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绩下了决心。
“我们都不想补习,其实没必要硬绑在一起,一南一北,打车都得花不少钱。”
“如果你希望我开口,我就去找我妈说我不想学了,给你自由。”
“或者我们都不说,你也不用来,喝酒也好,找朋友也好,不用每天来我这打卡,我不会出卖你。”
“……”
齐项沉默了。
他看着晚风拂过白绩脸庞,吹起他的垂下的碎发。
眼前的人淡淡的是冰块,他以为人家是汽水冻成的,想着今天可算捂化了,结果,白绩化了也是无色无味的水。
一吹就散的水蒸气,没良心,不留痕迹的那种。
齐项眨眨眼,“我被辞退了?”
白绩摇头,“不,你辞退了我。”
齐项胸口空落落的,或许黑暗中白绩锤了他一拳,酸涩的后劲才泛上心头。
他想,自己还是被辞了,一顿揍也白挨。
“哦。”齐项说,“我也挺忙的。”
第8章
午后日头正足,店里没几个人,二楼自习的客人都很少。
后厨烤着曲奇,弥漫的黄油奶香勾起人的口腹之欲,把茶翡也熏得甜甜懒懒的。
白绩打了个哈欠,光明正大的消极怠工,盖了条奶黄色的小毯子,窝在吧台后面的懒人沙发上。
那天分别后,齐项说不补习的事最好瞒着家里,说了反而多事,白绩也同意,自此,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白绩每天的事又变回了打工和带老板打游戏。
小姑娘不知道现实受了什么刺激,每天都缠着白绩上分,闲出花来了,把快乐寄托于上分和掉分中。
而且…
【小老板:[你的小可爱突然冒出来.jpg]】
【小老板:哥哥我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绩在他身上看到了齐项的影子。
他们都喜欢坐没意义又撩闲的事,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碎嘴子。
【Blank:中午带你玩一会儿。】
白绩甩甩脑袋,登上游戏,期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如果齐项找他打游戏还撒娇叫哥哥…白绩拳头都硬了,自己一定会把他按在泉水里从根源消灭他。
【小老板:哥哥,你最近不忙了咩?】
【Blank:嗯,挺闲】
【小老板:solo吧,我想练英雄,靠自己站起来!】
【Blank:…行】
白绩想,不知道小老板会祸害什么英雄,中路法师都被她玩了个遍,没一个能完整的走出一场solo,无一不是一教就会,一练就废。
选英雄结束,他愣住,不明白这么点儿大的姑娘怎么选了吕布这种力量型英雄。
好巧不巧,白绩选了貂蝉,一个能家暴吕布的英雄。
两个人换过来,画风才对。
不过无所谓,白绩操纵着英雄走出泉水,他想,打游戏快乐最重要。
毕竟自己连召唤师技能也带的闪现,时刻准备着用脸接大招,相信一定会给老板极致的游戏体验。
*
【吕布:哥哥,你这样我没成就感】
“……”
白绩正停在峡谷中央,任老板砍砍砸砸。
屏幕一灰,右上角的数字变成0-5-0。
【吕布:我已经会吕布啦,关闭人机模式!】
【貂蝉:那我认真打了?】
【吕布:可以哒!】
她明明操作那么拉跨,但是永远自信。
白绩点点头,眼里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如果这是老板的需求,白绩并不介意让她体会一波社会的毒打。
很快,貂蝉一改之前的机械画风,绕着吕布来回穿梭拉扯。
反观老板的吕布,是铁疙瘩成精了,只会无章法地挥戟,笨拙地行走奔跑。
眼看自己要被杀了,老板赶紧求饶。
【吕布:哥哥不要太认真嘛,你太凶啦呜呜呜!】
貂蝉停步。
吕布也傻不拉几的站着。
两秒后,貂蝉开大招,给吕布放了朵染血的花。
一杀!
