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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千年的种种如光影掠过他们眼前。
他们两个，再是情深意重，再是血浓于水，此刻都无从辩驳。
他们竟都不知道九扬已经知情了，然而他若不知道，他们又能瞒得了他多久呢？
147、【一百四十七】
九扬不哭了，却一整晚都鼓着脸，背着他们生闷气，谁来哄都没有用。
然而，对九秋他们来说，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最使他们难受的是沈墨之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由得九扬生气，哄都不哄。
到后来是九扬先受不住，走到沈墨之面前，使劲地踩了他一脚，却被他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小扬，不要生气了。”
“我不要，我就要生气。”
沈墨之捏了捏他的脸，“好了，我出去一趟，回来慢慢给你解释。”
“你去哪？”
“替你报仇去。”
“那我也要去！”九扬唯恐不能去，连忙搂着沈墨之的腰，“你报我的仇我怎能不去？你要是不带我去，你也不准去。”
“好吧，沈哥哥就带你去仙界玩，你喜欢怎样玩就怎样玩。”
说到这里，本来打算单枪匹马过去的他立即把九秋他们都叫上了。
原来那两团白影是仙界用来迷惑九扬的，沈墨之本来想忍下这口气，却怎样都忍不下。
他们怎敢打九扬的主意？
他拉开虚空，说：“小秋，待会把赤元火拿出来，练练手；杜康，你也正好试试你那九天蛇丹的威力。”
不同于他那次以唐文洛的身份闯入仙界的冷清，这次仙家们都手执兵器，在他落地的同时，把兵器对准了他。
他自己还没有动手，后面的九秋已经使出了连火球。
赤元火一分为二，左右扑去，再连成一个火圈。
沈墨之牵起九扬的手，迳自往前走，全然不把这些仙看在眼里。
九扬得意地抬高头，心里想，让你们欺负我！
他低声说：“沈哥哥，我也要练练手！”
九扬举起两指，往其中一个一指，一股冷气直直打向那仙家，却被一根竹棒打开了。
那仙家说：“九扬，今时不同往日，这些雕虫小技，就别拿来仙界献丑了！”
九扬急得拉了沈墨之一下，忽而想起当年九云教他的妖术，腹内一股寒气涌上，一个运掌，掌中就打出密密麻麻的冰针，齐向那竹棒射去。
下一刻，竹棒就四面断开了。
九扬惊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掌，双眼明亮地着著沈墨之。
“沈哥哥，我太厉害了！你快说我厉害！”
“你当然厉害。”他握起九扬的手对那仙家，“这次就要他的命吧。”
“你敢杀仙？”
“我怎么不敢！”九扬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有我沈哥哥厉害吗？我看你连我小秋弟弟都比不上，要是我爹娘在的时候，不用我出手，这里已经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就你们假扮我爹娘来骗我，已经足够我取你们的性命——”
“废话少说，你——”他的脖子突然被捏住了，沈墨之把他带进了火圈。
“他喜欢说，你们就得听；他要练手，你们就乖乖站着给他练手。我带他上来玩，就要他玩得尽兴。”他手一拧，就把那仙家的头拧下来了，一手抛出圈外，那身体则被他划开虚空，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他说你们该死，你们就该死。”
一个女仙气不过来，斥道：“邪魔外道！你们束手就擒吧！”
话音一落，就有一条蛇盘在她的脖子上。
杜康摊开的手掌一紧，那蛇就勒住她的脖子，在上头咬了一口，吮着她的血。
不一会儿，她就倒下来了。
突然这些仙家全都盘腿坐下来，合起手，念起经文来。
盘绕在那女仙身上的蛇化成一滩黑水。
九扬耳朵生痛，立刻捂着耳朵。
九秋和杜康也一时收起所有动作。
只有沈墨之冷笑了一声，两指指天，两道黑雷从上劈到那些仙家之间。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从远赶来，来到沈墨之面前。
沈墨之说道：“神荼，若此事与你无关，你就走吧。”
“有事慢说，何必动手动脚？”
“又不是我们先动手！”九扬瞪着神荼说。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你都杀了两个仙了，就当扯平吧！”
这时郁垒和蔺元分别带兵赶来了，蔺元气愤地扫了那些不自量力的仙家一眼，骂道：“你们、你们要他的、命，你们、要得起吗？”
