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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行(古代架空)——觅丫

时间:2021-10-20 10:28:06  作者:觅丫
  “先后……还有因果?”蒲辰重复了一遍,同时飞快回忆起那几天发生的事。先是周御下旨拆分武昌军,项虎忿忿不平,然后就是文韬因为涉嫌科举舞弊,被齐岱带走,他在府中心神不宁好几日,直到齐岱召他入宫,说是文韬的案子结了……那几日,他最后一次见到项虎的时候是哪一天呢?是文韬被带走那天!那天之后,他基本都在书房,只有唐宇照顾他的起居,文韬被抓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项虎!
  所以文韬的意思是,项虎先被司鉴阁抓了,然后他才会认罪,或者说背叛他。
  蒲辰一把抓住文韬的肩膀道:“齐岱为何要抓他?用他来威胁你吗?”他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对,如果只是用他来威胁你,你不至于认罪。这个筹码不够大。”
  “他确实不够让我认罪的筹码。”文韬道,“况且,从我被齐岱带走到你最后被召去洛阳宫的那几天,司鉴阁应该没有去过你府上。也就是说,项虎不是在蒲府被抓的。”
  “没错。”蒲辰回忆道,“那几日齐岱的人没有来过。所以,项虎不是在我府上被抓的,那他是在……”蒲辰盯着文韬,项虎在蒲府以外的地方被带去了司鉴阁,他能被悄无声息地带走,又能作为让文韬认罪的筹码,那只能是……宫中!
  蒲辰瞳孔紧缩,文韬点了点头,料到蒲辰已经猜到:“就是在宫中。”
  “宫中?”蒲辰狐疑道,“项虎怎么可能进得了宫?他和禁军大统领韩绩本来就有龃龉。”
  “他若是从宫门进去,也不会犯下滔天大错,让我都不得不用认罪来为他善后。”
  “不是宫门,难道是……”蒲辰脑海中忽然哐当一声,像是长久以来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图景碎了一地,清晰地露出了里面冰冷的真相,而这个真相,可以解释所有他从前解释不了难辨真假的东西。
  “是密道?”蒲辰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带一些颤抖,“他留了一手,没有将密道全部填埋。”
  文韬点了一下头:“他留着的,是连着明政殿的密道,项虎刚从密道出来就被齐岱的人抓住了。是谋逆之罪。”
  蒲辰倒吸了一口冷气,万千头绪接踵而至。若是项虎犯了谋逆之罪,他如今还能在这里做幽州军的统帅,周御对他仁慈得未免有点过分了。以及,虽然项虎犯了谋逆之罪,但是他理应被禁军抓获,而不是司鉴阁……还有文韬,文韬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见蒲辰惊疑不定,文韬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所以,我这次来幽州,是专程和你解释的。齐岱关了我一年,我一出司鉴阁,就立马来了幽州。三日前是第一次到这里。”
  蒲辰思忖了片刻冷笑:“你不会以为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和项虎的指虎,我就信你了吧?你一年前在洛阳宫说过的话都是放屁吗?消失了一年多,第一次出现就害我,趁我喝醉还将我迷晕。”
  “还有喂你喝醒酒汤。”文韬小声补充。
  蒲辰被噎了一下,想起三日前的醒酒汤和梦境,觉得自己耳朵莫名有些发烫。
  “阿蒲。”文韬忽然开口。蒲辰抬了抬眼。“快到丑时了吧,好像不太对。”文韬想起上一次来的时候在房间的时间比这次短,上次他离开是因为亲卫快要醒过来了,这一次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蒲辰刚才还微微发烫的耳朵此时敏锐地动了动,忽然,他将文韬整个扔进被褥之中,放下床幔,低声道:“别说话。”自己一闪不知去了哪里。
  文韬四肢被绑,动弹不得,又被蒲辰扔进了被褥之中,整个人像蚕蛹一样被裹了起来。黑暗中,蒲辰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文韬辨别了一下,只有一个人,肯定不是蒲辰。
  透过床幔,文韬看到一个黑影快步向床榻这里移动,那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不知是什么身份。那人一步跨到床前,拉开床幔,见床上躺着一人,便从靴中取出一物,文韬只觉寒光一闪,是匕首!文韬动弹不得,但他依照蒲辰所言,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定定地瞪着黑衣人。黑衣人原本匕首都要刺下了,忽见床上之人根本就是醒着,一双桃花眼瞪着自己。
  不是蒲辰!
