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世今生不就是这样吗?
他这辈子就是唐文沅,而他生生世世所爱的就是九扬。
他绽开笑容,得意地说:“你当然得爱我,这世上可没有比我更好的人了,所以你才会比上辈子更爱我,你以前可不会……”
突然,砰的一声,九扬的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他放开唐文沅,愤怒地站起来。
“沈墨之,你到底想怎样?!”
唐文沅回头一看,只见九秋从地上爬起来,却又立刻被沈墨之钳制着。
他捏着九秋的脖子,双目锋利得像一块摔断了的瓷片,足以割断他们的喉咙似的。
本来在远处等着的郁垒被追过来的蚩敖拉过来了,他却反拉住蚩敖停在一边,似乎一旦走近,沈墨之就会连他们都杀了。
“小秋,看清楚,他不是你亲哥哥。”他的声音是冷的,比刚才他们喝下的记川之水更冷,“你下记川,我要知道你的过去。”
“你他娘的到底在发什么疯!”
九秋用手肘使劲地撞向沈墨之的肚子,却像打在一块冷硬的石头上,痛的只有他自己,沈墨之连动都没有动。
下一刻,他的头发就红得像火一样,他刚要抬手施法,双手却被沈墨之扭到身后,接着耳边掷来一个定字,他就定住不动了。
郁垒凝住脸色,暗道——阎王到底搞什么鬼,怎么可能让沈墨之转世到唐家!
沈墨之摸了摸九秋夺目的头发,说:“小秋,你是九家的孩子,我不会杀你,我只要你下记川。只要你下了记川,以后你跟着我生活,我会替你哥哥好好照顾你。”
“他就是我哥哥,你到底想怎么样?”
“别忘了你是火狐,你哥哥本来应该是火狐,你跟他小时候多像,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你们都不会说谎。下记川吧,他怎么会以白狐降世?小扬怎么凭空消失?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把答案找出来吧……”
沈墨之在他耳边喃喃地说着话,但被九扬粗暴地打断了。
“沈墨之,不要用你惑心那一套!”
“我会的又何止惑心这一套?要不是看在小扬的皮肉份上,我能有千百种方法折磨你!梅生折了你五条尾巴算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确定小扬不在了,我把你九条尾巴都折了!”
“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唐文沅着急地说:“可能你记错了……”
“我记错?”沈墨之阴冷地笑了两声,“你们有情人成了眷属,是啊,仙界的沾露草和妖界的浮冰草从一开始就种在一起,多好的姻缘。你们幸福了,却来告诉我,我记错了?唐文沅,倘若你还只是唐文沅的话,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你跟他怎样我不管,我今日不杀他,也是看在你的份上,但是你告诉我,你记错了,为了他,你真是狠心得下!”
唐文沅无话可说,惭愧得低下头来。
九扬正要辩驳时,九秋却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去,你别难过。”九秋挣脱了定字诀,在沈墨之松手的一刹那,他转过身来,只是张开手拥抱着他,“你别难过,如果我这个哥哥真的做错了什么,就当我还给你了。”
“小秋,不要。”九扬慌了,想制止他,九秋却已经变回火狐狸,跑向记川。
“没事的,哥哥。”
九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跳进水里。
那一刻,水溅起了点点浪花,郁垒想都不想就跳进水里,把水里的火狐狸抱回岸上。
他说:“小狐狸,你虽好心,但这事的确与你无关。”在沈墨之冰冷地视线中,他不慌不忙地解释:“他没有前世,记川底里也没有他的记忆,如果他喝下记川的水,他就会死。放过他吧。”
九秋把毛抖干,变回人形,主动地走到沈墨之面前,低头说:“对不起。”
这时九扬过来要把他拉到身后,他却甩开了九扬的手,背着九扬说:“哥哥,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利用他。他转世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却无耻地利用了他的感情。你敢说我们一点都没有对不住他?沈叔叔为我们死了,我们九家真的没欠他们沈家?他的可怜,你也看不到吗?算我求你了,你如果你知道什么,就告诉他吧。”
沈墨之绷着的脸不由得为到九秋的话而柔和了一点。
但是九扬却更强硬了,他把九秋一把拉了过来,说:“没有,我没什么好说,我就是九扬。小秋,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吗?”
