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起。”白绩利落的答道
“那我明早再来。”齐项又说,“门口留了些资料,先补数学,你先写。”
“可以。”白绩也没想到这一切进行的那么顺利,他说:“我加你微信,把钱给你。”
齐项愣了愣,半晌才说:“我加你吧,是和手机号一样吗?”
“嗯。”
*
“嘟嘟”
耳朵里只有空洞的忙音。
白绩松了一口气,他拉开门,果然发现一袋沉甸甸的资料堆在楼梯口犄角,看着挺多,还好没人拿走。
他把几本资料拿回来,放茶几上挑挑拣拣翻看,看到最下面一本时,动作一凝。
《初三冲刺密卷》
白绩想,如果没记错,自己即将上高二。
“嗡嗡”
齐项是动作快的,挂了电话就去搜了白绩的微信。
白绩通过齐项的好友申请,他拍下《初三冲刺密卷》的照片给齐项发过去。
白绩:[照片]
白绩:我高二。
齐项:知道啊。
齐项:温故知新[微笑/]
“……”
白绩微微斜着脑袋,眯起眼打量了一番这个连他妈都不发的黄豆表情,总觉得这个微笑意味深长,可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思,毕竟干瘪的文字看不出好话坏话。
片刻后。
白绩:[OK/][微笑/]
第2章
《初三冲刺密卷》平铺展开后把书桌占了大半,手机只能立着靠在台灯边,充当时钟的作用。
白绩昂头倚着椅背,闭着眼休息。
半边脸沉在稍暗些的灯光下,光影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横向分割开,停在他垂下的睫毛末梢。
一个多小时他刷了两张卷子,初高中的数学差别还蛮大的,因此他没有刻意把解题过程写全,大题也就是两三道关键的公式加个答案。
可能是今天睡太足了,整个人懒懒的,一口气写完两张卷子,他脑袋有点沉,陷入了短暂的倦怠。
手机收到短信后开始震动,“嗡嗡”地与台灯共振,然后咚的一声斜倒,撞上白绩搭在桌上的手。
他的笔尖一歪,戳穿纸面,墨水在卷子上晕出一个黑圈。
“啧”
他拧起眉头,开口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保持仰躺的姿势几秒,猜测又是梁逢秋那个傻逼给自己发骚扰短信。
懒得理他,倒助长了梁逢秋肆无忌惮的气焰,吵得人心烦。
白绩倏地直起身子,翻过手机,正准备开骂,看到消息的瞬间,点燃的炮仗给一盆水弄哑火了,噗嗤冒出青烟。
【空空哥哥,都八点啦,快快上线辣~】
她顶着个粉色兔子的头像,接着上面一行话,紧接着发出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软妹风。
梁逢秋要是这样,白绩能给他拖到医院去挂精神科。
她的备注是小老板。
这人是白绩以前做王者荣耀陪玩时的常客,是个…沉迷游戏的小学鸡。
因为白绩的□□名是Blank,小老板叫他空空哥哥。
白绩抓了抓头发,喃喃:“把她给忘了。”
这几天他答应带老板上王者,今天因为补习的事,忙忘了带妹的事。
【Blank:在忙,先不玩了。】
【小老板:嗷!那什么时候忙完呀?】
什么时候忙完?
白绩踩着桌下的横杆,翘起椅子的两个脚,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卷子。
厚厚一叠集合了各地的中考模拟卷,是齐项给他的补课资料,梁逢秋走后他提着一袋卷子,自然而然地就走到桌边,抽出初三卷子写了起来。
太久没认真写题,还有点手生。
重点是卷子太多,一本题,抄答案都得抄一个晚上的,写…起码得两天吧?
他估摸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琢磨片刻,身子骤然一僵,脚上软了力,椅子回弹,把他卡在了桌边,胸口装在桌沿,不亚于一拳的打击。
“嘶。”
白绩闷咳一声,这一撞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傻逼。
那个齐项让他写,他凭什么听话?
难不成还在期待第二天上课老师给他一朵小红花?
路走岔了!
他要做的不是让齐项知难而退,发现他无药可救,转而找周雅雯辞职,拒绝给他补课吗!?
