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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海滨城市忽然下了雨，原本两天的行程拖成了三天，齐思下了飞机先赶回了公司。
“穆珂呢？”
“他不太舒服，我让他先回去了。”
“他自己要求的？”
“是啊……我看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送他回去了。”
一个第一次去时装周拖着严重过敏水土不服感冒发烧工作了半个月的穆珂竟然回家休息，怎么，天真可爱人设倒了，连积极敬业也不要了吗？
还真以为自己这次趁着闹绯闻红透半边天了吗？
顾可颐折返回安若然的办公室，跟他说晚餐取消，他去看看穆珂。安若然一听，也觉得不太对，他原本想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谈谈，看来要提前了。
穆珂的小公寓安安静静的，窗帘拉着，屋里黑漆漆的，顾可颐进门差点儿被他的行李箱绊倒。
“这小子怎么不开灯？”
顾可颐走在前面，直奔卧室去了，安若然在门口停住，看着顾可颐冲进去把在床上的人拎了起来。
“醒醒！”顾可颐拉起半死不活的穆珂，“哪儿不舒服，去医院！”
穆珂两天没有睡觉，回来喝了半斤白酒，正在晕着，忽然被人拉了起来，万分痛苦地抱住了头。
“干嘛……我想睡觉……”
“睡什么睡？”顾可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就生气，“你真是长本事了啊，搞出这么大的事还没有解决，一个人家里喝酒？”
穆珂头很疼，带着些醉意，问道，“不然呢，去跳楼吗？”
顾可颐差点儿被气死，“真硬气啊，我们还真是看错你了，你脑子进水了自己买狗仔去偷拍，你知道现在别人都说你什么吗？街拍侠啊！你他妈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地下情就算了，为什么要闹这么一场？”
穆珂仰起头，眯着眼睛，笑了笑，“他不爱我……”
安若然靠在门口静静地听着他断断续续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了。穆珂跟他还是不一样的，他那时候是没有办法才去依靠沈卓，穆珂却是一厢情愿以为这是爱情一头撞进去。
不过他们兄弟还是很像，总是不拿别人的真心当真心。
安若然叹了口气，推开气昏了脑袋的顾可颐，上去给了穆珂一个耳光。
“清醒了吗？”安若然平静地问他。
他这一巴掌打醒了穆珂，也吓了顾可颐一跳。
穆珂红着眼睛看着他，脸颊上的痛感终于让他有了尚在人间的感觉。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安若然抬了抬下巴，“滚去洗个澡，把这身酒气洗一洗，然后好好睡一觉。”
穆珂愣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了，安若然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看了一眼惊恐地看着他的顾可颐，问道，“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顾可颐瞪着眼睛说道，“好几年没看到你发火了，我躲远一点儿……”
安若然有点儿无奈，“你去看看他，别出事。”
“干嘛，他闯了祸，我还要伺候他洗澡？”顾可颐白眼一翻，差点儿气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是生气，现在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顾可颐又心疼又生气，他的想法果然没错，姓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若然看了看表，“我有事先走了，你跟齐思商量一下，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他状态很不对。”
这个时候让穆珂休息，简直就是在跟外人说穆珂被公司雪藏，但是顾可颐看穆珂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工作。
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穆珂是个会演戏的腹黑，现在看来，还是那个被逼急了咬人的兔子。可怜是真可怜，蠢也是真蠢。
“你能有什么事，一起走吧，吃个饭。”
安若然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怕我去找他？”
顾可颐翻了白眼，说道，“我是怕你想起被人甩的惨淡过往，陪着你罢了。”
浴室里，被冷水一冲，穆珂清醒了一些，洗了澡出来，家里已经没人了。脸上还有点儿疼，穆珂抬手摸了摸，安若然这一巴掌应该用了九成的力。
疼，但是也让他从晦暗的充满幻想的情绪里清醒了过来，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他那么害怕被人抛下，这一次却主动愚蠢又惨烈地跟沈越说了再见。
穆珂重新回到床上，头发未干，他也懒得爬起来去吹干了，他想他要睡个好觉，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好好生活。
第九十章 拼图
沈越在谢文轩的KTV包间里醉了两天，经理也不敢赶他走，只能把他送到楼上酒店去。第三天的时候，经理终于打通了周助理的电话向老板求助，谢文轩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一个电话。
