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沈墨之把手从他的胸膛抽出来，扯出他鲜活的心脏，用力扔到地上，再抓来面前一个鬼兵，自裤袋里摸一张灭字诀的卡片，同时使了一招化一连打，手一推，就把那些鬼兵都推进了那大坑之中。
绿火骤起，滂沱大雨也灭不了。
“好招﹗”那紫龙说：“今日一见，良常山大弟子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他的话还未完，就听沈墨之仰天说道﹕“奉无天尊师之命，用此降龙术，收此紫龙﹗”
接着，一道金光往紫龙劈去。
紫龙勉强避开，但尾巴的鳞片却被打了下来。
他咆哮了一声，跟着一道强雷朝九扬打去。
——来去无影，向左﹗
九扬一愣，瞪着眼睛看着那道朝他劈来的强雷，手脚却跟着他脑海里的声音而动。
沈墨之已用极快的速度来到九扬的位置，硬生生地伸手接住这道强雷。
但九扬却已闪身去到另一边的小山坡。
他扶着因那强雷而移位的手，看着伫立在那边坡竹的九扬，若有所思——
是小扬？
还是他醒了？
下一刻，就听到九扬高兴地说﹕“我避开了，沈哥哥，我多厉害﹗”
153、【一百五十三】
温思宁赶到了，而万俟言比她迟了一步。
那紫龙见形势不利，就飞天逃了。
九秋正欲追，却被沈墨之叫住。
“小秋，你们先带小扬回去，好好看着他。”又转头对温思宁说﹕“宁儿，替我找出秦肖林所在之地，我要见他。”
“是。”温思宁隐匿进影子里。
那影子掠过一片黄土地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不走。”九扬刚学会了新招，得意地显摆了一下，眨眼就来到他们身边，“沈哥哥，你要去哪，我要跟着你。”
他笑得正灿烂。
这一次，沈墨之却不为所动，正色地说﹕“小扬，回去﹗”
“你﹗”九扬气得踩了他一脚，“回去就回去﹗弟弟，我们走，别理他。”
习惯使然，九扬随手就是一劈，这一次却劈出个通道出来，对沈墨之做了个鬼脸就走了。
九秋看着沈墨之沉下来的脸，犹豫之际，就听他说﹕“都去吧。”
他赶紧拉着蚩敖走了，空荡荡的黄土高地只余沈墨之和万俟言，还有黄沙滚滚。
想到九扬无故使了出来的法术，沈墨之就定不住心，问道﹕“阿言，白狐要醒来吗？”
万俟言想到刚才被影魔纠缠，若非纠缠之地就在他的屋子，手边就是他的法器，恐怕他要脱身，就必先折了自己半条命。
如今沈墨之却还在惦念儿女私情，他不得不生出一口恶气——情字又有何用？不是伤人便是伤己罢了。
“大师哥，他总会醒的。”万俟言叹了一口气，挑明来说﹕“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对火狐日思夜念，还为他转世，终于昐到他醒来了，但你知道的，他还是会有睡去的一天。你把他护得再好，都终非良策，何况在这乱世中，他们都昐着你出个差错，杀了你的。”
他们并肩走着。
沈墨之﹕“那时都说我若出山，六道危矣，那都是小人之心。名利、权势，或者是成神都与我无关。自我在妖界见到小扬，就注定我这辈子只为情爱奔波。阿言，你可明白？”
“就算沈叔叔为克制鬼界，与血魔有了你？”
“这事我早该告诉你们了，我并非不信任你们，而是我不在乎。”沈墨之忽而摸出一张镀金卡片﹕“你问过我，为何还用唐家的道术。我念的是爷爷的教育，而爷爷是妖王的转世。”
万俟言笑了一声，“你是真重情。”
“我还留着唐家的道术，却丢了唐家人的身份；虽是半心半血之魔，却不在乎。纵然与鬼界宣战了，但近日与小扬过得舒心，倒也想过找个避世之地——”
“这个年头，谈何避世？”
“我转世之前，你倒是终日只在炼丹房里，那儿也算是避世的好地。”
“事移世易，既然避不到，那只好不避了。”
沈墨之看着他枯瘦的模样，忽然抬起手，不管他要不要，就运了一百年的灵力给他，
他先是脸色好了，而后凹陷的双颊也长出肉来，样子精神多了。
他握着他的手﹕“阿言，我在收买你。”
“师哥，我不明白。”万俟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跟你说这些，我是要告诉你，天魔大弟子之名，我可以不要；天魔在谋划什么，过去我不计较，今日开始，却不得不计较了。”
