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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意的脸在幽光下依旧风平浪静，程羽更难过了。
“……阿意……”沉默了几秒，程羽嗫嚅着，像试探又像祈求，“我以后什么会都听你的，好不好？”
高意的睫毛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程羽硬着头皮，“好不好？”
高意没睁开眼睛，“去睡吧。”
程羽不依不饶，还要再问一遍，高意倏地睁开一只眼，沉着声，“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程羽一怔。
高意把耳机戴好，闭起眼睛，“睡觉。”
程羽这才反应过来，他捣蒜似的点了好几下头，丢下一句“我马上就睡着了”就终于进了房里。
*
真的恢复到了真的平静。
高意把留着的最后一束幽光调到了最淡最淡的亮度。虽然耳朵里塞着耳机，但里面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要是季节又在房里哭了，那他都怕不知道。
不过季节女士确实没哭，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数字“4”的时候，随着一阵开门声，没多久，高意感觉到旁边的位置凹陷了下去。
季节的脚步声很轻，高意闭着眼睛，还是听得很清楚。
高意睁开眼，把取下的耳机放在身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季节也和高意一样盘腿坐下，“睡了一会儿，醒了就睡不着了。”
季节声音确实清醒，高意低头，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掰弄起自己的手。
季节也问他：“怎么不睡。”
高意笑了一声，“高兴，睡不着。”
季节转过头看他，“是妈对不起你。”
“不是这样的。”高意摇摇头，用指尖摩擦着指甲盖，“妈，其实我很自私，但你对我是无私的，所以，除了他被抓，这个“我妈最爱我”的既定事实同样让我很高兴。”
季节抽动了一下鼻头，飞快抹掉眼角分泌出的眼泪。
高意保持着笑意，他缩着身子，歪下脑袋，轻轻靠在季节微微耸动着的肩头上，发出久违的撒娇声，“妈……”
“哈哈……”季节破涕为笑，揉了揉高意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
我爱我妈 ??
第50章
程羽很早就醒了，昨晚睡觉之前，他不断心理暗示“马上就睡着了、马上就睡着了”，生怕不能做到“马上睡着”。
踏出房门，外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季节正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高意掖好毛毯。
程羽走了过去，季节看到他醒来了，竖起食指比在嘴前。
程羽垂下眼睛去看。
高意侧卧着，微微蜷缩，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鼻息拂起细微的呼吸声，是十分恬静的睡颜。
“小羽。”季节用气声对程羽做口型，“洗漱完，来厨房。”
程羽点点头。
季节指着厨房的方向，示意自己先在里面等他。
“季节阿姨。”程羽洗漱完毕，看到季节系上了围裙，流离台前摆着擀面杖、砧板和一碗肉馅，砧板上叠着一堆小山似的面皮。
“过来，帮阿姨的忙。”季节拿着擀面杖朝程羽招了招手，“你高意哥哥还没醒吧。”
程羽走到季节旁边，“没。”
季节“嗯”了一声，在砧板上撒了一把面粉。
程羽问她：“是要包馄饨么？”
“对。”季节笑了笑，“本来就是等小意回来，要给他包的，这馅儿都早准备好，很入味了。”
程羽说：“我可以做些什么？”
面皮在季节的手下变得很薄，季节把肉馅塞进里面，捏了几下就成了小元宝状。
“陪着阿姨说说话就行。”季节没停下手里的活，“一个人做这些不麻烦，就是有点无聊。”
程羽一愣，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说出心里最本能地想法。
“季节阿姨。”程羽轻声说，“从今以后，阿意和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季节低着头，程羽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声音。
