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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意的声音夹着细碎的笑意，“程羽，这急不得，慢慢来，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就行了。”
又是这句话。
慢慢来、慢慢来。
程羽瞬间垂败地低下头，“慢慢来，你会等我吗？”
电话那头果然是沉默以对。
程羽咬下唇，想了想，决定换种方式。
“阿意。”程羽看着手机屏幕，就像高意就在眼前，“医生说，除了他，还需要一个信任的对象，可以随时让我倾诉。”
高意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程羽乘胜追击，追问过去：“好不好？”
“……”高意忍不住仰头呼了一口气，“程羽，我觉得……”
“阿意，我很怕治不好。”程羽抽了下鼻头，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很想变好。我想让你早点看到我变好的样子。今天我已经跟洛山说明白了，以后那些事我都不碰了。我会去医院看宋凌安，向他道歉，我也会体谅冯叔叔，不会再和他对着干……虽然这都不能弥补我做过的那些坏事，但我真的很想让你高兴，让你看到我真的有在改……”
程羽本来委屈的语气越说越激动，高意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只能出声打断。
程羽哽咽一下，带着哭腔，最后还不忘问一句：“好不好？”
高意头痛了。
实话实说，头痛不止是因为程羽的要求，而是听到程羽提出的要求后，脑子里出现“拒绝”和“接受”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打架。
还有和赵扬在分别前，他说的那几句话。
“这很重要？”
“很重要。”
既然赵扬打破砂锅问到底，高意便也答了，“老实说，我也不确定。”
赵扬“啧”了一声，明显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阿意，那你老实回答我。”赵扬问他，“对程羽‘保持距离，冷处理’，你觉得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当时高意是一脸莫名地望着赵扬，想都没想，就觉得有点好笑，“这有什么做不到的。”
可现在……
高意揉了揉眉心，神情甚至有些凝重，“程羽，你不要以为掐着我的软肋……”
“不是的。”程羽示起弱，“阿意才是我的软肋。”
高意一时语塞。
“……好不好？”程羽有股莫名的犟劲，但问的口气还是和缓的，“阿意……”
真是够了。
高意顿时有一种有劲儿没处使的无力感。
再这么纠缠下去，这觉是睡不成了。
“……我考虑考虑。”丢下这句话，高意就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加班，见谅(? ??_??)?
第55章
就算挂断了电话，这一会儿也睡不着了。
望着堆了满房间的行李箱，高意决定继续整理没有收拾好的物品。
不一会儿，房间门被敲响。
“儿子？没睡吗？”高意应了一声，季节推门进来。
看到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的高意，季节奇怪了，“儿子，不是说今天早点睡？”
高意没停下手中的功夫，“突然就睡不着了，等会困了就睡。”
季节是在外面听到房间里有打电话的声音才注意到高意还没睡着的，这几天高意跑前跑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好在这个儿子一向有主见惯了，责任心又强，她并不需要担心高意处理不好。
李名扬人已经进拘留所了，警察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高意，虽然是例行程序，但既是家属，又是被害人，确实很讽刺。
看着高意在叠衣服，一件接着一件，不是很快结束的样子，季节便坐在了床上，看着高意继续收拾。
“儿子。”季节问他，“刚才在和谁打电话？赵扬吗？”
“不是。”高意没抬头，“是程羽。”
季节笑了一声，“这么晚了，这孩子还没睡啊。”
高意“嗯”了一声。
季节脑海里浮现出小程羽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
“儿子，你知道妈怎么看到程羽就喜欢么？”季节说，“程羽小时候和你挺像，不止模样，说话甜，讨长辈喜欢。”
高意笑着反驳：“我说话可欠了，你不是老骂我吗？”
