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辣,啊——”
无论是故清风还是故溪言,口味都偏清淡,一时吃到辣子,故溪言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他样子实在滑稽,笑得另外三人合不拢嘴。
“吃点米饭压压,别光喝水,一会就好了。”颜夕顾开口劝着,不该一开始就要这么重口味的菜。不过话说回来,这辣子味道的确比北方冲。
故溪言听话的扒拉米饭,那碗辣子却是死都不愿再动。
颜无尽吃完先上楼休息,既然打算在这里多住两天,也不急着今晚就出去逛,白天为打发跟踪者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有些疲累,还是在热水里泡泡早歇着好。见颜无尽上楼,颜无饰多少有些尴尬,随便吃几口也就上楼去,一时桌上只剩故溪言跟颜夕顾。
颜夕顾早已吃饱,有一下没一下夹口菜,大多数时间都放在故溪言身上。故溪言呢?或许是这两天风餐露宿饿坏了,眼看着他吃不动才停下舒口气。摸着肚子,故溪言明显觉得它鼓了起来。
“小心撑坏肚子。”颜夕顾随口笑一句。
“确实有点撑,我出去走走,顾姐姐也先上楼歇着去吧。”故溪言扶着桌子站起来,一个饱嗝打上来好险没吐!
“我也有点撑,一起吧。”难得有这么个独处的时间,颜夕顾可不想放过。
故溪言也没多想,听颜夕顾吩咐小二先记着账,两人便一块出去溜达。夜市才刚刚开始,路上人还不算多,但灯笼店铺早已准备就绪,现在见人还远远招呼,一会儿忙起来怕招呼都招呼不过来。
故溪言本来就撑得想吐,便躲着街上的小吃铺走。两人来到穿城而过的碧水河河畔,租了条小船坐上去赏景。碧叶城之所以为碧叶城,是因为这碧水河河道宽阔,水流碧绿,近岸一线都撑满田田荷叶,夏日尤盛,实属一道不可多见的美景。故溪言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只有水草和芦苇才能在水中肆意横生。
“吃过莲蓬吗?”
“吃到是吃过,都是爹带到天涯谷的,没见怎么长。”故溪言四下瞧着,想从荷叶间找出莲蓬来。
“这莲花还没长出来呢,你去哪儿见!等过一两月再来划船,莲蓬随你摘。”
“到时候一定回来……哎,前面怎么了?”
撑篙的船家停下来,然后开始往最近的岸口摇。“前面啊,怕是两船相撞船上的人打起来了,看着阵势得闹一会儿,咱们啊还是先靠岸躲躲,免得翻了船弄湿客官您的衣裳。”
“还真是哦。”故溪言瞧着,倒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
等船靠岸,颜夕顾轻轻一跃跳到石阶上,故溪言站起来船晃动的同时他也跃向台阶,只是这一晃晃得他有些反胃,落地时也不管身旁有没有人,猫着腰张口就吐。
“呕——”
颜夕顾是及时躲开了没让呕吐物弄脏衣服,可另有一姑娘也为躲前面而上岸,正落到故溪言身侧,他这一吐,弄脏了人家姑娘的裙摆鞋袜。
“啊!”
跟姑娘同船的男子跳过来伸手抓住故溪言张口要骂,本来缓过来的故溪言被人掰着转动身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又吐出来——
颜夕顾用手挡住眼睛,另一手在鼻子前扇风,这画面实在不堪入目。
“你——”
男子一手提着故溪言,一手点着他,气急败坏竟不知说什么好。也没闻到酒味啊,这小子不会故意找麻烦吧?故溪言吐掉嘴里的残留物,正想跟人道歉,突觉掌风袭来本能要躲,奈何被人抓在手里,出掌之人又离自己太近,一时没躲开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这回男子松了手,任故溪言一个踩不稳朝河里落去。
“哎!”
颜夕顾想拦为时已晚,只听“砰”一声故溪言人已掉入水中。
“溪言!”
被吐了半身的两个人气也气了,打也打了,没停留直接转身就走。颜夕顾本要拦,故溪言及时从水中露出头把她拦了下来。
“顾姐姐搭把手,我肩膀疼。”
一直站在船上看戏的船家终于不再当观众,迈一步过来把故溪言捞到船上。颜夕顾跳过来,伸手就扯开故溪言左肩的衣服,他光洁的皮肤上赫然多了一道红色掌印。
“那丫头下手可真重,都出血印了。不过看样子不是毒掌,你也当长个记性,瞧你干的好事!”也算是在江湖上混过,颜夕顾自然不会为这事对人怀恨在心,确实也是故溪言弄脏人家衣裳在先,还是两个人。
故溪言本想点头答应,谁料背后又一道更凌厉的气息冲来,还是颜夕顾反应快,直接就带着他跟船家跃到岸边,几乎是三个人离开的同时,船就被这气息震成了一条条木板。往那边瞧去,正是在打架的人搞得好事!