沈卓接了助理的通知，匆匆忙忙赶到了酒店。
沈越被人吵醒，十分不悦地看着摇醒他的沈卓，皱着眉问道，“天塌了吗？别叫醒我？”
沈卓把他乱扔的衣服捡起来，“起来，跟我回家。”
沈越躺回去，蒙住了自己的脑袋，“酒醒了就回去了，不用你管。”
“我倒是不想管你，”沈卓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文轩说怕你死在他的酒店里，你也真是出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么要死要活的？你不是看不起情圣么，不是不喜欢穆珂么，怎么又要死要活的？”
沈越不想理他，闭着眼睛睡他的，沈卓撇撇嘴，“造报应了吧，活该……”
“沈老大，你有完没完？！”沈越掀了被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我是你弟弟！我他妈被个小模特骗得团团转，你就是来看热闹的吧？你看我栽了很高兴是吧？”
沈卓镇定地看着他，“你就是活该，你对人家也没安什么好心思，就像你说的，你看上他因为他能给你星星给不了你的，他跟着你因为你能给他名利，他也没做错……”
“滚！滚滚滚！”
沈卓被他指着骂，从容地站起来，“你要是跟我回家，我在楼下等你，半个时候时间够了吧，要是不想回家，你就继续在这里醉生梦死吧。”
门被沈卓关上，那听上去有礼的关门声让他觉得分外疲惫。
沈卓出了酒店，司机给他开了门，问道，“二少不走？”
“等半个小时，他要是不出来，我们就走。”
天气暖了，暮春已经向着初夏进发了，沈越拎着外套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城市的日落。他扫了一眼大堂门口的玻璃，宿醉又疲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颓废。抓了抓头发，沈越上了他大哥的车。
沈卓看了看他，开口说道，“回家。”
他这个弟弟，从小被人宠着，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直都是他去糟践别人，第一次被人耍了，又是用了真感情，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骗而愤怒，还是因为失恋而颓废。
沈越一直没有说话，车从酒店离开，开出去三四公里，才开口说，“送我回我的公寓吧。我这个样子，恐怕会吓到大宝和小宝。”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沈卓让司机换个方向，又对他说，“很多人都在找你，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想知道……你对穆珂的态度。”
“我的态度？”
沈越笑了笑，他知道这些人想知道的是什么。这件事换做是从前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做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这个人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但偏偏这个人是穆珂，是他想好好宠着哄着的宝贝穆珂。
沈卓送他到楼下，没有上去，沈越拎着自己的外套上了楼，开门的时候有一瞬间迟疑。
那天之前，穆珂在客厅拼图，沈越笑他说那么复杂的拼图不知道要拼到什么时候，穆珂赌气说要一天拼不完，他就天天来拼。
冰箱里应该还有他买回来给穆珂做宵夜的牛奶，恐怕也要扔了，他这里应该还有穆珂的几件衣服，还是交给家政处理吧。
外面已经天黑了，像是从前的每一个夜晚，他回来的时候，穆珂在等他，开着电视看着纪录片，见他回来就笑嘻嘻地跳起来吻他。
沈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开了门。
家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没有人在等他，也没有人听到开门声扬声说一句“你回来了”。
沈越开了灯，家里还是他出门见八卦记者之前的样子，他把外套扔在玄关，进了浴室洗澡。
他冲了个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盯着洗手台发呆。穆珂每次都会站在镜子前摸着自己下巴郁闷他的毛发不旺盛，胡子长得太慢没有男子气概。
又抹了抹脸，沈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洗手台上方的架子上，原本放着两个人的牙刷，现在只剩一只了。
沈越匆匆裹了一件浴袍出来，卧室衣柜里，穆珂的几件衣服已经不见了，冰箱里的牛奶也没有了，他留在工作间台子上的拼图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在这个家里曾经留下的痕迹，都被穆珂带走了。
沈越不死心，他从工作间找到厨房，从厨房找到卧室，从卧室找到客厅，想找到一点点穆珂留下的印记。
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大概穆珂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没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了，跟他吃了最后的晚餐，说了一声再见。
沈越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抬起手臂挡了挡眼睛，他从被人欺骗的愤怒中平静下来，他才感受到更为难过的是，他失恋了，失去了那个全心全意爱慕着他的穆珂。
