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项明显的外伤很少,且伤口体积比较小,但他给自己涂碘伏时涂了很大一片,营造出一种伤亡惨重的感觉,白绩看他斑斓的胳膊和小腿觉得搞笑。
“想笑就笑,憋着装酷啊?一会儿你也得涂这么大。”齐项掀起眼帘看白绩,解释道:“对傻逼要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对家长老师呢,就要可怜点弱势点,蒋睿脸上那么长个口子,我们要是身上干干净净的,蒋家人能善罢甘休?”
“……不要,我伤多,自己来。”白绩瞬间歇了让齐项帮自己上药的念头,不管不顾地按着喷雾对胳膊大面积乱喷,下一秒他就萎了,疼得面目扭曲,却一声不吭,脸色奇臭无比。
齐项被白绩这个大动作吓一跳,赶紧扔下棉签,长臂一伸把白绩的转椅拉过来,“大哥,你怎么这么莽!这玩意喷这么多你不疼啊?”
“还好。”白绩都疼得抽气了还嘴硬扮冷酷,“给我拿创口贴。”
齐项:“……”多少创口贴能够你糟蹋,伤口边的泥点子还没清理,贴了别再感染超级加倍,他无语地拍拍白绩脑袋,“坐着,服了你。”
白绩胳膊上的纹身很平坦,并不全是遮疤的,齐项一面轻柔帮他用棉签把凝结的泥去除,一面问:“胳膊上的纹身不是为了遮疤?你纹身都哪儿纹的?”
“我干妈,只有这个月亮是遮疤纹的,其他都是给她店里的学徒练手,那小子以前下手没轻没重,贴钱都没人让他练手。”白绩指着咬着牙忍住痛,似乎在回忆那个伤疤是如何来的,他原本从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但齐项…
白绩眸光微闪,慢吞吞开口,“我妈…我妈改嫁后学校有些人嘴碎,我去跟他们打架,被人用圆规划了一笔,城南那里风气不好,你必须把人打服了,不然他们就会欺负你。”
一个人要是变得冷酷封闭,必然要受罪,满身的伤痕是过往血腥的证据与推手,白绩或许血液里有嗜血和暴戾的因子,但他不是天生的恶霸,这一点他想明白的告诉齐项。
齐项闻言讶异抬头,这一刻他能感觉到白绩的内心和过往在一点点对自己敞开,他愿意自动开口去袒露去解释,这让齐项的心脏麻麻的,像是被泡在了酒里,耳朵意外地红了起来,有些微醺上头。
“所以怕疼也要打架?”
“……谁说我怕疼?”白绩立即否认,怕疼的标签太不符合他冷酷的人设,他而后补充,“打打就习惯了,但上高中后就不打了。”
“哦?”齐项挑眉,心说那怎么还打了应明友呢,但他没问,只是说,“以后不打了哦。”
“好,我跟你约定过。”白绩舔舔唇,“但应裘是该打,下回他再烦,我还会打他,那你生气吗?”
白绩说话还是凶巴巴的,语气像又臭又硬的石头,一点不吃亏一点不服软,可他敛眸是微垂的眼睫投下一片脆弱乖巧的阴影,茶色的眸子莹润闪烁,齐项看了就觉得怪可爱的。
白绩像是个玩偶,一看,青面獠牙,一摸,棉柔顺滑。
“怕我生气?那就做事留点余地,每次打架都下死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儿以后少干,遇到问题就来找我,齐老师给你想办法。”齐项笑了笑,他拍拍白绩的腿,“架我腿上,我不能跪着给你上药吧?你是我媳妇儿我跪着伺候你?有点眼头见识啊,白雀儿。”
“……”白绩听他三两句又嘴欠,把腿啪地甩在齐项腿上,看他肉眼可见的吃痛表情,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放松不少,“你男德标兵吗?还跪着伺候女朋友?”
“分人,我找女朋友一定要乖的听话的,像你这样的,我捡回来一大小姐,好赖都得不到个好脸,太累了。”
“去你妈的,我一男的跟你女朋友怎么比。”
“我俩不是cp吗,四舍五入在未来你就是我贴吧里的前男友。”
“滚,老子跟你清清白白。”
“……”
“……”
莫名其妙聊到了女朋友的话题,两个人突然不知道为何的沉默下来,齐项在帮他卷校裤,白绩仰在椅子上偏头看空调上下转动的扇叶,一贯冷漠的脸上兀地出现一丝异样的不爽。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各种乱窜,想着,齐项对他都这么好,对他女朋友一定会宠上天吧?不知道他以后会跟谁处对象,我还有机会看到吗…白务徽出来后…我…妈的,烦死了!