“好,很好。”沈墨之勾起唇角,冷笑着划开虚空。
他拉出了一条裂缝,另一边就是仙界的姻缘树。
他到来时,月老已经在姻缘树下等着他。
这姻缘树有百里之大,千丈之高,繁枝上绑满了红线,属于沈墨之的那一条就在其中。
月老知道他的来意,千年来,他也一直等着这一天。
他二话不说就以指凭空拨开了枝枝叶叶,把沈墨之的那根红线坦露出来,只见红线从这枝绑到另一枝。
“我以为你五百年前就会来。”月老摸着长白的胡子说
“什么意思?”
沈墨之虽如此问,事实上已经恨起自己来。
“你们的红线不曾断过。”说罢,他又拿出属于沈墨之的姻缘本册。
里头跟他的名字写在一起的,的确是九扬。
沈墨之抢了过来看,死死地盯着上头的两个字。
月老在一边又说:“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你已经记起,上辈子你和他临死前都许了一个愿,你们都希望下辈子还能在一起。于是我把你们用红线绑住了。”
“既然如此,为何——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我放弃了成神的机会,一直种着这颗姻缘树。沈公子,我不会出差错,你所遇到的一切也绝非天意。这五百年来所出的变故比你想象中的多,但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能给你看的,我都给了。”月老耐心地解释着。
但是沈墨之却抓紧了那本姻缘册,一把扯着月老的衣服,问:“你和他其中一个说谎了,他说谎了,对不对?”
“我说的是真的,他也未必说谎了。”
沈墨之回到记川,九扬他们却早已回去仙宫了。
他只能赶过去仙宫,里头却一片静默凄凉。
他们站在裹着白布的尸体旁边,一眼就看到放在尸体旁边的苗牙神剑。
他突然现身在尸体旁,在众目睽睽下捡起了剑,指向了唐文沅,冷冰冰地说:“跟我出来。”
——第二部完——
【第三部·叛徒】
85、【八十五】
幽暗无垠的鬼国屹立着一座宫殿,雕栏玉砌,照着人间古时候的皇宫所建。
灭天大将军刚回来时,鬼王坐在刻着尸骨的王座上,说:“人间没了皇帝,妖界没了主,玉皇也舍仙界而去,但我依然坐在这个王位上。”
当时灭天直言不讳地说:“你的确坐得太久了。”
鬼王上扬嘴角,那被烧烂的半边脸跟着扯起.
“那有什么办法?就算我要退位,也得等八十一层那只鬼上来。”
阶级分明的鬼界。
结果没有等那只鬼上来,灭天就先把鬼王推下王座了。
鬼界是个只讲力量的地方,他们信服的只有强者,鬼王败走,他们就拥立灭天继位。
当然,为了这个名,灭天也付出了相对的利。
他允许低于四十八层上来的鬼用砖头盖起自己的房子。
荒芜的鬼国终于有了城的面貌,所以不能怪那些鬼比起鬼王更拥护灭天。
三十六层以上来的,也轻易被灭天利诱了。
不同于鬼王,灭天允许他们凭自己的喜好到五界掠夺一切自己想要的。
不过半个月而已,过去冷清的鬼界开始变得生气勃勃,宫殿里传来悠扬的乐曲,所有的鬼在围着宫殿的尸河前跳舞。
灭天心不在焉地看着扭着腰身的舞姬,突然,“砰”的一声,一个定字随着被踢开的门从外面打了进来,乐师和舞姬统统定住不动。
“让你转世到唐家,是阎王犯过的最大的错误。”灭天看向来者说。
“对大将军来说,不都是小伎俩吗?”
“只要是你用的,谁敢说是小伎俩?”灭天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问道:“你刚拿回原身就来我鬼界,说吧,所为何事?”
来者正是沈墨之。
他这副丢弃了五百年的肉身不如往日的精壮,反而变得瘦削,脸颊微陷,却让五官更分明,眉眼锋利,突出了他冷峻的气质。
他依然留着及腰的墨黑长发,似乎要以此证明他是从古至今而来的魔。
“给我鬼三子。”沈墨之的声音厚实低沉,就是缺了一点温度,“据我所知,当日九扬是被他的移地阵所伤,妖王夫妇就是被这移地阵间接害死。”
“我以为九扬如此伤你的心,你不会再管他的事。”
“不论我与九扬有没有关系,在我为他转世的时候,鬼三子却伤了他,大将军,他这是不把我放在眼内。”沈墨之冷笑一声,“我转世之后,他既拿来魔界的赤元火,又对我使了移地阵,倘若我当时全无记忆,岂非要死在他的手下?我心胸窄,睚眦必报。”
灭天动了动稀疏的眉毛,用粗厚的手托着下巴问道:“那包括我吗?九云的死,我可脱不了关系。”
“我尊敬我师父,自然也敬重您。”沈墨之稍稍放低了姿态,“仇,我肯定要报的,这是他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代价。不过把他打回四十五层而已,谁有损失呢?”
