的“常识”。]
【……谣言就谣言,还常识。】
“总之,邪魔外道皆不可取,你尚未涉足江湖事,莫要在一开始就沾染了不正之风。”
话是好话,但从一个魔门宗主口里听来实在感觉哪里不对。
许垂露点头:“谨遵宗主教诲。”
萧放刀略有欣慰之色,指腹在桌上轻点两下:“时辰不早,去洗碗吧。”
那小半碗面汤上浮着一层快要凝固的荤油,在其上木筷投下的阴翳中莹莹游弋着。
许垂露想起被她抢去的那片肉,萧放刀的动作太快,快得让她记不清此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于是她悄悄抬眸,试图从她身上找到“证据”,可惜那人脸色如常,无愧无憾,幸而还有唇上那点润泽发亮的油迹昭示着她抢食的事实。
她没见过萧放刀吃东西。
她美得不似真人,强得不似真人,就连生活起居也不依常人规矩……但就在眼下,就在此刻,她那层“非人”的面具终于被剥开了一角,腾跃出一股拙朴的烟火气。
那远比她对白行蕴的惊艳一剑更令人……
神摇意夺。
许垂露迅速以低眉掩去那丝默窥的惶愧,趁萧放刀还未起疑,收好碗筷走出屋子。
厨房油灯未灭,像是在此候主人归来的温柔仆从,正向她发出悠然的招邀。灶上的锅已洗刷干净,旁边放着个还在冒热气的铫子。
许垂露伸手碰了碰铫子外壁,烫的,应就是刚刚才烧好。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出来——萧放刀烧这一壶自己用不上的水作甚?不会是留给她的?
薪柴可贵,她平日里除饮水和洗澡外都不大用热水,洗这一个小碗自然也无必要。
或许萧放刀另有用处,万一她是想待会儿净个手洗把脸呢?
许垂露把碗筷的水渍沥干归位,打算回去问问萧放刀是否还有吩咐,而她一踏进屋门,看到的是一片空寂。
萧放刀不见踪迹,案上香炉内却燃起了沉香。
许垂露知晓这东西能安神助眠,故而以为对方是忽起困意先睡了,遂放轻脚步,打算去床边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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