“我的船啊!”船家几乎哭出来,他可指着这条船混饭吃呢!
“我们先回去吧,你这样子待久了怕会着凉。我身上也带多少银两,这些您拿着。”把身上仅带的一点碎银给船家,颜夕顾带故溪言往客栈方向走。
“就这么走了?甘心吗?”突然两个人跳出来挡了路。
“你们不是在打架吗?”故溪言缩着身子问。虽说南方气温不低,但全身湿透被夜风一吹还是感觉有些凉。
“怎么?两个人打够了想找我们麻烦不成?”颜夕顾站在故溪言身前,来者不善啊!
“这儿是碧叶城,笑尘阁的地盘,颜大小姐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其中一人弯着眼睛笑,敢点出颜夕顾的身份,就说明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这就是笑尘阁的待客之道?”
“待客自有其道。”
故溪言看对面两人面目不善又没有让路的意思,话也不说拉住颜夕顾的手拽着她就跃上岸边石栏,向下一踏借力而起顺便抱住手里的人如蜻蜓点水借着荷叶横跨碧水河,也不管后面的人追没追,半点不喘息几下从房顶翻过几条街没入人群中。
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在屋顶上还堪堪能追逐故溪言的两个人,等他钻进人群竟一下失了目标。
那边,故溪言借着刚刚从房顶上寻到的客栈位置,加上颜夕顾指路,没多久便窜回客栈,除了热情的小二来迎,还有颜无尽跟颜无饰两个人。他们见师妹跟故溪言久不回来,怕出意外正要出门去寻。
“故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二快去备桶热水送他房里。”颜夕顾先吩咐完小二才把目光转向颜无尽。“他呀,吃撑了去游船,结果吐别人一身,被人推水里了。”
故溪言挠头笑笑,小跑着上楼回房间去。
他一离开,颜夕顾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今天碧水河上有两船人吵架动了手,我们俩也在附近,临来还被两个人截住,若非溪言轻功了得还真不好脱身。听那两个人说话口气,似乎是笑尘阁的人,都穿着便衣,也不能确定。”
“你没受什么伤吧?”
“我没事。溪言肩头中了一掌,不过是先前因为被他弄脏衣服的姑娘打的,并无大碍。”
“笑尘阁的人想做什么?莫不是盯上了故溪言?不过以故大侠的名声,按说笑尘阁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对故溪言下手啊!”
“像是临时起意,也不排除早有预谋,总之这两天小心点吧。”
故溪言解衣沐浴,泡在热水中自己按摩挨了一掌的左肩。那姑娘下手是真重,若非他内力深厚当时怕胳膊就脱臼了。唉,以后可不能这般毫无节制的吃,不然就算不撑死也会被人打死。话说回来,外面的饭菜就是比天涯谷有滋味啊!
一阵淡淡的迷药香气打断思绪,故溪言毫不犹豫从水里出来抓过衬衣披上,光着脚跃到窗边伸手便推,吓得外面下药的人转身就跑。
故溪言眨眨眼,凉风吹来抖一下身子又把窗户关上。真是无聊,一路上怎么总有人盯着自己。无奈叹口气转身回去休息,故溪言真不知道生为故清风的儿子是福是祸。
“啊!”
后颈突然刺痛一下,故溪言叫一声抬手去摸,这手刚举起来便一阵眩晕。明白自己还是着了道,故溪言一时也辨不出自己中了何毒,要张口喊人帮忙,声音没发出来眼一闭倒了下去。
一个人影从窗外翻进来,直接来到故溪言身边蹲下来去拔他后颈的毒针,手伸过去俶地又收回来,人影踉踉跄跄夺窗而走。
地上,故溪言颈间,一条半尺长的流翠蛇用尾尖卷住毒冰针拔出来丢一边,然后抬着脑袋左右瞧,俨然如尽忠守职的卫士。
来回吐动的舌头告诉它,外面还有其他热源在靠近。
55、番外 稚子出谷(四)
故溪言半夜被冻醒,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拽衣服,一手去摸后颈,头下意识转向窗户,看到一个人趴在那儿,半截身子还在外面吓得往后一退,久不见动静才壮着胆子走上前,动手把人扶进来。
“可真沉……”
故溪言以为是因为天凉这人身子也凉,等看到一张紫红的脸直接就把人扔了自己瘫坐在地,转头看放在桌上的短笛,看短笛上若隐若现的蛇纹,心凉了半截。
颜夕顾在外一向不会熟睡,有人敲门第一下她就醒了,这敲门声急促密集,敲门的人一定异常着急。开门来看,是故溪言。
“你,怎么了?”颜夕顾怔一下,被一脸苍白微微发抖的故溪言吓到了。
“顾姐姐……”故溪言声音中带着求救。
“来,先进来。”
颜夕顾把故溪言拉进房间,关了门倒杯水递给他。故溪言双手握住茶杯,却是抖的更厉害了。看他光着脚,身上就一件单衣,颜夕顾取件自己的斗篷给披上,才发现这孩子后颈黑了一处,黑色皮肤上还留着一个血点,范围不大但很扎眼。
“你被偷袭了?”
