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那张脸和苏夜一模一样!
不!那不是他!尽管眉眼轮廓都一模一样,但苏夜从不会有这样一张邪佞的面庞和阴鸷的眼神。
男人望着苏夜忽而笑了,“不相信吗?我就是你啊!”
“不是的!不是……”
男人没有放过他,“不是什么?你敢说你没对白若一起过这种心思?你也想要他吧?就像我这样……”说着,他的身体开始律动起来。
而雌伏在下的白若一眼中除了羞耻与感官被刺激后氤氲而出的暧昧,只剩下木讷,任人蹂·躏,没有反抗……
“不是的!”眼前的画面几欲刺瞎苏夜的双眼,他眼眶通红。
师尊不容亵渎!
谁都不可以,即使是他自己!
师尊不愿意……不会愿意的……
没人可以强迫师尊!即使是他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都该死!
目光如炬,将心底最深处的岩浆释放而出,怒火滔天,他运尽全力劈出一掌,拍在那张拥有和他一般无二面孔的男人身上。
男人没有躲避,而是依旧盯着他,邪佞地笑着,笑得森然诡异,而后化作点点流萤消散不见。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控着的白若一才缓缓回神,眼神终于聚焦在苏夜身上,苏夜心疼不已,目光不敢往下看,扯过被褥将白若一浑身上下包裹严实。
明明深知自己身处虚幻中,明明知道眼前所见并非真实发生,可在乎极了一个人,他哪里管的着什么真实还是虚幻?
他就是见不得任何人欺负白若一!
就算是他自己……
只要白若一开口说一声憎恶他的所作所为,他立马可以举起兵刃,扎入心口将那肮脏龌龊的黑心肝掏出来,双手奉上。
他跪伏在床榻前,紧紧揪着被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终于想起这里不是现实,只是锦囊中的幻觉,他不管说什么,此时正在云栖竹径中酣然入睡的师尊都不会知道,他可以袒露自己全部的心声……
喉咙很疼,哏着,噎着,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他不敢直视白若一的双眼,哪怕在幻觉中,只埋着头,嗓音沙哑道:“师尊……我喜欢你,喜欢了两辈子……师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那你就杀了我吧!要亲手……杀了我。”
整个幻觉让他神识都昏昏沉沉,脑中胀痛,隐约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什么,可是他不关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在纠结那刚才驰骋在上的男子究竟是谁?和自己什么关系?
“魔君……”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苏夜不想理会。
“魔君——”
声音越来越近……
一声又一声,喊地他脑壳生疼,他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嘶吼着大喊:“没有魔君!这里没有魔君!没有!别喊了——”
没有人可以逼他承认他是魔君!
他不是!他只是苏夜,是苏祈明,师尊说过:身处无尽之夜中,却也明日犹可祈。他不过是曾经堕入了黑夜,如今他早已身处光明,为什么又要拿曾经的罪孽冠在如今的名字上?
不过是曾经堕入黑暗?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那些曾经的罪孽又该由谁去承担?你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苟且偷生,就没想过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吗?
不是的!我不知道的……我没有想杀人,我没有要害人……
他想辩解,可是那些指控他,斥责他的声音源源不断,围住了,让他被困地密不透风,呼吸困难,周遭的黑暗像从泥沼里挣扎爬出的残肢断臂,袭向他,抓紧他,攥着他,誓死要将他一同拉入黑暗……
他快疯了!
他终于忘了自己是谁……
他是苏夜苏祈明?还是两百年前被师尊带大却觊觎自己师尊的小徒弟?
又或者……他真的是那残虐无道的魔君……
周遭的黑暗将他团团困住,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没有光明,他闭上双眼,放弃挣扎……
耳边找他讨命的厉鬼嘶吼声渐渐渺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早已听闻,地狱最深处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油锅拔舌,而是“无”,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画面,眼见的都不是黑暗,而是无色……
他那样的罪孽深重,足以被判入无间地狱……
“不要再错下去了……为师陪着你,好不好?”
