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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邪神之后(近代现代)——一口果

时间:2021-10-26 13:39:42  作者:一口果
  摆渡者头领不敢为自己辩驳,但他这一次很幸运。
  “将她捉来,我便宽恕你的无能。”浑沌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是。”摆渡者头领接受了命令,小心退出大殿。
  鬼王并非毫无弱点。黄泉摆渡者已经传承了数万年,不会处理不了一个小小的鬼王,只是因为幽冥当中情况特殊,才被她屡次安全逃脱——她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黄泉借道之法,竟比他们特地炼制的棺船还要灵活迅捷。摆渡者头领已经查到了鬼王在凡世的所在,脱离了幽冥的特殊环境,他原本有把握抓到鬼王,只是……鬼王在凡世的领域竟然位于大青山脉当中。那位定下地脊的天神眼下就在山首,他若是敢在大青山脉中对鬼王出手,只怕是羊入虎口。
  但就算要在幽冥中对付鬼王,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代价会大一点。那便下出重饵吧,他必须,抓住鬼王!
  大殿中再次恢复了空寂,浑沌并没有恼怒,否则他也不会放过摆渡者头领。长阳既出,他便没指望能只靠着这群废物就达到目的。长阳与太阴是他的敌手,而他早已为他们布下了饵。
  类以诱之,击蒙也。这世间没有圆满无缺的事物,而智慧的人会以缺陷与弱点布局。
  玄清教的弱点很明显。他夺取玄清教是为了借此寻找另外半座地府,因为此故,他必须要保留下来一部分与原本玄清教相同的东西,才能抓住玄清教与地府的一丝联系。
  人间的势力占取并不容易,他直到七百年前才真正开始在人间占取优势,他化身殷王统御诸国,此后的每一代殷天子都是他的化身,但即便如此,也只有殷与冀地真正归属于他,卢国一直崇慕神庭,闵地凭依炎君的人间圣所而建,隋与梁中同样一直有着神庭的势力。
  浑沌欲取梁地不是最近才有的打算,他的布置也不是二十三年前才开始的,但直到现在,才借着胥氏的血脉拿到了梁地。他让胥桓占着玄清教主的名,是双重因素之下的考量。这个决定在面对太阴和炎君的时候都没有问题,但他现在面对的是长阳,亲手建立了玄清教、执掌因果的长阳。
  上施下效,是为教。如果长阳能够使胥桓通明真正的玄清教,借着他的教主之名与玄清教中保留的一丝真正的部分,他就可以颠逆因果,改换玄清,将浑沌无数年的努力化为乌有。以一人之名与些许联系便颠覆其下无数或明或暗的人物势力,这本是不可思议的手段,但长阳是执掌因果的神明,这是他应有的能为。
  浑沌知道这个缺漏,但他却没有去弥补。最妙之法,不在疑似之间,而在类同,以固其惑。下棋的人都是在为赢而下,不怕被看清目的,却怕被看清棋路。
  长阳,你的子已经被我发现了,这个局,你非入不可。
  ……
  玄清教是一株根深叶茂的参天大树。飞英早有这样的认识,但等到真正接触到了玄清教的暗面之后,他才一日比一日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株大树究竟广袤到什么地步——它是遮天蔽日的。
  他想要从这样一株巨树中获得甘美的果实,但他现在充其量只是吸食了一点树汁的小虫。这是个急不得的事情,他原本是这样抚慰自己那颗焦渴的心的,但他现在快等不及了——复大人死了。他当时被吴侯重伤,飞英接住他,给他喂了药,但他体内被吴侯拍入一道暗藏的凶煞,这要了他的命。
  大劫正在运转,修为远胜于他的复大人就这样轻易没了,像他这样的小角色,在大劫中的命又能有多硬?
  他想要变强,更快地变强,在大劫中活下去,继续走他的道。所以他不能再按照原来那个稳妥缓慢的想法来,他得主动给自己创造机会——现在就有一个。
  玄清教拿下了梁国北部边境的全部区域,这些地方还有不少梁国的普通百姓。偶师使要找一个人管理这些事,曾经有过经验的飞英就被拎出来了。这让他与偶师使有了一个见面的因缘,但如果他只会做这些事的话,他所能得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所以他用了些老套手段安抚住这些普通人后,就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而今他终于得到了回报。
  “……吴可忌是转世之人,但他前世是什么来历,属下还未能查清。”飞英站在戴着木制诡面的偶师使面前,恭谨地说道。
  在这场战斗中,玄清教胜了,但胥康却和一部分兴丰观的人逃了。他们的踪迹延伸入大青山脉消失不见,玄清教的人只追到大青山脉边缘就停下了。飞英觉得偶师使似乎并不太在意胥康的死活,反而对吴侯的事迹更感兴趣。
  “他座下的那些鬼神中或许有知晓的,我查到了一点端倪。”飞英继续道。
  他小心地观察着上方的偶师使,木制诡面遮住了偶师使的整张面孔,宽大的黑袍挡住了每一寸肌肤,除了神秘和诡异,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你找到线索,再来找我。”偶师使的声音似男似女,除了一股让人脊背发毛的诡异感外,同样什么都判断不出来。一根丝线从黑袍中射出,在飞英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接在了他额头上。
  飞英眼中刚升起戒备就恍惚了,紧接着就变成了狂喜。那根丝线,带着他看到了新的道路!他断绝多年的道途终于有了延伸下去的希望!他如痴如醉地追随着那丝线的指引,拼尽全力去感受着、理解着、记忆着,可是很快,那指引就消失了。飞英睁开眼,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与失落,看向偶师使急切道:“那是……”
  “等你找到线索。”偶师使道。诡异的声音像冰水一样浇在飞英身上,熄灭他过热的情绪。
  “是,我会的。”飞英坚定道,“下次来见您时,我将带您找到他们。”
  他恭谨地退出房间,心中的渴望却在狂热地翻涌着。不够、不够!他想要更多的力量、更远的前路、更高的地位!