“是呀，上年纪了就容易感伤。”季节侧头对程羽笑了一下，问他，“肚子饿不饿？阿姨先包一点，给你下一碗垫垫肚子。”
程羽摇摇头，“我不饿，等阿意醒来，咱们一起吃吧。”
“好好好……”季节点头，加快包馅的速度，“咱们一起吃。”
季节确实是只需要找人说说话，她包馄饨的动作很麻利，像变戏法似的，盘子上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不少码得整整齐齐的馄饨。
一心能二用，季节嘴上也没闲着，就和程羽说些琐碎的、家常的话，聊着聊着，窗外的天色明显亮了许多。
“好了，包完了。”季节擦净手，炫耀地展示给程羽看劳动成果，“阿姨厉害吧？”
程羽很诚恳地说“厉害”，竖起大拇指。
“行，去看人醒了没有，我准备起锅烧水了。”季节努了努下巴，指挥程羽下一步行动。
季节时间算得准，程羽出来时，高意已经从“躺”变成了“坐”，他裹着毛毯，脸色因为血压低，还有点苍白，双眼木然地直视前方，有点呆愣的可爱。
高意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又歪着脑袋用手掌拖住一边脸颊，像是在醒神。
程羽走过去，递了一杯温热水。
“……谢谢。”高意还有些恍惚，顺手接下咕噜咕噜喝完，又捧着杯子韵神。
要是以前，程羽早就厚颜无耻贴过去了，但现在不敢了，程羽只站在离高意几步的旁边，告诉他：“阿意，季节阿姨包了馄饨，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吃早餐。”
那杯温热水起了效果，高意打完哈欠就清醒了，他朝程羽点点头，起身朝卫生间走。
虽然程羽不敢挨得太近，但紧跟着高意的习惯刻在骨子里了，怎么也改变不了。
高意站在镜子前挤牙膏漱口，他就从背后看着镜子里的高意两颊鼓鼓，吐出白沫。
高意洗脸，他就看着毛巾从干变湿，覆盖上脸。
程羽看得专注，没想到取下毛巾的高意反从镜子里盯起了他。
突然间就对上高意的视线，程羽像被抓包似的，本来直勾勾的眼神，倏地闪躲。
变成莫名其妙的车轮战，程羽不看了，高意接着看。
程羽逃不脱那道眼神，在原地变得局促不安。
比耐心，程羽远不是高意的对手，他被盯得全身发毛，忍不住还是问了，“……阿意，你老看着我干嘛……”
高意这才把视线从镜子里收回，他把毛巾搭回杆上，面无表情地说：“你待在这里不走，我怎么上厕所？”
程羽一怔。
高意转过身看他，“能出去么？我要关门了。”
程羽意识到他就这么靠着卫生间的门，可不是不好关门吗？
程羽腾地站直，其实他都这么做了，那就是要出去了，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让他不要这么快走，就傻站在那里。
看到这矛盾的反应，高意预备下一秒去关门的手都顿在半空。
“你……”高意蹙眉，疑惑地说，“……脚抽筋？动不了？”
“……不是！”程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什么都不说心有不甘，于是他又憋出话说，“阿意，早上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这纯属没话找话，高意一耳就听得出来，甚至自然联想到那些老套搭讪话集锦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有个朋友很像你”“今天天气不错”等等。
高意无言以对，程羽就胡乱找话茬，“昨天我听你的话，马上就睡着了，真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高意漫不经心地眨了下眼睛，缓缓“嗯”了一声。
高意没有多说话的意思，程羽短暂地心虚了两秒，低下头，“真的。”
看程羽这幅模样，高意一瞬间又好气又好笑，对着程羽，他什么都多掏了三分，相应的，也什么都多留了三分。
“行了。”高意挥起手背赶程羽出去，顺势带上门，“去厨房搭把手，我马上出来了。”
门在面前被关上，发出“咔嚓”轻响，程羽维持着被赶出来的姿势，几秒后，他把脸埋进手掌心，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声。
吃完早餐，高意回房里换了衣服，虽然穿得简单，但程羽看出来了，这是要出门的架势。
季节抽了把小板凳坐在茶几前边看电视边剥莲子，她问程羽：“小羽，下午阿姨炖绿豆莲子汤给你当晚上的甜点吃，怎么样？”
程羽的眼睛随着高意移动，没听到季节的话。
倒是高意听到，替他回答：“妈，程羽明天上学了，要回a市，赶不及吃晚饭。”
“……哦！”季节砰地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小羽还要上学啊。”