  黑衣人心下大乱,黑暗中,他和文韬四目相对。文韬的整个人都在被褥之中,他不知道文韬四肢被绑,以为他随时可能会出手反击,也就是一刹那的犹豫,黑衣人的匕首重新举起,对着文韬狠狠刺去……
  电光火石间,那黑衣人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一道寒光从他颈间划过,鲜血喷涌而出,洒了文韬一脸,黑衣人的匕首应声而落,整个人重重倒了下去,露出身后蒲辰一张冷峻至极的脸。
  文韬轻呼了一口气,浓重的血腥气让他透不过气。蒲辰蹲下来,确认黑衣人已断气,忽听文韬嘟囔道:“哎,帮我擦一下脸。”蒲辰瞥了他一眼,文韬无辜道,“手被你绑了,我没手了。”
  “我没名字吗?”蒲辰没好气。
  “阿蒲……”文韬语气软了几分,“这下总能证明我不是来害你的。倘若那个黑衣人跟我是一伙的,他也不会想杀我。”
  蒲辰鼻孔哼了一口气,用匕首割断了绑着文韬四肢的绳索。刚才他确实在试探文韬,在文韬说出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先文韬一步听到了脚步声。他第一反应想的就是那人会不会和文韬是同谋,文韬负责迷晕他,再和人伺机杀他。所以他把文韬塞进了被褥,自己躲在暗处观察。那人明明看出了床上之人并不是蒲辰,却仍然下了杀手,所以很显然,他和文韬不是一伙的。
  “不是一伙的又如何?那也不能证明你不想害我。”蒲辰阴阳怪气了一声,他望了一眼文韬,见他满头满脸全是那黑衣人喷溅而出的血迹。文韬一向爱洁,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
  “拿去擦擦。”蒲辰扔给文韬自己的帕子。
  文韬双手被绑了好久,断了经脉的左手自然使不上力,右手也是一阵阵的酸痛。他用蒲辰的帕子在脸上抹了几下。蒲辰用余光瞟着,见他使不上劲,反而原本点状的血迹糊成一片,成了红脸的关公。他看不过,一把拿过了帕子,在房中的水盆里浸湿了,搓了两把,上面的血迹氤氲开,盆里的水瞬间成了红色。
  这情景,仿佛似曾相识……蒲辰想了想,是了,当年第一次见他,又是用剑威胁,又是用手掐他脖颈,那日自己回到房中净手,也是一盆的血水。蒲辰拧干了帕子想递给他,却见他正转动着右手的手腕,像是还在恢复手的灵活度。
  罢了……蒲辰轻出了一口气,把文韬一把扯过来,亲自给他擦脸。文韬光润的额头和白皙的皮肤重新露了出来,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没擦干净血迹的缘故,比刚才多了五分的血色,整张脸便生动了起来。蒲辰盯着文韬血气充盈又微微湿润的双唇,喉结动了动。
  谁知文韬见蒲辰停了手以为擦好了,就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那黑衣人的尸体边道:“这人是谁?他能认出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你,定然是见过你的人。”
  文韬将那人的面罩向下一拉,瞳孔猛地一缩,这个人,他见过……
  蒲辰看都不看,已经开口道:“是我的亲卫首领。”
  “什么?”文韬大骇,这人他确实见过,是他三日前来的时候见过的劝蒲辰不要喝酒的那个亲卫,竟然是他的亲卫首领。“你的亲卫首领要杀你,你知道吗?”
  “原本只是有些怀疑,不过你三日前来了一次后,我就确定了。”
  “哦?”
  “你那次用了迷香,屋内还有屋外都有痕迹,说明我在门口的四个亲卫是被你用迷香放倒的。这种情况下作为亲卫首领,他应该夜间就叫醒我,最迟等我第二日醒来后也该第一时间报给我。”
  “他没有?”
  “不仅没有及时报给我,还将此事瞒了下来。我后来私下问过那日值夜的一个亲卫,是我从武昌带来的,绝对靠得住。他说,是亲卫首领让他们不要声张,免得被我责罚。”
  “原来如此。”文韬浅浅一笑,“大概是我三日前的行径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夜虽然你的亲卫被迷晕了,但他们很快醒了,你也没有出事。你的亲卫首领惊疑不定,怕被人节外生枝,所以赶紧动手了。”
  “所以,”文韬对着他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又救了你一命?”
 
111、111.
  蒲辰的嘴角勾了勾,嘴上却不放松:“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假意获取我暂时的信任。”
  文韬自知理亏,蒲辰在他那里栽过跟头,他知道万事一体两面的道理,蒲辰又岂会不知?他从前倾心自己信自己,从不有疑,如今既然在洛阳宫毁了他对自己的信任,一时半会间就不能指望这破裂的信任能很快修复。
  文韬做了个轻微的撅嘴动作,蹲下身,继续察看地上的尸体,开口道:“你说,此人背后之人会是谁呢?”
  蒲辰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既然是你的亲卫首领,必然是武昌带来的人。你在武昌治军极严,我不信此人远在武昌之时就背叛了你。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你被撤了大司马,武昌军被拆分后此人被收买或被胁迫了。至于背后之人……”文韬思忖了片刻,“会不会是北燕?”
  蒲辰目光一闪:“大阏氏的人?”