“墨之，今日之事，我替他们道歉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吧。”郁垒说。
“郁垒，劝你一句，你睁眼看看这仙界是什么仙界！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还妄想成神？神，他们是成不了的；鬼，还是能当的。”
“对他们，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墨之，大开杀戒不是今天。”他叹了一口气，说：
“唐老爷子去世了。”
148、【一百四十八】
唐老爷子去世，是傍晚的事。
林伯一如以往地摆好晚饭，家里的人都在饭桌前坐好，就等老爺子下来吃饭。
可是林伯敲着老爷子的房门，却一直没有回应。
他越敲越用力，里面依然是死寂的，便把唐文沅惊动过来了。
唐文沅想到那日黄鼠狼的话，心跳立即漏了一拍，说道：“快把钥匙拿来。”
但林伯刚转身要走，又被叫住了。
一回头，就见唐文沅一脸心急地抬起脚把门踢开了。
那时老爷子僵直地躺在床上，像熟睡一样，但已经没了生气。
唐文沅走近一看，只见老爷子已穿好了前几天新做的衣服和鞋子，花白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他一脸安详，还挂着一个微笑。
“林伯，请大伯和小叔他们上来吧。”
唐文沅去了曹家。
那时曹仲正与郁垒说着话，两人见了他，半点惊讶都没有。
曹仲更是说：“文沅，节哀顺变，爷爷已经出发赶去唐家了。”
“哦，对，你们应该都算到了。”唐文沅挠了挠头，无措得不知把手放在哪里。
“不是。唐老爷子的阳寿本该有百岁，爷爷当年就为他批过命了。只是前两天他忽然再请爷爷为他批命，却算出了他的阳寿今日黄昏将尽。”
“为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现在的变动，已不是我们能算的了。”
“这事倒可以到阴间找阎王一问。”郁垒说。
唐文沅点了点头，“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的，爷爷希望我大哥能送他最后一路。我要见沈墨之。”
他悔恨地想，他该一早就把沈墨之找来，却为到自己的怯懦而不敢去见他，以至于老爷子最后都见不到他一面。
忽然，神荼从虚空而来。
他在郁垒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郁垒脸色一变，说道：“你先回去，把他缓住，我待会就来。”
神荼走了后，他就跟唐文沅说：“你走运了，墨之正带着九扬他们大闹仙界。”
听到九扬的名字，唐文沅一怔，马上又回过神来，说：“那我去找他。”
“还是我去吧，你回唐家等着。你放心，沈墨之并非无情无义之徒，他肯定会回去的。”
沈墨之果然放下仙界那群混帐东西，带着九扬回到唐家。
他们凭空出现吓到了正在守夜的唐家人，小婶连忙拉着小叔缩在了一角，只有大伯爷站出来，拦住了正要上楼的他们。
大伯爷盯着九扬说：“狐狸精，你把这魔道带来，到底意欲何为？”
九扬立即躲在沈墨之身后，小声说：“沈哥哥，这个人骂过我，我不要见到他。”
这次沈墨之却没有如九扬的愿，而是握了握他的手，说道：“老爷子去世，我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不必了，我们唐家是名门正道，攀不起你们魔道的交情，请回吧。”
“我与老爷子交情深厚，他会希望我在的。”
大伯爷想了想，这么多年他都没听过老爷子与魔界的有过交情，正半信半疑时，林伯过来请他们了。
“沈先生，我家老爷请你们到书房。”
“你们。”沈墨之冷哼了一声，不用林伯带路，就带着九扬上去了。
他推开书房的门，没想到阎王竟然亲自来了。
九扬一见到唐文沅，就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斥道：“唐文沅，你好啊，你这个大骗子，你怎么能骗我？”
唐文沅看着怒气冲冲的九扬，心里一动，糊里糊涂就伸出手，正要摸摸他的脸时，却被沈墨之喝止住了。
“唐文沅，注意的你的身份。今日我带小扬来，是为了爷爷，不是为你，我不希望在爷爷灵前与你动手。”
“沈公子好聪明，你怎么知道唐老爷子要见的是九扬？”
沈墨之被问住了。
他带九扬来，是因为秦肖林的说话，但他却不明白个中原因。
老爷子又怎么会希望在临终前见一见九扬呢？
“沈哥哥，这个老爷爷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见我？”九扬问道。