齐项把他校裤卷到腿腕,膝盖那儿一大块血迹,校裤被刮破了,丝丝布料黏在伤口上,白绩又跑又跳的一声不啃,太能忍了,齐项看到后眉头都皱起来了,手掌托住白绩圆润紧实的小腿肚,感受指腹摸到了旧年伤疤。
展翅的仙鹤盘桓在小腿上,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仙鹤站在磐石上的小腿长长一道下是虬结的伤疤。
齐项:“今天受的伤也会留疤吗?”
白绩:“不会,伤口不深,看着骇人罢了。”
齐项深吸一口气,动作轻地像风吹白云,尽可能的放轻手劲,生怕粗粝的棉花会二次伤害白绩的皮肤。
白绩自己搞都不会觉得疼,但齐项动作太温柔了,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娇花,一点痛都忍不住,他眼睑狂跳,突然哼了一声,猫叫一样。
万籁俱寂,两个人都呆若木鸡,白绩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耳边随之传来齐项的轻笑,白绩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
齐项笑道:“白绩你脸红了。”
白绩言语血腥:“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
一个小时后,各家家长也陆续赶来学校。
周雅雯踩着高跟鞋一路跑上了楼,看到白绩安安稳稳的坐着没受大伤,状态稳定才松了口气,她摸着白绩的脸心有余悸,“宝宝,你没事就好,哪里痛吗?”
周雅雯是无脑护短的,遇事不问缘由,坚定的相信自己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白绩打应明友时周雅雯都站在儿子这边,蒋家的小子出了名的混球,相对比他儿子简直是五好青年。千错万错,一定不是她宝贝儿子的错!
还好白绩不是什么骄纵子弟,倒也从没辜负周雅雯的信任。
“小伤,已经不疼了。”
此时白绩被抱在怀里,任人揉搓,脸都圆了,还要顶着齐项似笑非笑的眼神,脑袋都要冒烟了,他瘪着嘴,表情有太多的无奈。
周雅雯:“外伤是小事,一会儿我们去拍个片全面检查一下,让妈妈放心点,你怎么跟这么多人打架啊。”
“我….”
“阿姨,这个事确实不是雀儿的错。”齐项打断着温情的画面,“蒋睿把他骗到角落带了四个人堵了雀儿。”
周雅雯起身搓搓手,看齐项的眼神充满感激和抱歉,她听说齐项是为了白绩才被牵扯进这件事的,白绩太幸运了能在丹毓遇到这么好的孩子。
“小齐,阿姨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你…你这么照顾他,阿姨肯定不会让你记过的。”
“阿姨,我跟白绩是朋友,我铁定会帮他,而且蒋睿也是被挑唆后才去挑衅雀儿的,咱们要是想和平解决这个事,您一会儿得咬死‘教唆打人’这事,把责任推在教唆的人身上。”
齐项条理清晰地说完,白绩闷声补充道:“但是我把教唆的人打了一顿。”
“……”周雅雯满脸黑线,“你这孩子,要学着小齐的稳重,唉,咱们先去黄老师那儿,刚才进门我看到蒋睿他爸爸往那儿去了。”
黄老师就是教导主任,三个人前往另一幢办公楼,在路上正好看见其他四个人的家长在前面走,周雅雯顺嘴问道,“小齐,你家是谁来?”
“我…不知道。”齐项孑然站在一旁,说到这句话时眼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或许是我爸?”
也或许谁都不回来。
王荟是指望不上的,她来最多是看热闹,恨不得在齐项的尸体上踩上两脚,齐正晟更不用说,他是一问三不知、不着家的人,又死要面子,这种场合他躲都来不及。
这么一看,谁都不来反而成了最好的结果。
周雅雯也是知道点齐家的事,讪笑着暗骂自己说错了话,她拍拍齐项宽慰,“阿姨帮你,实在不行我把你谢叔叔也叫来,怎么说他蒋家得给我们谢家一点脸面的。”
“好,谢谢阿姨。”齐项的落寞转瞬即逝,再说话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嘴甜。
白绩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敏锐感受到齐项情绪的变动,他跟齐项站在同一排,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能悄悄晃手,用手背碰一碰他。
齐项也默契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垂着头悄悄对白绩笑,无声地用唇语道:“干嘛摸我。”
白绩也跟他说悄悄话,“我乐意。”
来到办公室,三位老师,五个家长,五个挂彩的混小子早就等在那儿了,气氛凝重,蒋睿应该和他爸也说了什么,蒋父虽然气齐项给他儿子破了相,但是没表现出很强的仇视。
等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没有等到齐项的家人。
齐项倚着墙,“我家人应该来不了,要不咱先聊?”