  他想要偶师使的地位和力量!
  如果那个戴着诡异面具、高高坐在上方、掌控诸人命运、拥有轻易跨过对他难如深涧之道的人是他,是他坐在那里……飞英强行压住心中纷乱的思绪,对于一些高深的修士来说,觉察旁人的念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他得控制住自己,不能让偶师使对他生出厌恶。
  飞英匆匆走向发现线索的地方,他的神念已经平静了下来,但心底的欲望却愈加炽盛。他一定要,找到那些吴侯曾经座下的鬼神!
  ……
  大青山脚,飞英带着偶师使向一座早已废弃的村落行去。
  “属下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踪迹。附近有一座荒村,我怕被发现,就没有再靠近。”飞英说道。
  “你做得很好。”偶师使道。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但四周仍然一片荒凉,灵机如大劫中通常那般混乱,甚至连个警戒的布置都没有,好像这里就只是一片无人的荒地而已。如果这里真的是某些人的藏身之所,那他们未免也太安稳了些。若非飞英此前在附近发现了些许端倪,他几乎也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但偶师使并未对飞英质疑。他们已经离荒村很近了,不差这点功夫。
  两人停在荒村前——这几乎只是一片山坡上的乱雪,雪中支棱出枯枝碎藤。这里已经荒废了太久,一半村子已经沉到了土里,地面上的残迹也都早已被野蛮生长的植物们吞没了,若非修士的神识敏锐,在这一地乱雪中根本看不出还有个村子。
  飞英心中略有不安。这里看着实在不像藏了什么的模样。他此前并没有靠近,所以也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知晓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村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来附近探查——那些逃走的鬼神都受用了多年的香火,但还有些并未真正摆脱怨煞的困扰。现在玄清教强行截断了吴侯辖域的信仰,他们必然不会好受,若能寻得到一处曾受人供奉过的神像栖身,就可以减轻一些怨煞的困扰。此处村落虽然已经荒废,但鬼神并不需要凡人生存所依赖的物质,只要这种村落中曾经供奉的神位或神像还存在就可以了。
  但一群躲藏之辈,怎么可能在栖身之所一点防护与警戒的布置都没有呢?飞英在这里连用于隐匿的布置都没有看到,没有隐匿,却也并不见鬼神气息的存在。难道他的推测是错误的?难道那些鬼神只是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然后就离去了?这会不会影响到偶师使对他的看法,认为他是无能之辈?他得想办法……
  偶师使忽然冷笑了一声,飞英心中一紧,却听偶师使道:“躲得够深的。”
  这是说荒村里藏着的鬼神,飞英心下松了口气,做出一副惊愕中暗含苦涩的模样,请教道:“属下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偶师使道:“他们的阵法布置十分高明,是来自点苍山中的秘法,你看不出来也正常。”
  飞英解了惑,心中却难以抑制生出更大的不平来。点苍山,这也是一个曾经拒绝过他的传承。只是这一个分别而已,就使得他历经多年万般艰苦,却连几个仓惶逃窜的鬼神所受到的一点余惠都看不破。
  飞英勉强压下心中的嫉妒,他知道现在不是他能放纵心绪的时候。这些鬼神有得自点苍山的阵图布置之法,看来吴侯的确与点苍山有关。不止如此,偶师使对点苍山的关注也有些过头。吴侯都死了,几个小小的鬼神,用不着偶师使亲自留在这里坐镇。但若是偶师使对他们感兴趣,那就不一样了,而这些鬼神中,除了与点苍山的联系,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呢?
  飞英正思忖着,却见偶师使已经走进荒村中,连忙跟了进去。
  偶师使在乱雪层上闲庭信步,笼在黑袍下的手或引或提,就见死寂的荒村中忽现点点灵机波动,隐藏的阵法刚刚显露出踪迹,就被接连破去。飞英心中的渴望愈加剧烈地沸腾起来,他想要力量,他想要这样的力量!
