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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阿廖沙舔了舔嘴。鸡腿、牛排,他干瘪的胃好些年没装过肉食了。他想起肉肠和猪肘子,皮烤得脆脆的猪肘,配上酸菜和土豆泥。还有肉饼,肉饼,用木槌把肉的纤维捶松,炸到金黄。奥地利有种美味的肉汤,牛肉煮的……他咽下口水,抬起眼睛,伊万诺夫正疑惑地望着他,“他娘的,你发什么呆?”
  “我在想,在想……我在反思。”阿廖沙急匆匆地在纸上写了新的单词作为掩饰,啤酒、葡萄酒……
  “这可算不上反思。”伊万诺夫说,“对了,快写,你是怎么腌酸菜的。等我学会了,我就——”
  “把你腌到缸里。”阿廖沙早就料到了。他在新的一页上写下标题《如何腌制酸菜》,然后是具体的做法:“第一步:把圆白菜切成细丝……”
  伊万诺夫研究了几天酸菜的做法,应该是学会了。“把你切成丝会很累,”他说,“我还是等到春天吧。到了春天,我要检查你的思想改造,过了夏天,等秋天空气凉爽了,我就……”
  他大概也觉得没意思,闭上嘴哼着歌儿走出办公室。下午,他回来吃晚饭。“我想好怎么改造你了!”伊万诺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挥舞,“你要认真读这本书!好好读读!这是本特别好的书,我每次读都流下眼泪。”他把书塞给阿廖沙,“我会检查你的!干完了活儿就念书去,不许想东想西。什么饼干、啤酒……纳粹不配吃好的食物。”
  那是本小册子,《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吃过饭,打扫完房间,伊万诺夫往烟斗里塞了撮烟丝,躺在床上让阿廖沙念给他听。“在唐波夫省北部有一个乡村,名叫‘杨树林’。”阿廖沙慢慢读着,书页单薄,透过灯光能看到一丝丝纤维,“老人们说……”
  卓娅和舒拉是对姐弟。姐姐卓娅率先加入了游击队,被抓获后绞死了。弟弟舒拉随即上了战场,在1945年战死。这本册子是他们的母亲写的,回忆她的一双儿女。虽然是个低贱的俄罗斯女人,但她对孩子的爱是真挚的,阿廖沙能从字里行间读出来。他很快就看完了这本书。伊万诺夫问他感想,他想了想,“这本书不错。”
  “是吧!”伊万诺夫用手把他的头发揉搓了好几遍,“你说,你们德国人是不是坏透了?你们害死了卓娅!伟大的苏联女英雄!”
  伊万诺夫不听广播了,吃过晚饭他就让阿廖沙念书。在一个漆黑的冬日,阿廖沙读到了卓娅被抓住绞死的那部分,伊万诺夫突然打断道,“我的柳芭也是这样死的。”
  “……”
  “卓娅被德国人抓住了,他们对她严刑逼供,她没有出卖任何人。你知道吗?你的同胞会强奸这些女孩,割掉她们的乳房,然后绞死或者用更残酷的方式……人怎么能这样坏,”伊万诺夫声音低沉,“怎么能这样坏?”
  战争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阿廖沙对俄国女人的死法毫不关心。要是说俘虏还能假模假样地享受《日内瓦公约》赋予的权利,游击队员被抓住就唯有死路一条。他不是没抓获过游击队员,抓住,枪毙,简单迅速。同样要被就地枪决的还有苏联红军的政委。当他俘获苏联战俘,首先挑拣出政委——他们很容易分辨——枪决,剩下的送去战俘营。要是来不及,那就杀掉。打起仗来谁他妈管这公约那条约……啊,可不可笑,他做了战俘,一样没享受到应有的待遇……
  “柳芭最后也没出卖一个战友。”伊万诺夫吸了吸鼻子,“她是个好姑娘,了不起的女战士。可惜我不会写书。我就读过四年小学……等以后我好好学学文法,我就要把柳芭的故事写下来。《柳德米拉·伊万诺娃的故事》,虽然她还没正式嫁给我,但我们订婚了……她会同意的。我该多杀几个德国佬,我杀的不够多。要不然以后我死了,柳芭见了我会不高兴……我最怕她不高兴了。她噘着嘴不搭理我,因为我喝醉了酒,没有及时给羊圈钉起篱笆;我应承下村里的活计,却误了事……”
  “德国人真坏,真是坏。那是一个清晨,夏天,大家还在沉睡,飞机轰隆隆扔下炸弹,村子一片火海。到处都着了火,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弟弟趴在我旁边,他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喊他,‘尤里克,尤里克,醒醒!’他不吱声,我气急了,打他一巴掌,这才发现他脑袋后面那么大一个血窟窿。我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个可怕的场景。我糊了一手血,哭叫着。我看到妹妹半睁着眼……唉,人怎么能这样坏,这样坏?我全村人谁都没去过德国……我们都很穷,只有柳芭去过列宁格勒……”
  他蜷在床上,像嶙峋的山脉。他好像失去了力气,没有殴打和辱骂,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睁着灰色的眼睛。阿廖沙靠着火炉,时钟滴滴答答走动,他抱着那本书,一动不动。
 
 