  文韬点了点头,继续分析:“就算当时她没猜出我们的身份,但等到陛下登基后稍微打听一下壬子之变的详情,估计她就能猜出来当日和她谈判的是大司马府。如今你驻守在此处,兵力大不如前,她趁着幽州军初建的动荡期安插自己的眼线,伺机对你下手,得手的机会不算小。”
  蒲辰点了点头:“确实有可能,还有呢?”
  “还有就多了。”文韬道,“你父亲当年得罪的仇家不少。从前你在武昌权势煊赫,别人动不了你,陛下也保着你。如今,你被降罪了……”
  “所以谁都能来踢我一脚,踩我一头了是吗?”蒲辰冷笑。
  “有没有人能踢你一脚,踩你一头,完全取决于你。”文韬站起来,盯着蒲辰,目光灼灼。
  “蒲大将军若是从此一蹶不振,自然谁都能对你下手,让你悄无声息地在此殒命。可你若是重振雄风,将幽州军治得服服帖帖,到底也是一支兵力强悍的边军。幽州军和北燕对峙,若是细论起来,该好好建一支骑兵。到时候,谁还敢小瞧了幽州军?只是不知道蒲大将军有没有当年在朝阳殿的志向了。”
  蒲辰心中一震,文韬就是有这种能力,一下抓住他心中最不可磨灭的那个点。他在这里浑浑噩噩了一年多,文韬的背叛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是他自己对于武昌军的愧疚,对于自己过去所做之事,未来所行之路的迷茫却更为致命。看不清前路,才会麻痹自己,假装前路并不重要。
  蒲辰回望过去,对于文韬的怀疑和一种来自本能的心之所向纠缠在一起,他终于道:“你怎么不怀疑司鉴阁呢?倘若是司鉴阁要对我下手呢?”
  “不会的。”文韬斩钉截铁,几乎毫不犹豫。
  “为何?”
  “齐岱不会对你动手的。只要周御活着,他就不会对你动手。”
  “为何?”
  “一言两语解释不清。我以后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蒲辰怔了怔,若是文韬准备了几个听上去毫无破绽的理由,蒲辰定会怀疑此事和司鉴阁有关。可是一向缜密的文韬虽然笃定齐岱和此事无关,却说不清楚理由,反而让他觉得他没有说谎,就好像床笫之间他哼哼唧唧说着反话,身体却会迎合他一样。
  “不过,这事好像不太对。”文韬忽然道。
  “怎么了?”蒲辰刚刚松下一点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这个人既然是你的亲卫首领,那你的整个亲卫队……”
  “不好!”蒲辰轻呼一声,快步下楼走向门口,他不敢贸然开门,而是轻轻开了一条缝,向门外望去,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狠狠一沉。门口的四个被文韬放倒的亲卫已经被人一刀毙命,丑时应该交接的亲卫此刻也不知去向。
  他又向院中望了一眼,隐隐约约现出了火光,有人在放火!
  “如何?”文韬一手搭在蒲辰肩上,对着他的耳畔轻声问道。
  蒲辰觉得浑身一热,低低答了一句:“出事了。”他拉起文韬回到二楼,边走边道,“这里不能待了,有危险。”
  文韬点了点头,握紧了蒲辰的臂膀。
  蒲辰当机立断,带着文韬来到卧房,对他道:“等我一下。”说罢就以轻功一跃而上,飞上了房梁,扒拉了一下上面的茅草,里面竟然露出了一扇气窗!
  “韬韬。”蒲辰顺口喊道,一出口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谁知文韬恍然道:“对,要带着韬韬。”竟是一溜烟钻到床榻下面捞狸猫去了。
  “哎,你……”蒲辰欲言又止。
  好在文韬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把韬韬捞了出来,像从前一样藏在了胸口。然后对着蒲辰的方向一跃而上却有些摇摇晃晃。蒲辰一把扶住他的腰,揶揄道:“怎么轻功像是退步了?”
  “还不是它长得肥,都快赶上猪了,害我差点飞不上来。”文韬白了一眼狸猫,又瞟了一眼始作俑者,每一顿必多喂的蒲辰。
  狸猫不满地“喵”了一声。
  蒲辰轻笑了一下,不愿被文韬发现,转过脸,嘴角却迟迟不愿放下来。二人通过气窗爬到了顶层的阁楼,阁楼一片漆黑,全是灰尘。文韬体弱,已经开始轻咳起来,蒲辰拍了拍他的背,指尖碰到了他的脊椎,他好像又瘦了,蒲辰心道。
  “咳咳……我们就躲在这里吗?”文韬道,“我去把气窗关上,免得被发现。”
  “不用。”蒲辰一把拉过文韬,用力太猛,后者跌进了他怀里。两人碰了一鼻子灰,文韬耐受不住又咳了起来,越咳越猛,蒲辰的眉头锁了起来。文韬刚想挣扎着起来,蒲辰按住他的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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