  荒村中被遮掩的气息暴露出来,鬼神……不、不对,这些鬼神的气息太僵太淡了些,不像是鬼神们藏身于此而产生的气息,倒像是他们已经离开,残余的气息被人激发……
  被破去的阵法骤然飞散,在四方组成道道锁纹,死死封闭了荒村的空间。这是个连环阵,这是……陷阱!
  飞英从未如此明晰地产生过自己是如此迟钝的感受,他的神识才刚刚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剑光暴起,骤然劈开他的视野。飞英目眦欲裂,他极力想要躲开,但那剑光太快,他又太慢,他的神识中照映出那道如惊雷霹雳的剑光,他的法力与躯体的运转却跟不上来。他觉得自己沉如背了一座厚重的大山,从法力到肌体都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他看见了,却躲不开。
  那要命的剑光还没有接触到他的躯体,锋锐的剑意却已刺痛了他的神经,他护体的罡气已经被破开,肌肤撕裂,滚落猩红的血……
  剑光……与他擦身而过。
  飞英恍惚明白过来,那剑光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原来那只是余散的一点剑意而已,原来他连剑光都没有看清。
  他不由得感到死里逃生的庆幸。幸好,幸好偶师使才是那人的目标,幸好他的弱小使得那布下陷阱的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但偶师使能破得了这样的杀局吗?如果偶师使败了,他该怎么办?
  飞英忽然感觉胸口一痛,他仰面倒下,看见剑光刺中偶师使的胸口;看见灰衣老道引剑挑向偶师使的头颅;看见偶师使像蛇一样从黑袍与面具下脱出,趁着灰衣老道被缠住的瞬间破开困阵遁逃而去。他看见黑袍之下的偶师使是个容貌姝丽的女子,灰衣老道丝毫没有在意他,对逃走的偶师使直追而去。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了。飞英想到之前偶师使给他奖励时连到额头上的丝线,他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对方的替身傀偶。他就要死了,可他不甘心。他想要活,他想要力量,他不能这样死了……飞英直勾勾地盯着落在雪地里的木质诡面上,他看到了,刚刚偶师使用这个缠住了灰衣老道,这面具也是个傀偶,傀偶替伤法他也会,也许不那么高明,但他能活下去……
  诡面被剑光斩出一道裂痕,上面的花纹像有生命力一样扭曲挣扎着,好像它们也被那剑光斩伤了,但它们还是活着的,它们能活下去,它们是有生机的。
  飞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已全然忘记了这是偶师使的诡面,他就算拿到也未必能够使用,也想不到他此时未必还有能力祭炼这张诡面,想不到等等其他问题,他只看得到那张诡面上的花纹,他只想着他要活下去。
  他在雪地上向那张诡面爬去,从胸口流出来的血化开了地面上洁白的雪,和下方的泥土混在一起,拖出一道脏污的痕迹。
  他极度用力却又极度无力的手勾成鸡爪般丑陋的模样,终于够到了那张诡面,抖着手将它扣到自己脸上。
  ……活下去……得到力量……走出更远的前路……再也不必卑躬屈膝……不必羡慕别人的传承……不必被轻视、被随手用作替死的傀偶……
  对……就是这样……
  飞英的神智愈加模糊,诡面上的花纹闪着妖异的光,断裂的纹路蠕动着,试图跨过剑痕重接到一起,却被剑痕上残余的剑意所阻。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惶恐的意志问道。
  飞英被这声音惊醒,神智骤然一清,他这才发现,那诡面竟在吸取他的神魂力量!他此时清醒过来,连忙收束神魂,诡面对他神魂的汲取骤然慢了下来。飞英想要从中挣脱,但那诡面上的花纹竟已化作根根丝线,从他神魂上的一处微小残缺扎进来,死死缠住了他,这一番挣动下来,不但没能脱出身来,反而又被诡面吸走了不少力量。
  如此下去,他非死在这诡面上不可。
  一抹无形无质的光明忽然亮起,照在飞英的神魂上,那些缠着他的诡异丝线在这光亮下骤然一抖,受伤似的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就顶住了光芒的影响,它们仍扎根在飞英的神魂上,却不再能吸取他的神魂力量。
  飞英松了口气,开始寻找那突然亮起的光明来源,他想起刚刚把自己唤醒的那个声音。是谁突然出现在此地帮了他?
  “你是……我?!”飞英刚开口欲问,忽然觉察到诡面中出现的另一部分神魂竟与自己同源。
  “你是谁?不对,我是谁?不对,我们是谁?”石头迷茫又慌张地问道。
  他原本正跟在先生身边修习点灯法,经过这段时间地修习,他已经可以长久地维持心灯不灭了,只是灯焰仍很微弱。但刚刚竟不知怎么的,一个晃神就出现在了这里。过了最开始的慌乱后,他也看清了当前的情况。石头一直清楚自己只是一点神魂碎片,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是残存的最后一点神魂,却不想原来还有个更完整的本体。不过假如不是他回来得巧的话,过不了多久这本体看样子也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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