【貂蝉:下回,我放点水。】
【吕布:嘤,放点海吧!】
【貂蝉:好。】
二杀,放海的貂蝉丝血追杀吕布半条街。
三杀,残血貂蝉开大冲进塔内,身影鬼魅,收了吕布的项上人头。
四杀,貂蝉勾引吕布到自己塔下,诱杀傻大个。
【吕布:哥哥轻点!让让我呀!】
【吕布:你在欺负新手呜呜呜】
【吕布:哥哥,么么,让我个头吧,球球惹!】
老板疯狂撒娇,可惜白绩是个不开花的铁树,不懂怜香惜玉,越说杀得越凶。
眼看他就要“5-5-0”追平之前送的人头。
峡谷里,吕布手执黑金的画戟,峡谷猎猎的寒风中,他壮硕的身体顶着飘红的血量,自暴自弃般木木地站在塔边,莫名有点可怜。
白绩心软了。
对面只是个小姑娘,他这样逗人玩,是不是过分了?
他不再进攻,聊天框打道:“不杀你了。”
可惜这四个字还没发出去。
一行字突突地蹦到白绩眼中,不异于惊天一声雷,炸得他硬生生呛到了,手一抖按着闪现,直冲到对面塔下。
【吕布:老婆贴贴,别打我!】
白绩:“……”
*
敌方投降。
蓝色水晶炸裂,齐项“咦”了一声,刚要去问陪玩怎么回事,那头的头像很快黑了下去。
【Blank:有事,下了。】
齐项有些遗憾,毕竟他们才玩了半个小时不到。
这个陪玩比较高冷,得自己这个老板粘着、请着、求着才能勉强来赚一份钱。
偏偏他特别对齐项的脾性,人狠话不多,不会因为他有钱而谄媚,不会因为他菜而不耐烦。
【兔兔可爱:呜呜那晚上玩吗?】
【Blank:最近没空。】
“???”
之前不是说自己闲吗?
齐项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挺挺地坐起来。
怎突然变卦了?
他警铃大作,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刚才的solo,思忖着难不成是自己最后脱口而出的垃圾话触碰到了正经直男的底线?
【兔兔可爱:哥哥你生气了吗?因为貂蝉和吕布是官配,我就…我就随口说了。】
【兔兔可爱:要不你喊回来?】
那头删删改改,正在输入了半分钟,愣是没发出来什么东西,齐项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大作文。
只有一句。
【Blank: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这时,他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齐项警觉地瞥了眼门口,看到来人才露出笑容,是齐祺和她的裙子们。
“哥哥。”
齐祺在门口往后察看扫视片刻,而后小碎步窜进房间里,带起一阵香风,扑到齐项床边。
小丫头前几天烫了个头发,卷卷的像个洋娃娃,有着稚嫩的可爱和幼小的狡黠,像个小雪貂,穿着薄荷绿的睡裙猴蹿到齐项肘边。
“妈呢?”齐项帮她理开刘海,又兜住裙摆,不让她掀开,“怎么来找我了?正好,帮我发个语音,就说‘哥哥,我会好好学习的,你忙完一定要带我玩,好不好啊’,语气可怜点。”
齐项按了语音键,齐祺非常熟捻的完成了一场表演,甚至还自我发挥了一段,使得颤颤的萝莉音带着千钧的可怜无辜。
她就是齐项能持久哄骗陪玩的杀器——真正的萝莉。
齐祺很乐意陪着哥哥干这些损事。
只要能跟哥哥呆一起玩,她就很开心。
“妈妈出去了,周阿姨要请我们吃晚饭。”齐祺把一件纯白带暗纹的裙子和一件酒红的裙子展示给齐项看,“你觉得我穿哪个更有气场?”
“周阿姨又不是没见过你,穿哪个不一样?”齐项挑了件红的,白裙子穿着太幼了,他开玩笑道,“红色,再穿个有跟的小皮鞋,高歌‘姐就是女王’,惊艳全场。”
“好,我就要用这个去会会周阿姨的儿子!”
“白绩?”齐项半阖的眼睛猝然睁开,听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他们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面了,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补习仍在继续。
“对!”齐祺握拳,紧接着咬了齐项胳膊一口,“哥哥,他每天跟你呆一起的时间,比你跟我呆一起的时间长多了!”
齐项听了笑岔了气,“小鬼头,我上学的时候没见你多黏我,每次打电话不关心哥哥半句,一骨碌的话全是姓赵的小矮子。”
齐祺人小鬼大,很不服气,“赵填他是我们班最好看的,白绩肯定肯定没他好看,哪儿有可比性!”