【Blank:等十分钟】
白绩手起刀落,利落地将写完的两张卷子撕掉,只留下因为力气太大而残留的边角。
第三张卷子,他挑了几道题圈出明显错误的答案后,在解答题上潦草的画出个“解”字。
完成一张卷子,十分钟都显得富余。
白绩阖上书,扔到一边,拿起手机,小老板已经自言自语的卖惨了好一会儿。
【小老板:我被队友骂了呜呜呜】
【小老板:四骂一,我输了!】
【Blank:你玩的什么?】
【小老板:哥哥你好啦![转圈/]】
【小老板:[图片]】
白绩点开她发的截图,不禁抿唇沉默,顿觉头脑发昏。
好家伙,一个玩瑶都够呛的人,十来把匹配,全选打野,谁难玩谁,死亡次数全他妈是两位数。
赶着投胎都死不了这么勤!
【小老板:我打得不好,都输了呜呜】
白绩沉吟片刻,如实回答老板:“确实。”
不行就别玩了!
【小老板:嘿嘿=W=】
“……”
白绩觉得自己像那个“我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的表情包,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写题。
他挥散脑中打退堂鼓的念头,跟老板说,“我十点下。”。
明天是补课的第一天,他不准备熬太久。
更何况他得多花点时间想想,怎么让齐项知难而退。
不能明目张胆的跟齐项对着干。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来消磨他的耐心。
他正想着,那头老板已经贼不乐意,发了一串耍无赖的表情包。
【小老板:我想跟哥哥多玩一会嘛!】
“……”这就是当代小学生吗?
白绩操心的想,年纪轻轻已经25小时高强度上网,泡在峡谷里日行万步,他愣是不知道老板在那儿挤出时间学习。
小学…其实也挺重要的吧。
“你今天玩了多久王者?”游戏在更新,白绩切回聊天框,“暑假作业写了吗?”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心虚,“就…六个多小时?”
白绩:……
【小老板:哥哥,其实我成绩炒鸡好哒!】
白绩不太信任的挑挑眉,“哦?”
【小老板:清北复交,我随便挑】
*
城南的老小区,最高楼层不过五层,大大的拆字被画在灰扑扑的墙上,一个字给这幢楼的身价翻了个倍。
男生抬眼望着一幢幢矮旧的楼,跟着记忆里的方向窜梭在巷子里。
掌心里的手机震动,他低头点开消息。
【Blank:[知乎问答:白日梦和梦想的差别,细数我小时候不切实际的空想]】
【Blank:[知乎问答:清北复交好考吗?为什么小学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轻轻松松就能上?]】
“……”半天不回消息,原来在这儿查资料呢?
齐项看到陪玩全然不信任的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嘴角漾起无奈的笑容。
他单手拿着手机,边走边用拇指翻出常用的颜文字。
正要发出去,电话铃声突然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阻断了他的回复。
“嗯?我不在家。”齐项抬手遮在眼前,在树荫下慢悠悠走着,说,“被赶去白绩那了。”
居民楼下开着一家叫“幸福一家人”的小卖部,门口一个卖冰粉的推车立在写着“无痛人流来鼓门医院”字样的四脚红色大棚下。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深怕沾着光,漫不经心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
“我以为你今天不去呢。”电话那头道,“你都鸽了半天,现在去他不给你翻脸?项哥,你知道白绩还有□□背景吗?”
“呦,挺厉害的。”齐项听了觉得好笑,夸得也不真诚,他停在冰粉摊前,对店里面喊道,“老板,一碗糍粑冰粉,少点红糖多点冰。
老板应声从店里走出来,舀冰粉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青年,一副生面孔,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贵气的不着调,也不知道是来找谁。
“贴吧这么说的:一挑八剿灭青帮精锐,从此城南后街改姓白!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粉?”
“吃冰粉又碍着你了?”齐项回怼。
白绩这尊神佛,迟到早退,打架斗殴,这些都不算什么,现在竟然要在法制社会搞灰色地带,称王称霸?
他真能这么狂?
齐项想到前一天早上见到的人,小胳膊小腿的,不能行吧?