灭天终于从座上走下来,握住沈墨之的手,亲切地说:“你就算要了他的命,我也不会怪你,技不如人的徒弟,要来何用?”
他打了一个响指,那些乐师和舞女就能动了。
“退下,把鬼三子叫过来。”
偌大的宫殿剩下他和沈墨之。
他低声问:“你见过你师父没有?”
“见了。”
“那他有吩咐你做什么吗?”
“没有。我刚回去,师父希望我能在山上多陪他几天。”
沈墨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关于天魔的事,谁都看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灭天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鬼三子可以交给你,这是你我的交易。”
“请说。”
“我要知道八十一层到底有什么。”
又是八十一层。
沈墨之想到他们到记川的因由,不得不生起疑心来。
但他依然面不改容,避重就轻说:“我以为这是鬼界的事。”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八十一层只有鬼王去过。
他们移地阵所搬的鬼界八十一层,凡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层数,都只能搬到冰山一角。
所以八十一层不是灭天敢去的地方。
他打退了鬼王,不代表他能自八十一层脱身。
而鬼王口中还在八十一层的那只鬼,就是灭天最担心的。
正如鬼王所言,这只鬼一旦降世,就是他们让位的时候了。
“这是交易,你去查,鬼三子就任你宰割。”
“我不保证能够查到。”见灭天点头了,沈墨之就说:“成交。”
协议达成,鬼三子恰恰来到了。
他一见到沈墨之,就变成一团鬼雾逃跑,但是灭天一个抬手,鬼雾就像被抓住扯了过来。
他被丢到地上,沈墨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鬼界,你不要太放肆。”鬼三子阴狠地盯着他。
灭天从容地坐回王座上,慵懒地看着他们,犹如观看一齣舞台剧,娱乐而已。
沈墨之扯起鬼三子,先是赏了他一个拳头。
“你早该料到你的下场。两个选择:第一,我空手把你打回四十五层;第二,你我斗法,五招内你若胜了我,我就既往不咎。”
“当然是斗法。”鬼三子毫不犹豫地说,却听沈墨之冷笑了一声。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若然你胜不过我——”他的手轻易地探进鬼三子的胸膛,摸到他缓慢地跳着的心脏,沉声说:“这就归我了,一命抵了妖界上下那么多条命,便宜你了。”
听罢,鬼三子瞥了灭天一眼,只见他挂着可怖的微笑,并不打算插手。
他只能绝望地挑了第一个选择,若然没了心脏,他要回来,就难得多了。
然而这不是个比斗法更好的选择,沈墨之曲膝狠劲儿地撞到他的肚子,再一个手肘打向他弯下的腰身,把他打趴到地上,在一脚往他的脑袋踢去,踢得他头昏脑胀的。
接着他抓起他左手手掌,往后压断他的关节,打一拳连带他的手腕的骨头打碎了。
这是什么?
这是一场慢性的折磨。
当鬼三子的左手被打碎时,他痛叫了一声,然后愤恨地看着沈墨之。
他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说:“替我恭喜九扬,终于等到那个小道士。”
86、【八十六】
鬼三子被沈墨之赤手空拳打到咽气,足足一个时辰。
这个消息传到梅生的耳中,不过一刻。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沈墨之就来到梅宅。
他站在庭院中,推出一掌,满庭红梅就枯萎了,风中传来呜呜低鸣,似是梅花哭了。
但一眨眼的功夫,梅花就重开了,清香萦绕,风带着笑声,请出了他们的主人。
梅生身穿红色长衫,束起了一头长发,骤眼看去,精致又乖巧。
只是,当他勾起一对飞扬的眼睛时,乖巧就被他骨子里的邪气取代了。
“听说,你给了鬼三子两个选择。”他折下一枝红梅,摘下其中一朵,塞进嘴里。
梅生吃花的怪癖,沈墨之早就有所耳闻,当时还惋惜梅宅里植了天下最美的红梅,却全为梅生所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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