静谧中的轻轻叹喟,却如平地的一声惊雷,震醒了苏夜的魂灵,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跪伏在床榻前。
而刚刚熟悉的声音是……
白若一没了刚才的木讷,双眼中满是怜悯和疼惜,纤长的微弯睫毛被暖黄的蜡烛拉出了狭长的影子,真实又朦胧。
“师……师尊。”苏夜双眸微颤,一把拥住白若一,近二十的少年泣不成声,竟哭得像个孩子,“师尊,我错了……真的错了……别离开我……”
可他没等到白若一的回答,眼前的一切皆化作了流萤,渐渐湮灭,师尊柔和的微笑也在面前消失不见。
他慌张地胡乱抓扯着,无济于事……
“唉……你终究还是打开锦囊了。”
第88章 白若一,我喜欢你
白若一的手凉地像冰块,亦真亦假,虚实幻灭,他攥不住,眼前的人化作点点流萤消失在眼前,掌心的触感也消失不见。
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唉……你终究还是打开锦囊了。”
眼前的宫殿也幻灭粉碎了,苏夜觉得自己又被丢进了无间地狱之中,黑暗侵吞了一切,唯有他回头后一个浑身笼罩着光芒的少年站在黑暗之中,恍若神祇。
他认了出来,眼前眉清目朗的秀气少年正是在天澜城城门下给他锦囊的门缠雨,少年开口道:“这里不是真实世界,你情绪太重不过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你的回忆。”
回忆?
苏夜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说什么,周遭的黑暗像是这世上最恐怖的空间,真实感抨击着他的魂灵,他头疼欲裂,双手捂着脑袋跪伏在地。
远处的流萤像密密麻麻的虫子,侵入他的识海中,吞噬他为数不多的仅存理智。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从炙热温暖的少年到黑袍加身的魔君……
从那个围在白若一身边一声声甜蜜喊着“师尊”的小徒弟变成了被整个八大仙门、九州百城忌惮的邪恶存在……
他变成了恶贯满盈、欺师灭祖的魔头,一边残杀着名门正派一边囚禁了他的师尊,当着全天下的面扬言与白若一恩断义绝,又以最屈辱的方式任由白若一被八抬大轿送进了他的鬼沼魔窟,被迫雌伏,承·欢身下。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师尊……
罪大恶极!
万死难辞其咎!
门缠雨看着苏夜痛苦地挣扎着,忍不住叹息一声,挥手收回了继续灌入苏夜脑海的漫天流萤,终究是不忍心。
在这个世界,门缠雨的存在就如同神明。
何为神明?就是被这个世界仰望着,难以触及的高位面生物,他一贯觉得任务世界不过是虚假的存在,里面的人物不过是被杜撰出来的,可即使认知如此,他还是对自认为虚幻的人物动了恻隐之心。
最后的真实没有继续灌入苏夜的脑海,不知过了多久,躺到在地的苏夜终于睁开了双眼,木讷且空洞。
如果现在的黑暗立马吞没他,他也不会反抗。
因为,他就是两百年前罪大恶极的魔君,是那个险些毁了师尊的人,是那个死不足惜的人,是那个该死的疯子!
他一贯觉得前生今生是两辈子,前世的事情跟今生并没什么关系,所有的罪孽都该在前世身死后就两清了。
可是……
一旦涉及到白若一,他再不会觉得自己有多清白,他的重生是从地狱爬回的恶魔,那些童年的遭遇兴许是他前世结下的恶因,今生报在自己身上的恶果!
师尊是不是知道他曾是那个身处地狱的恶鬼?
那师尊为何还要收他为徒,带在身边?
师尊对他这样好……可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脸颊满是汗珠,和记忆抗争了那么久的他早已经没了力气,只费力地掀开眼睫,瞥向门缠雨,嘴唇颤抖,“……都是真的吗?”
门缠雨怜悯地看着他,叹气道:“你早就相信了,何故还问我?”
苏夜没说话,只木讷地望着黑到一望无际的地狱,良久才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门缠雨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算卦人,可他与苏夜无冤无仇,何必这般折磨他?