“那就中午煮。”季节立刻改变计划，“好不好？小羽？”
程羽当然没忘记今天是回程的日子，但被高意冷不丁提醒出，心情更加郁闷了。
季节转头对高意嘱咐，“那你早点回来啊，我们提前吃午饭，别耽误小羽的时间。”
“行，我知道。”高意应完就打开门出去了。
程羽目光怔怔，追随止于此。
好想问阿意出去干什么，好想追上阿意一起出门。
可是不行。
程羽晃掉脑袋里失落的情绪，蹲到季节旁边，也开始剥莲子，“季节阿姨，我们一起等阿意回来。”
【作者有话说】：
高中生给我收假了乖乖回学校念书！（bushi
第51章
高意时间观念强，提早出门，程羽本来挺烦的，以为得一个人在站里瞎等。来高铁站的路上，有不少经过的女生朝他看，有几声要相互鼓动着要联系方式的玩笑声传过来，程羽满心怨念，不敢对着高意，只能目视前方，那不快的眼神，弄得有意的女生没趣了，纷纷讪讪地却步。
没想到进站的时候，高意掏出身份证，刷完跟着进来了。
程羽又惊又喜，高意没解释，找了个离检票口的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程羽乖乖坐在旁边。
“阿意，你是担心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么？”程羽完全无视自己站在人群里最显眼的身高，腆着脸不知羞耻地说，“我会待在你身边，不会乱跑的。”
高意不予置评，也不予理睬，戴上耳机，往后一靠，开始刷手机。
程羽看着他高高的眉骨和英挺的鼻梁，换了个话题：“阿意，你什么时候回a市？”
知道程羽看他，高意没什么反应，只答问题：“过几天，还要处理一点事情。”
程羽自然知道，发生了李名扬这件事情，要处理的，何止“一点事情”，他知趣没问下去，便只强调着说了句：“那你快点回来哦，我会很想你的。”
高意像没听到“那你快点回来哦，我会很想你的”这句真情流露，程羽有点气馁，不过他秉着死皮赖脸的准则，再说了一遍。
高意的侧脸还是平静，不过他刷了几下手机就放了下来，还拿下对着程羽这边的耳机。
程羽等着高意对自己说些什么话。
高意没说话，昂起头看不远处悬挂的显示屏，那上面是列车车次。
“旅客们，你们好！由xx开往b市方向的G1117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G1117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21检票口检票，12站台上车……”
广播声响起，到了检票时间，坐在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起身往检票口去，原本坐满了的区域一下就空了好多。
高意看完就垂下了眼，说：“你是下一趟，还有点时间。”
……？敢情只是确认车次时间？就这么想让自己快点走么？
“……哦。”程羽撇了撇嘴角，敢言不敢怒，含酸捏醋地嘟嚷，“下一趟，很快了。”
高意用眼角余光看到程羽把身子转了回去，脸色不快。
“程羽。”高意叫了声。
闻言，程羽立刻转了回来，“什么？”
高意没立即说话，他看着程羽，眼眸沉静，睫毛随着眼睑的眨动在眼下印出阴影，明显处于想事情的状态。
要不是高意看了过来，程羽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程羽不敢动手动脚，只用手指戳了戳高意放在膝盖上的手背，“阿意，我听到你叫我了。”
“……嗯。”高意顺口应了一声，像是想完事了，看着程羽的眼睛变得集中起来。
高意把另一只耳机也拿下来，一起收进兜里，“程羽，我有话对你说。”
确认不是幻听，程羽直勾勾的眼神表示自己在认真听着。
高意脸色平淡，语气也平淡，他环顾四周，看着到处拖着行李箱的人，缓缓地说：“程羽，我今天上午去了医院，去看了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是谁，不言而喻。
话题往严肃的方向发展，程羽不知道能说什么，就等着高意继续说下去。
巡视完一圈，高意收回视线，把目光还是落在了程羽脸上。
许是回想到那小孩的模样，高意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很小的小朋友，虽然年纪小，可是又勇敢又坚强。”
程羽很安静，没有说话，但高意看得出来他在很认真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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