第29章 - 暗涌
  德国的夏天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清晨,风透着凉意,让人不得不披上薄外套。可一到中午,热浪便滚滚而来。昆尼西没有休假,这点令施瓦伯格非常满意。当然,他也清楚,昆尼西选择工作只是因为费恩斯远在香港。等那美国佬回欧洲休假,昆尼西就会使用积攒的假期,去海边,去山间,或留在家中缠绵。“火热的……”施瓦伯格盯着昆尼西的脖子,舔了下嘴唇——哦,那就提前祝费恩斯到时候不要软掉。
  炎热使人想入非非。施瓦伯格把冷气开得低了一些,昆尼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编继续做他的事。午后安静极了,几只苍头燕雀轻轻飞过。“等我退休了,就环游世界拍摄候鸟。”施瓦伯格突然说,“鸟类很有意思。”昆尼西的视线离开了图纸,他就轻飘飘地补充道,“有些吃起来味道不错,肉很嫩。”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错愕地睁大了,施瓦伯格暗暗发笑,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诌,“你知道吗?古代的意大利人吃天鹅肉。”
  “……”
  “他们会吃烤得很嫩的天鹅,还用天鹅羽毛做装饰。我想象不来那是什么场景,大概像个餐桌上的鹅毛枕头吧。”
  “是很难想象。”
  “你没吃过鸟儿吗?”
  “吃过鸡肉。”
  “鸡也是一种鸟。”施瓦伯格煞有介事地说,“我不太会做菜。咱们德国也没什么特别出名的美食,外国人提起德国,除了香肠就是香肠。德国食物的名声甚至还比不上奥地利。不过我会烤鸡胸肉,涂上蜂蜜来烤,又简单又好吃。”
  昆尼西嗯了声。
  “现在能吃得起肉了,人们就铺张浪费。大家忘记了挨饿的滋味。”施瓦伯格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挨饿是很痛苦的。我刚回来时,只能吃一点牛奶粥。闻到黄油的味道我就吐了……我那会儿特别瘦,皮包骨头。我父亲早就疯了,多亏军校的同学收留我。他给我弄了块肉排,炸得金黄蓬松,我真想吃……可那气味光闻着就让我吐了。1955年我经常呕吐,不得不看大夫。大夫让我少碰油脂,慢慢休养……”
  “我很遗憾。”那没怎么挨过饿的幸运儿低声说。
  其实施瓦伯格不愿回忆1955年。1955年刚回国的半年,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两段经历之一。他想活下去……活下去就要付出代价。他那会儿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没有亲人接济,无处可去,前路渺茫。如果生活优渥,谁不愿做个体面人呢?他当时可是当真体面不起来。
  昆尼西就喜欢听这些过去的破事。也许他能在其中找到优越感,高高在上地同情他声名狼藉的上司。啊,无论如何,至少这同性恋模样不坏,浅金的头发打着蓬松的卷儿,纯种雅利安人的好容貌。“都结束啦!就是别让我想起甜菜汤的味道。真的恶心,那不是给人吃的。”施瓦伯格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还有俄国佬的面包,简直比他妈石头还要硬。”
  1952
  春天远未到来。阿廖沙在本子上写到,“本日,晴。窗外的积雪闪闪发亮。已经二月了,依然在下雪。”
  伊万诺夫叼着烟卷儿,哼着歌儿写字。他把很多稿纸钉起来,做一个大本子。“写作文要打草稿,你肯定不知道。”他趾高气扬地说,“你在那疯人院里学的都是坏事,你的疯子老师才不会教你写文章。”
  他声称要写一部关于柳芭的小说,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伊万诺夫写出四句话:“柳德米拉·叶菲莫夫娜是雷凯尔拉扎村最美的姑娘。她有一头短短的头发和灰眼睛。她的眼睛特别俏皮。她念卫校,理想是成为一名护士。”
  “哎呀,得先写写我们村吧?”他抓着短短的头发咕哝,“《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头的,先写写村子和风景。我们村外有片白杨树……还有漂亮的草原……”
  伊万诺夫连小学都没念完,他的拼写糟糕极了,经常丢三落四。他偷偷窥视阿廖沙的本子,抄下“闪亮”这个词。“小河的水闪着光。我得早起去打水,喂喂家里的大牲口。唔,还有什么来着?我不让尤里克去打水,他得好好念书呢。”
  在一个结着冰霜的早晨,伊万诺夫刮干净了胡子,对着模糊的镜子抚摸下巴。“还是不太行,”他撅起嘴巴,不满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还是留胡子更英俊。阿廖沙,阿廖沙!滚过来!你看看,我怎么样?”