“我说的是实话，你长大了说话可不是欠么……”季节一停，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消减了大半，“……还是我不够关心你，连你为什么变了性格都没注意到……”
“妈。”高意扯了下她的裤腿，“都过去了啊。”
事发到现在，季节女士的情绪阈值一直保持稳定，这是高意的意外之喜。不过俗话说崩溃总在一瞬间，高意也很怕她再胡思乱想。
季节也顾及高意的情绪，最终握住儿子的手，相互紧了紧，就当了了。
高意继续整理，本来直坐在床上的季节改变坐姿，靠着床头有了支撑物，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你和程羽在聊些什么？”季节知道俩孩子的关系好，觉着这个话题轻松，便问了下去。
高意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敷衍了一句，“随便聊了两句。”
季节不觉得这回答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感慨道：“那孩子也挺可怜。说实在的，我们这一层是不是风水不太好啊，就住了两户，连着两户……”
季节把自己仅有的一丁点风水知识拿出来念叨了几下，说完之后想到高意是学工程专业的，又很严肃地对他说：“儿子，a市的住处你可惊醒点选，妈必须跟着去看。”
要说无稽之谈也不是，真凭实据也没有，高意被季节郑重其事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妈，关于a市房子的问题，赵扬提前回去给看了，保证咱娘俩到了就有落脚的地方。”
季节点点头，“赵扬那孩子不错，和你这么多年朋友，掏心掏肺了。”
高意笑了笑，“你儿子朋友本来就不多，仅有的几个不得好着点。”
季节想了想，拍了下手心，“等咱们安顿好了，请赵扬，还有程羽和冯祁在家里吃顿饭吧，都是帮过咱家的人，热闹热闹，日子好。”
看季节要大施拳脚的架势和跟着舒畅了一点的心情，高意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说：“都听你的。”
*
——砰砰
“小羽，还没睡？”
这厢，冯祁也听到了程羽从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上前敲了敲门。
高意陡然间就把电话挂断了，程羽盯着漆黑屏幕里反射出来的脸庞。
那张脸现在的表情是茫然的，听到“我考虑考虑”的答复，程羽不知道是该为留有回旋余地高兴还是为没得到确定回答而悲伤。
冯祁的喊声适时从门外传了进来，程羽把手机放了下来，应了一句，“没睡。”
冯祁顿了一下，又问：“小羽，我可以进来吗？”
“不……”程羽下意识要脱口而出，但他听得出来冯祁的语气是关切的，于是把“不行”吞了回去，改口成生硬的“嗯”。
冯祁打开房门，看到落在程羽手边的手机，笑着说：“是在和高意打电话么？”
程羽垂下睫毛，“嗯”了一声。
听着这声带着闷意，冯祁略感奇怪，他再走近了些，抽出推进书桌里的椅子，坐了下来。
冯祁端详了一会儿程羽的脸色，明了了几分，“程羽，告诉叔叔，你主动要求看心理医生，是不是和高意有关？”
冯祁的口吻仍是舒缓的，但那里面的笃定让程羽没法含糊其辞。
沉默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好的答案。
“小羽，叔叔看得出来，你很依赖高意，所以你第一个想要倾诉的对象就是他。”冯祁是生意人，很清楚什么样的聊天方式能让对方放松下来，“和他接触了这么久，叔叔也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是独生子女，高意比他大几岁，你把他当亲兄弟也很好的。”
程羽突然抬起头，对上冯祁含着笑的眼睛。
“不是。”程羽启唇。
“……嗯？”
“我没有把阿意当亲兄弟。”程羽看着冯祁慢慢浮出困惑的眼睛，“我对他的感情，不是那样的。”
冯祁一怔，他不是保守无知的成年人，他在国外有常年的居住史，对于程羽这听似语焉不详的言语，很快就意识到了里面的意思。
冯祁犹豫一会儿，说：“小羽，是叔叔多想了么？”
“不是。”
冯祁沉默了几秒，“Coming Out？”
“嗯。”
冯祁往后一靠，没有再说什么，只单单看着程羽。
程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与冯祁对视一会儿，方才坚定的脸庞渐渐浮上低落的神色。
“冯叔叔，我很坏，我做过很多伤害别人和……阿意的事。”程羽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想快点变好，变成阿意愿意接受我的样子。”