教导主任看一屋子人,总不能让十来个人干等,摆摆手说:“那我们…”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的拐杖点地声,门被礼貌敲响,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大门开启,一个面容慈祥却气场强大的老爷子出现在门口,而他身后跟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保镖样的男人。
“抱歉来迟了。”老爷子笑得看不见眼睛,“我是齐项的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呀!
第33章
“爷爷?”齐项看到老爷子愣了一下,他默默挺直腰背,两步站到了老爷子身后,“您怎么来了?”
按道理来说,齐老爷子现在应该在北京,而不是突然出现在丹毓。
齐老爷子的手搭在齐项手腕上,不着痕迹地紧攥他的手腕,一个看着走路都略颤的老人,手劲还挺大。
齐老爷子慢声道:“刚回来,在你爸那儿听到你在学校的事儿,我来看看。”说完他又扫了办公室里的众人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了白绩身上,“这是小白吧。”
齐项低下头,沉声道:“爷爷!”
白绩蓦地被点名,怔了怔,对老爷子点点头喊了声“齐爷爷好”。
齐老爷子的气质如被流水打磨千万年而圆滑无棱的泉石,流水无声,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锋芒,却又有时光和经历累积起来的厚重感与威严感,让人不由得敬畏与尊重。
齐项的气质跟老爷子有点像,中间似乎只隔了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时间。
然而白绩是个很看重直觉的人,野兽般的趋利避害意识让他内心有点怵这个看着慈爱的老人,他好像一把钝刀,看着没攻击性,剜人定会是折磨地疼,所以白绩打完招呼就望向了齐项。
齐项并没有看他。
*
人都到齐了,大家就“聚众斗殴”的事和“通报记过”的事展开了不算激烈的争辩,因为齐老爷子的到来,原本均势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忌惮这个齐家真正做主的人。
一屋子小辈、晚辈,就是心中怨气冲天,也不至于当着老爷子面发出来,毕竟体量不一样,面子里子都要给老人让足了。
黄主任背后大汗淋漓,空调都吹不散他的惶恐,他又一次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又强调几位孩子都没受大伤,只是事情的影响比较恶劣。
齐老爷子笑吟吟地说道:“小孩子火气重气性大,尤其是男孩子,遇到点事难免上了头就拳脚相向,我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里也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没伤着根本就行。”
他把这件事定义为年轻气盛的小打小闹,变相的否认了黄主任口中的“影响恶劣”这四个字。
“打人肯定不对,可我听雅雯的口吻,这几个孩子无缘无故打起来,是因为别有用心的人挑唆的?”
齐项和蒋睿异口同声说出了应裘的名字。
周雅雯直截了当道:“黄主任,我直接说了,白绩和齐项这俩孩子被五个人围着打,打赢打输都算是受害者,您前头说的通报记过一刀切的处理方式,我根本接受不了。”
“如果您硬要给学校、同学一个交代,我认为那个叫应裘的学生和他家长更应该站过来给所有人赔不是,打人的叫鲁莽,教唆的才叫心思歹毒,七个孩子各个都受伤了,也算是得了教训,您说应裘得怎么处置?”
周雅雯说话字字珠玑,步步不让,没有按头对面人多欺人少,而是把双方放在了同一阵营都是受害者,把矛头转向应裘。
蒋父和其他四个家长原本就不想跟谢家、齐家把关系真闹僵,更不用说自家孩子是受了教唆,此时都紧跟着附和周雅雯的话。
“就是啊,要真是我们的责任那还有的一说,那个叫应裘横插一脚,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太坏了,把几个孩子关系搞坏对他有好处?”
“把那个人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小孩这么没素质,鬼心眼这么多?”
“要所有人背处分,那他凭什么落下?”
这时齐老爷子发问:“这个应裘是哪家的孩子啊?”
黄主任疯狂擦汗,说道:“是考进来的培优生。”
“哦。”齐老爷子这一声意味深长,“拿奖学金了吗?”
黄主任:“拿了,去去年拿了…拿了晟荟奖学金和…三好助学金。”
丹毓的奖学金助学金种类很多,数额也都看得过去,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成绩好的学生,考进来后只要成绩足够优异,上四年学不花钱还能赚。晟荟奖学金就是齐家冠名资助的奖学金,而三好助学金是各家共同资助的,其中谢家和蒋家都在里面出了大头,而其余四个家长或多或少都出了点。
好家伙,这么一看,应裘拿了七家钱触了七家的霉头,简直是端碗吃饭,吃完就把碗扣在了厨子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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