他心里对电话那头夸张的表述不置可否。
“这么多红糖行不?”老板问。
齐项瞥了老板一眼,点点头,没太在意地继续说:“你赶紧查查白绩为什么转学,别盯着那些花里胡哨的。”
他伸手准备捧碗,就见老板手一哆嗦,一大勺红糖全部倒在了高高堆起的冰粉上,一滴粘稠的红色液体滴落在他手上。
齐项皱起眉头。
“?”
“转学了?”
两人同时发声,齐项抬头就瞧见老板因震惊而微微颤动的瞳孔。
三分钟后,爷俩一人一个马扎,捧着碗粉,坐在收银台后,正对着店内咔哧咔哧转的风扇
“哦哦,你是周雅雯叫来来给小绩补课的同学。”
那肯定是成绩好的孩子,想到这,老板的看着齐项的目光也慈爱了三分,热络地从边上又抽出一根米花棒递给他。
他又问:“那转学是要转到哪儿啊?”
齐项也不推辞,接过米花棒,“丹毓中学,下学期就去。”
老板显然清楚丹毓的名头,不禁面露喜色,“那好哇!这臭小子转学了也不说,我还以为他逃学了呢,比人家早放半个月假!好哇!”
齐项听他念了两声好,若有所思。
眨眼的瞬间,他露出一个乖巧讨喜的笑容,声音像是在温水里润过,带着点点暖意,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他问:“叔,白绩他人怎么样?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来找他,不是很了解。”
“他…”老板的拇指沿着塑料小碗来回转了转。
“他也不容易,苦吃多了自己扛着。”
“他妈自个儿改嫁去做阔太了,把那么小的孩子扔在这不管不顾的,别家小子浑玩,他还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别瞧着他天天冷着脸,也就是看着凶,人不坏。”
“你看里面几箱饮料,全是他中午帮我搬上来的。”
“你放心,白绩是个好孩子,人也聪明,教他不难的!”
……
齐项脑中回味着老板的话,慢悠悠的走过楼梯拐角。
302,白绩的家。
敲门后,很快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摆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只闻“哗”的一声。
面前的门被骤然拉开,力气之大几乎是要把“不好惹”三个字刻在薄薄的铁门上,再扇到敲门人的脸上。
眼前的男生,头发湿漉漉的,冷白皮,在正午的阳光下,绒毛清晰可见,穿着浅蓝色的睡衣,白色的浴巾就搭在肩头,晕着一圈水渍。
他面若冰霜,那双眼睛瞪起来时,只有眼尾一段短短的后翘的眼皮褶皱,看着有些阴冷凌厉。
齐项眨眨眼瞅向他,发出浅浅的一声:“哎?”
“你他妈来挺早?”
好孩子核善地说。
第3章
齐项盯着眼前的人,眼里有些惊讶与好奇。
昨天给开门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那个醉醺醺的小子气场弱多了,没这么白,一身也肉软塌塌的,不像是在贴吧里被描绘成阎王爷的人。
眼前这位…
瘦是瘦,但是腰板笔挺,有一股被提溜着往上拔的劲。往那儿一站,像是要用浴巾作鞭子来干架,周身就写了两个字“凶悍”。
齐项还在想怎么应答,白绩先开了口。
“拖鞋在柜子里。”他说,“给你买了个新的。”
只片刻的功夫,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他冷淡又客气的言语中瞬时消散干净,仿佛开门时的暴躁发言纯属幻听。
齐项挑挑眉,也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心讲还挺礼貌。
白绩不管齐项是不是在看自己,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后,撂下这一句后便退后半步,专心用脖子上的浴巾擦头发。
两个人中间保持一条清晰可见的界限,名叫“不熟”,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人适当的距离反而更舒服。
齐项打开鞋柜,发现里面连运动鞋都少得可怜,底层一双深蓝色的凉拖孤零零的被放在角落,散发着廉价的塑胶味。
“蓝色的?”
“嗯。”
鞋子便宜,多少有点味道,白绩清楚,但大早上买的,他没什么心情把礼数做到特别周全。
白绩看他拿得犹豫,解释:“我家平时没人来。”
言外之意,就这一双,爱穿不穿。
他说完便兀自转往屋里走,走到一半他才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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