故溪言有些呆呆地点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房间,”故溪言盯着颜夕顾,眼中写满恐惧和不知所措。“有人死了……”
来到故溪言房间,看不少摆件或被打歪或掉在地上,便明白这里发生过打斗。颜夕顾不知道的是,打斗双方是一人一蛇,而不是两个人。
过去查看窗边的尸体,颜夕顾瞧向站在一边不说话的人。这死的人明显是被毒死的,他右手手背上有两个血点,毋庸置疑是被蛇咬伤的。偷袭者被毒蛇咬死,被偷袭者虽然中毒,但却安然无恙?
“他是被蛇咬死的。”
故溪言接连点头,看样子他早就知道。
“你养了蛇?”
颜夕顾可不觉得恰好有一条毒蛇路过顺嘴救了故溪言,这种事情就算发生也发生在山林草木间,不太可能发生在一家客栈啊!
“我……嗯。”
故溪言犹豫一下,低头承认。
“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颜夕顾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养的蛇,但想来他有他的办法。
“哦。我洗澡时有人放迷香,我发现后一开窗他就走了。然后我关了窗户想去睡觉,脖子后面一痛接着晕了过去,醒来就看见这个人趴在窗户上,已经死了……”
颜夕顾四下察看,窗户上有一个明显的洞和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前者应该是因为吹迷香的缘故,后者大概是曾有针穿过留下的。又在尸体上查验一番,并没有找到毒针一类的暗器。难道是笑尘阁水门独有的无影针?
笑尘阁的地界,死了笑尘阁的人……
“顾姐姐……”
故清风不在,故溪言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颜夕顾身上。人死在天涯谷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故溪言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但出了天涯谷,人又死在自己房间,怕是想跑都跑不了。
“普通毛贼还好,若是水门中人怕是麻烦了。”颜夕顾皱着眉,虽然说故溪言无意,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虽然说故公子不是故意杀人,但毕竟是因你而死。话说回来,身为故大侠的公子,依江湖规矩本城主也无权处罚……若故公子不介意,可否随本门弟子去一趟易水城?”
“既然如此,尽听城主安排。”
“至于你的朋友,他们与本案无关,留在碧叶城也好,自行去易水城也罢,同行却是不许。”
“我……能不能再见一下顾姐姐他们?”
“故公子请便。”
故溪言退出大堂,把刚刚的谈话毫无保留告诉颜家的三位。颜夕顾为此气愤不已,直骂故溪言没有脑子,这种事情怎么能答应呢?!万一路上水门的人对他动手怎么办啊?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真是,就不该让这孩子自己面对水星华!水星华阅历多少,故溪言才多少?水星华对付故溪言跟玩有什么两样?
故溪言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着头不言不语挨骂。
“师妹你也别骂了,故公子已然答应水星华,我们又身处他人府邸,这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为今之计,若要保故公子周全,只能尽力跟随。想来故大侠听闻此事,也会赶去易水城救故公子。”
颜无尽觉得颜夕顾骂的差不多了,便开口劝阻,不能让她这么骂下去不是?这还是在水星华府上,他们不便多留。
“溪言你记着,你是故清风的儿子,千万别让人欺负了!”
颜夕顾正说着,水星华从里面走出来,听着这挑衅的话不动声色,照单全收。颜夕顾只是剑门颜家的大小姐,说话自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点大话若是都听不了,水星华也不会年纪轻轻坐上城主的位置。
“颜姑娘多虑,故大侠的公子本城主岂敢怠慢,只是笑尘阁规矩所在,实在不便三位同行。放心,本城主一定跟护送的人交代清楚,让三位能时刻了解故公子的安危。”
“最好不过,谢了。”
颜夕顾没提过分的要求而是道了一声谢还是在水星华意料之外的,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劝说,现在看来没有必要,还是自己把人看扁了。
当下安排好,故溪言与剑门三师兄妹同时启程前往易水城。一路平安无事,故溪言甚至偶尔跑到三人跟前小聚,也正好见识了南域的风土人情。往来贸易者有之,田间耕作者有之,习武健身者更是随处可见,真是好山好水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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