门缠雨道:“当初原本不想给你那个锦囊的,是我忍不住……我遇见过很多人,有的选择在虚妄中沉溺此生,拒绝真相,有的即使堕入地狱也要活得明明白白,我给了你选择,你可以不打开锦囊的。”
“既然打开了,那说明你愿意接受真相。”
苏夜苦笑,是啊,从看到井底那具身躯开始,他就愈发渴望知道真相,他不是个能沉溺于一无所知的虚幻表象中的人,他本身就是执着真实的人,即使遍地鳞伤,即使身堕无间地狱,都可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真相让他如此心痛,他没有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悲愤,他只是心疼白若一……
心疼他的师尊,被他伤害成那个样子,却还待自己如此真诚。
门缠雨继续道:“我一来这个世界就感觉到这个世界不对劲,强行被篡改了命数。你是这个世界命数的关键存在。”他说着,有些怜悯地看着苏夜,像是一尊被供奉在寺庙里的神佛,降悯又慈爱,残忍又狠辣。
“我来自高阶位面,是一个执笔人,当然,你可以管我们叫‘神明’。”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的管辖范畴,可原本的执笔人早就身陷其中了,他忘了初衷,入局不自知,打乱了原本的发展规律……”
“既然……你已经打开了锦囊,原本错位的轨道已经在慢慢恢复了,这个世界即将被掰回正轨,我该……”
门缠雨有些不忍地低下头,喉咙中溢出模糊不清的语言:“谢谢你。”
门缠雨的话,苏夜不知自己听进去了几句,每一句都像平地惊雷,炸地他几乎魂飞魄散,他心中只顾着自己惦念的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慌忙问道:“你既然是神,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师尊?”
门缠雨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将白若一拉出深渊,可是这一切都是那个人自己选择的,他其实也没什么权利否认别人的选择,他忍不住叹息:“好好的执笔人不做,被这个世界迷花了眼睛。”
苏夜:“……你说……什么?”
“白若一是执笔人,这个世界是他扭曲的,你的重生也是他安排的,执笔人虽然从某种意义而言算是永生不灭的存在,可他犯规了……”他说到一半猛地止住了,蹙眉道:“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我可不想被天道追杀。”
可一抬头,看见苏夜悲痛欲绝的眼眸中满是祈望和哀求,门缠雨还是阖眸降悯道:“命格天定,变则生异,他强行锁住五阴炽盛之毒,那毒已经快把他的灵脉吸干了。”
苏夜急道:“那我去把那具躯体毁了!”
“毁了有什么用?要毁还轮得到现在?那毒是跟着魂灵存在的,只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门缠雨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有些气恼自己口不择言。
“我真的不能说下去了……你,唉!”他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懊恼道:“我这什么毛病!关我什么事啊!哎呀,管不了管不了了,你回去吧!”
说罢,他一挥袖子,苏夜像被一阵飓风刮起,他话还没问完,想留下,可是在这广袤无垠的黑暗空间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他抓住,慌乱间,他扯住了门缠雨飘起的衣摆,岂料飓风实在太凶悍了,衣摆被生生扯裂……
门缠雨小腿凉飕飕……
“啊啊啊!流氓!!就吃了你果子,喝了点水,就要还这么多吗?真是吃人嘴短……算了,再送你一句话……”
苏夜迷迷糊糊间听见最后一句话是。
“万事分已定,浮生空白忙……”
被抛出锦囊后,苏夜茫然跌坐在皎月寒潭前,一切都像从未发生一般,月色依旧,如同当年白若一收他为徒那个夜里,寒潭刺骨,直冻到心坎里……
万事分已定,浮生空白忙……
一切皆有定数吗?
所以师尊为了他,曾逆天改命?
那沉睡在神魔井深处的魔君竟然……就是他自己……
那毒是跟着灵魂存在的,也就是说白若一不惜灵脉枯竭也要镇压住那毒是为了不让那毒素再次从前世的躯体中逃逸出来,再钻进他现在的身体里?或者说是为了不让变数霍乱人间。
他终于明白了……
那是不是说……只要他的灵魂跟着五阴炽盛之毒一起毁灭,师尊就再也不用冒着灵脉枯竭的危险消耗灵力了?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怕自己死了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见到白若一了,就再也没办法给他烹茶做糕点了,就再也不能常伴君侧了,就再也不能……
苏夜望着天,皎月被乌云遮盖,漫天的星光再次灿烂起来,倒影他明亮澄澈的眼眸中,他心中有了一个决定,或许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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