阎王看着这个活泼生动的九扬，又想到同一张脸却清冷得很的狐妖，不得不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狐狸啊小狐狸，很多人都是为你来受苦的，你却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九扬生气地说：“什么为我受苦，我自己受的苦还不够吗？沈哥哥，你为我受苦吗？”
沈墨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住他，再说：“阎王，这时候我们就不要兜圈了，开门见山，把话说清楚吧。”
“话是不可能一时三刻就说清楚的，我先说唐老爷子的事吧。”
149、【一百四十九】
他们分坐在两边，聚精会神，却听阎王一声叹气。
他们都在阴间与阎王打过交道，早知道这老头啰唆得很，那凝聚在心头的一口气便跟着他的叹气放松下来。
九扬感觉到沈墨之的放松，马上从靠在他的肩膀上变成依偎在他的怀里，无聊得玩起手指来。
唐文沅双眼黏在九扬身上，就算是这刺眼的一幕都不能迫使他移开视线。
沈墨之却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眼里完全没有他。
“沈烜死前，前后将自己三千年的灵力了送出去。”阎王想了很久，才决定从这件事说起，“若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死在梅生手上。”
“送给谁？”沈墨之问道。
“你和你父亲都一心栽在他们九家的手上，你为这小火狐转世了五百年，你父亲轻易就为薇儿送出三千年灵力，说起来，他倒是比你还傻。”
沈烜这辈子只爱过九扬的娘，这事儿他从没有瞒过沈墨之。
沈墨之答道：“情字深重，你是不明白的。”
阎王笑了两声，又说：“头一次，九云夫妇身受重伤，沈烜给了他们两千年的灵力为他们续命，只是九云夫妇为救九扬，又遭毒手，这次任沈烜法力再高，都无力回天了。另外的一千年灵力，他按薇儿之愿，全给了九云。”
此事听起来似乎与唐老爷子全无关系，他们却都有预感，这是与他是有关的。
就连九扬都打起精神来，只是当他听到自己父母原来是为了那白狐九扬而死，便一个愤恨，捶了沈墨之一拳。
“你知道的，他们若要转世，必须聚万物的精气，没有千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转世。沈烜本打算助九云转世，但他们都没想到梅生会对他下手。沈烜死了，入了善恶神留下的狱门，他要转世，就更难了。幸得他给了九云千年灵力，薇儿又把她聚集的精气给了九云，好让九云转世。”
沈墨之定睛看着阎王，不确定地说：“九叔叔转世了。”
“转了，你们天山宗的祖师爷亲自带著他初聚的魂魄来到阴间，助他转世。那老道助九云转世本就逆了天道，便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九云转世后，不能留有前世的记忆；第二，他只能给九云百年之期，若他那火狐儿子回来了，不出三月，他就会死去，若他们未能见上一面，就是他们有缘无份了；第三……”
阎王顿了一顿，沈墨之和唐文沅都屏住了气息。
“第三，九云必须投到他天山宗之后。九云的生死簿是那老道亲自写的，天山宗一分为三，他投的就是唐家门下。”听到此句，沈墨之和唐文沅都站起来了，但阎王却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来，“当年我让你们于五百年后转世，与那老道要九云转世到唐家的缘由一样。他算到天山宗有分裂之劫，希望你们能把天山宗聚合回来。说起来，就算你们不转世做兄弟，也脱不了关系啊——火狐白狐双生，你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命运连在一起。”
唐文沅咬牙问：“你早就知道九扬的情况？”
“火狐白狐双生，是由那老道看出端倪，再由秦家猜出来的，但那已是九云转世之后的事。”阎王的视线对上九扬，“小狐狸，自你爹娘看出端倪以后，他们从没有放弃过把你找回来，你是他们唯一舍不下的牵挂，他们才会急着转世，你沈叔叔才会折了几千年的灵力，以致死在梅生手下。”
听到这里，本已平复情绪的九扬便伏在沈墨之怀里，愧疚地抽泣起来。
聪明如他，虽未见过唐老爷子，却知道今晚死去的唐老爷子就是他爹爹的转世，所以傍晚唐老爷子断气了，九云的虚影就来见他最后一面。
那虚影是在他怀里一点一点的消失的。
他又想到九云摸了摸他头发，说：“小扬乖。”
唐文沅吼道：“这天下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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