沉重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胸闷，屋里太安静了，这个世界都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慌。
他摸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播出频道还是穆珂常看的记录频道。这个时段，正在播穆珂一直追着看的系列纪录片。
沈越捏了捏遥控器，忽然暴怒起来，把手里的遥控器砸向电视。
他捂着脸嗤笑自己的幼稚和情绪化，这个纪录频道竟然是穆珂在这间屋子里留下的唯一痕迹。
液晶屏上出现了一道不大的裂痕，遥控器反弹回来落在桌角，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电视纪录片里低沉冷静的旁白。
沈越弯腰捡起遥控器，忽然在地毯边缘，下方看到了一角带着色彩的纸片，他轻轻抽出来，那是众多拼图中的一小块。
他笑了，如获至宝。
笑了一会儿，沈越抹了一把那些模糊他视线的液体，安泽手里那块拼图。
那个全心全意爱慕着他的穆珂不在了，他喜欢的那个穆珂也不在了。
只剩下一个没有来得及换的频道和这小块拼图，供他凭吊。
穆珂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只记得睡着的时候天黑了，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醒来洗澡，用叫了外卖，外卖小哥上不来，他只能下去拿。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的纪录频道，边看边吃。不顾及热量大吃了一顿，吃饱了，他终于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沙发旁的一个袋子里放着他从沈越家里拿回来的东西，他来来去去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只是遗憾那幅拼图没有拼好给他看。
穆珂拿出那幅拼图摆在桌子上，原来拼好的部分有些乱了，他小心翼翼拼了回去。
他以为一副拼图要拼很久，可天亮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整幅拼好了。
没有人在旁边打扰，原来拼图可以这么快。
穆珂揉了揉眼睛，左下角少了一小块，他翻遍了整个袋子都没找到。一副漂亮的风景照变得不那么完整了，穆珂买好了画框，原本他是想送给沈越，让他挂在工作室的。
他选来选去又选了一个这样廉价又没有技术含量的礼物，像个满怀心思的小姑娘，一点儿都不大气。
可即便这样他都没有机会再送给他了。
穆珂忽然觉得很后悔，即便是沈越一直把他当别人又怎么样呢，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想出这么一个狗屁的方式去分手，还要沈越刻骨铭心地记住他？
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他还是会在沈越当一个乖乖的小宠物，被他哄着，不是很好吗？
穆珂站起来拉开窗帘，晨光微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他后悔了，他还想回到沈越身边去，无论沈越心里他是如何不堪，都好过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他要回到他的身边。
第九十一章 还有得选
穆珂看着外面温暖的春光，忽然又泄了气，说什么回到沈越的身边，他现在有什么资本能够回到沈越身边吗？
齐思告诉他，他的工作暂时停了，至于什么时候才重新开工，却并没有说。无限期停工，难道不是雪藏的前兆吗？
他扯了扯窗帘，又把阳光挡住了。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穆珂出了门，照常去常去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坐上公交去了医院看陈颖。
陈颖昨天刚做了新一期的治疗，看上去更虚弱了，却还是笑着说他不在这几天都没有人来送花了。
她大概还不知道他的那些事情，跟他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说他好像脸色不好，瘦了很多。穆珂只能解释说自己最近没有休息好，让她不要担心。
说了一会儿话，穆珂见她似乎是累了，就起身告辞了。这一天的天气不错，住院处外面都是出来晒太阳的病人，穆珂从花园里穿过，忽然被人叫住了。
来人是个女人，捧着一束花，穿着看上去价格不菲，太阳镜戴着，穆珂一时间认不出来。
“我向着从这边走人少一些，没想到遇到了你，”那人说着摘下来墨镜，“好久不见啊。”
穆珂又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之前跟M.D.S解约又哭诉公司压榨的瑞安。
“瑞安姐，你好，你也来看颖姐的？”
“是，前阵子忙，今天才抽出时间，听说她病了来看看，是她带我出道的，想着……”瑞安叹了口气，“啊，我先进去了，不耽误你了，有时间找你出来喝咖啡。”
穆珂并没有把这句客套的话放在心上，出了医院坐公交回家。他现在不是那个被公司捧着的新锐模特了，他没有工作，唯一的积蓄被他用来买狗仔和营销了，剩下一笔钱转给了弟弟，他现在几乎身无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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