  “棒极了。”
  “一听就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伊万内奇。”
  “你怎么……”伊万诺夫比划了几下,“你没胡子。”随即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夸张地瞪圆眼睛,“我忘记了,你是个残废嘛!娘们儿哪来的胡子……欸,不过,乌里扬诺夫的那个寡妇就有胡子。你看,女人都比你像样,阿廖沙,你太不像样了。”
  他心情愉快地唱起了歌,边唱边走来走去。没有胡子的伊万诺夫像个学生,尤其笑起来的样子,活像个中学里的蠢男孩。“起来,伟大的国家!”他激情澎湃地唱道,“做决死斗争,消灭法西斯恶势力——”
  伊万诺夫的小说最终也没写成。他在稿纸上写了许多零碎的片段,什么“喂鸡”、“抓贼”、“穿长裙子的恶女人”……乌里扬诺夫读过后笑得前仰后合,“哎呀,哎呀,阿里克!”酒鬼的衣服浆过了,想必是那位长着胡子的寡妇的劳动成果,“你是个文学家!真正的文学家!听听!‘老母鸡亚娜带着小鸡仔儿走来走去,我得确保狐狸和地主不会钻进篱笆。’太生动了!”
  “去你的!”伊万诺夫夺过稿纸,“你懂个屁!”
  乌里扬诺夫抹着眼泪,嘴里的香烟掉到地上,“哎,我说,哈哈哈哈,钻进篱笆……”
  “我没啥写小说的本事,写小说是念过书的人才写的。”伊万诺夫说。漆黑的深夜,他搂着赤裸的阿廖沙。他不允许阿廖沙穿衣服睡觉,因为他觉得房子透风,冷,需要抱着热乎乎的东西才能睡着。“我也没读过多少小说。你呢,你们德国人读小说吗?”
  “不读。”
  “也对,德国人除了发动战争和杀人,没有别的活动。”伊万诺夫摸了摸阿廖沙的胸口,总结道,“可悲,做个德国人真是可悲。我说……”
  他停住了,手僵硬地停在阿廖沙的肚子上。“不行,这事儿可不容易。不行不行,”他嘟囔了好一阵子,“虽然你长得不怎么像个德国佬,但是……算了。”说完,伊万诺夫把阿廖沙搂紧,没多久就响起了低低的鼾声。
 
 
第30章 - 饼干
  夏天,伊万诺夫离开了一段时间。临行前他考虑了很久,围着阿廖沙转来转去,比划长度,还找绳子实验了几次。“不许逃跑。”他呲牙咧嘴地恐吓,把绳子栓到阿廖沙腰上,“不然我就——反正你也跑不掉。”
  “要是你好好表现,我就奖励你。”出发的头天夜里,伊万诺夫搂着阿廖沙,把他从头到脚捏了一遍,“西伯利亚特别大!别看好像是草原和森林,其实里头到处是沼泽。乌里扬诺夫的寡妇的男人——活着的时候,骑着马不小心掉进了沼泽。他倒是跑出来啦,可那马就被沼泽吞掉了。沼泽!沼泽长着嘴巴,咕咚、咕咚、咕咚,把活物吞下去……你的脚实在太小了,你也跑不掉。这里离你的法西斯老巢足足有好几千里!……记住我说的了吗?”
  “记住了,伊万内奇。”
  “把你每天干的事儿写下来!我回来要检查。”
  “好的,伊万内奇。”
  伊万诺夫揉搓阿廖沙的脑袋,像摆弄玩具似的,“瞧瞧你这样子!我的头发比你的浅,你的元首不是宣传德国人都是什么见鬼的金毛吗?你为什么不是金毛?你的眼睛倒是很绿。我的柳芭是灰色眼睛,有时候又变成绿色。她的眼睛比你美,像教堂里的天使;而你,你的眼神从里到外透着邪恶,只有杀人才让你两眼放光。”
  这家伙兴奋得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晨,他穿戴整齐,还不忘用力捏阿廖沙的脸和屁股,命令“半个残废”起床恭敬地欢送他前往列宁格勒。等他的皮靴声终于消失,阿廖沙才松了口气,他至少能获得半个月的清净了。
  伊万诺夫比原计划晚了十来天才回来。乌里扬诺夫经常过来转悠,不怀好意地打量阿廖沙和空旷的屋子。“阿里克可能就不回来了,”他喷着酒气说,“他长得挺俊,工作也好,还攒了笔结婚的款子……城里的护士准抢着嫁给他。听懂了吗?城里的——可爱——女护士。女护士!活蹦乱跳,笑起来咯咯响的女孩子。你这傻瓜,到时候你就……喀——”
  乌里扬诺夫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夸张地吐出半条舌头。“你总归要去见希特勒的,”他啐道,“你们都是魔鬼,死了之后下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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