冯祁下意识要说些什么，却看到程羽忽地捂住脸，从密闭的指缝中发出闷重的声音，“可我很怕永远都到不了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太晚了宝们
第56章
高意和季节出了机场，高意一边往外走，一边留意靠停的的士，却看见季节女士的手机先响起了来电声。
季节边接电话边给高意打手势，要他别那么快往外走，在这里等着。
看季节的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接他们，于是“嗯嗯嗯”了几声，报出位置点后，高意一转头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冯祁和程羽。
是冯祁先看到他们娘俩，“季姐！”
季节笑着招手，高意才回头看到了他们。
“没晚点就好 。”冯祁跟母子俩打招呼，“我还怕飞机晚点，赶不上吃晚饭。”
季节说：“冯祁，辛苦你了，还特意过来接我们。”
程羽没出声，跟在冯祁后面，默默地又很自然地接过高意手中的行李后，转而跟在高意的身后。
冯祁瞧见高意手中的行李不多，“嗯？小高，已经找搬家公司把大部分行李搬到新住处了吗？”
高意“嗯”了一声，冯祁点完头，招呼季节和高意先上车。
看到这光景，想是冯祁已经知道李名扬的事了。上车前，冯祁说“小孩都坐后面”，上了车，他便和季节聊起来天。
高意没有细听他们在说什么，左不过冯祁是很会人情世故的人，他和季节聊天，也算是多了一个纾解季节心结的人。
没一会儿就上了机场高速，高意把车窗摇了上去，往后一靠，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公路和布满晚霞的天空。
垂在身侧的手心突然被挠了一下，很轻，高意不以为然，随后，又被挠了几下。
高意没忘记旁边还坐了一尊大佛，只是这尊大佛难得消停，他就这以为能一直保持安静。
高意把手抽开，手心里还留着残留的痒。
“阿意。”程羽冲他笑，“你回来啦。”
高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程羽，于是应了一声继续去看窗外飞驰而过的公路和布满晚霞的天空。
冯祁从前镜里瞥见他俩的互动，见着程羽有些沮丧的脸色，说：“小羽，晚上有姚医生的课，别忘记了。”
季节奇怪了，忙往后看程羽，“什么医生？上什么课？小羽怎么了？生病了？”
“来，给阿姨看看。”季节伸手让程羽凑上前，仔细瞅了两眼，“……是比上次看见瘦了些，小羽，可不能再瘦了，下巴忒尖了，男孩子家家不好看。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你高意哥哥上高中那会儿，就光撺个，背影看着都打飘，你比他个子还高这么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季姐，小羽哪有高意那会儿学习用功啊，我都不给他做要求的。有书念就行了。”冯祁笑着给季节解释，“不是什么需要住院的大病，我说的姚医生是做心理辅导的。”
季节听清楚了冯祁的话，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姚医生”就是“心理医生”，“心理辅导”就是“心理治疗”，她联想到程羽的遭遇，想着这心理疾病的确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
程羽还乖乖地凑到面前，柔软的黑发随着行驶着的车身微微摇晃，季节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羽，没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羽稍稍低下头，好让季节更方便地抚摸。
季节身子这么往后，看到高意还侧头望着窗外，对于他们谈论的话题倒是一点参与度都没有，于是说：“儿子，你做哥哥的，别跟闷葫芦似的，也鼓励鼓励小羽，多关心他。小羽这么喜欢你，咱们以后都在a市了，大家说说话，增进增进感情。”
高意深感，真是名副其实“躺着也中枪”，他收回扫在窗外的眼睛，一转头就看到程羽和季节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高意面无表情地说：“看我干什么？我是比高中的时候胖了一些，但最瘦的那会儿，双脚也从来没离开过地球表面。”
“破孩子”口头禅久违地从嘴边，季节女士手不够长，敲不到高意的脑袋，便指挥着程羽，“小羽，去给阿姨敲敲！这破孩子嘴欠的毛病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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