齐项不以为意,“他可比小矮子好看。”
如果要回忆白绩的长相,齐项脑子里就浮现出他第一次在茶翡见到白绩的瞬间,阳光洒在被胡桃木框住的落地窗上,白绩垂下头的身影,像画中人。
齐项这辈子第一次被男孩子惊艳到。
齐祺呆愣,躺在齐项怀里,黏来黏去的,卷发都球成一团。
她纠结万分,“比你好看吗?”
齐项拧她的耳朵,笑骂,“你不应该说,哥哥,在我眼里你是全世界最帅的人吗?”
齐祺咯咯直笑,依葫芦画瓢说了遍,又说,“那他排世界第几?”
“第二吧。”齐项毫不犹豫,敲打这个色心上头的小妮子,“可他是第二帅的冰坨坨。”
是连他都捂不化,搞不好关系的白眼狼样子的冰雕。
齐祺眼珠滴溜一转,扔掉了红裙子,“那我穿白的,哥哥,男人,我可比你懂多了!”
“……”
“今晚我就把你房间的网断了。”齐项强硬地说,“还有,你必须穿红的。”
*
“枫林园区到了。”
白绩拎着一罐曲奇和雪花酥下了公交。
谢家的司机已经在公交站台不远处的路口等候多时,看到他的身影立即暗想喇叭。
“妈。”
车门应声打开,一个穿着湖蓝的长裙露出一角,周雅雯保养得当,似乎被岁月特别优待,脸上少有皱纹,她气质出尘,仿若从未吃过生活的苦,看什么都温柔又宽容。
周雅雯伸手抚上白绩的额头,擦去不存在的汗,又高兴又心疼,“让司机接你,你非不要,多热呀外面,就不听话!”
白绩顺从的坐到她身边,解释道:“茶翡外面就是公交站,我出去正好有一班车。”
“那也得坐两个小时呢。”
一句埋怨囔囔完,周雅雯就舍不得再多怪一声,只挽住白绩的手臂,把他拉近自己。
“回去吧。”周雅雯嘱咐司机。
汽车平稳驶过园区边的氧气公园,与城南喧闹破旧的画风不同,这里人烟稀少,绿意盎然,远处错落着高低参差的别墅,房屋之间间距很大,由此可以推测出它们的占地面积。
“小元霄听到你要回来,高兴到不行,一直喊哥哥,声音可响了。”
“我还炖了人参甲鱼汤,一定要多喝几碗,晚上好睡觉。”
白绩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周雅雯细碎的念叨,窗外被落日余晖照得蒙蒙亮的绿叶使白绩有点出神。
枫轩名居——丹市权贵们的住所。
说起来,他零散的在这里也呆过好几年,在最得意的日子里,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在最绝望的日子里……
周雅雯问了两遍“多住几天好不好”,白绩才从回过神,肩颈处细微抽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不了,我那里还有点事。”白绩捏捏周雅雯的手,“我东西都没带来。”
“家里你什么东西都没。”周雅雯眼含情求,手上用力,“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妈妈吗?”
上回来还是谢霄过生日,那天来宾很多,团团围住谢霄和周雅雯,炫亮的的灯光打在两位主角的身上,无忧又幸福。
白绩看他们很开心,自知谢家把他们照顾的很好,便心满意足地悄然在月色中离去。
白绩浅色的眸子默默注视着周雅雯,拒绝的意思依旧明显。
周雅雯捏紧他的手放松了些。
“妈,你不是说要谈转学的事吗。”白绩也抽开手,孑然靠着窗,“人醒了?”
“对,人醒了,同意和解,不追究你的责任。”
白绩鼻腔里冒出一声冷哼。
周雅雯困惑又为难,“你动手的原因连我都不能说吗?你什么都不说,谢叔叔处理这事会显得有点仗势欺人。”
她又赶紧补充,“你一定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可是…可是你这回下手太重了,我真的担心…你不是答应我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嘛!”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白绩沉声保证,“不用担心。”
“我哪儿能不担心,你看你脸上的疤,又是什么时候的伤的?”
“……”白绩说,“见义勇为伤的。”
汽车缓缓驶进厚重的高高铁门,豪宅的大门渐近。
周雅雯叹气,再次败下阵来,泄气道,“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想了,到丹毓咱们好好学。”
“好。”
“你说都补了半个月的课了,咱们还没请小齐吃饭,今天你正好来了,我就请了小齐一家来,你看人都到了!”
“??”白绩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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