“你这是以卵击石，你从前偷查师父的事，他都知道。”
沈墨之一笑，万俟言的脸红了，还是露出马脚来了。
这些日子沈墨之瞒了一些事，万俟言也瞒了一些，只是前者知道自己瞒得不好，后者却自以为瞒得严实。
“天下没有师父不知道的事，我们站在这里，或许他也在听，但他会很高兴。阿言，他要的是天下大乱，你也要吗？”
黄沙似乎平息了，却有一粒被风拂进了万俟言的眼睛，有些刺痛。
他抬手揉了揉，莫名想到那日在梅宅里遭受的刺骨的痛。
天魔给了他一个承诺，天下大乱之时，就能要梅知叶也受这刺骨之痛。
但这刺骨之痛，到底因何而来？
他还没有想出答案，眼泪就先下了。
——师哥，秦肖林在曹家。温思宁用同心术跟沈墨之说。
“今日之言都是闲话罢了。”沈墨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聊了聊，我倒是立定了心志，乱世也好，盛世也好，为了小扬都够我奔波的。”
“师哥。”万俟言叫住将要走进通道的沈墨之﹕“师父会解开白狐和火狐之咒的。”
“我也希望。”
或许到了最后，对天魔来说，他们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
如今他已经觉悟了。
154、【一百五十四】
曹家大宅倒下了大半，一片狼藉，所幸曹老爷子云游仙海去了。
曹仲骂骂咧咧，把家里的古籍装箱，由他大哥二哥运走了。
刚才妖界来犯，郁垒被围，幸得神荼分身营救。
他们都把灭天大将军低估了，他这段时间水消匿并非怕了沈墨之，而是在招兵买马，这便杀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正打电话到唐家，接听的人却不是林伯，声音冷冰冰的，说什么唐文沅已叛出唐家，再没有这个人了。
“不妙﹗”曹仲扔了电话，跟神荼说﹕“文沅不知哪里去了，你替我守在唐家，我出去找他。”
“你找他，到何处去找？”书房门前传来秦肖林的声音，“让他去吧。唐文沅这个人虽有一身天赋，却没有成大事的决心，往日九扬尚在，倒能扶他一把，如今只能让他自己磨炼。”
“你就说得轻松，没了他，散的不只是唐家。”曹仲横了他一眼，又说﹕“现在是人算不了，天也算不了……罢了，见一步走一步吧。”
“既然什么都算不了，表哥啊，我劝你还是回仙界做你的曹天君吧。”
就在这时，秦肖林被一股强力推到墙上，曹仲则被一手挡住了。
“你对小扬做了什么？”
秦肖林这次不用算的，左右一想，就猜出了大约的情况。
他先问﹕“他可有大碍？”
却不待沈墨之的答案，径自道﹕“沈公子本事高强，纵是倾尽鬼界，也能全身而退，只是一人退易，二人退就难了。你可有想过，若然今日没有白狐，你又如何？”
“我不问你这些，我只是问，你对小扬做了什么？”
“白狐必须醒。”
五个字，他的脸就换来了一个拳头，打得他的头偏了。
沈墨之却强行将他的头板正，指著他的鼻尖说﹕“你不该在他身上做小动作。”
秦肖林不怒反笑，“闻说鬼三子因打了九扬，被你灭了，而我使白狐醒来，不过一个拳头，这么想来——”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同意了。”
沈墨之放开了他，坐到凌乱之中唯一安然的沙发上，翘著脚。
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
一想到九扬刚才险些被强雷所劈，他就心有余悸。
虽以刚才的情况，他一定会救到九扬，但下一次呢？
手脚是秦肖林做的，白狐亦肯定早有预谋，但一拳过去，他就懒得再争了。
那电光火石的一刻，他终于把所有事情都理清过来，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与鬼界相争，天下大乱，再伺机找到分开白狐和火狐的魂魄的方法。
见他沉思不应，秦肖林立即喜上心头，冲了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一卷羊皮地图。
他踢开沙发前破烂成一堆的东西，将地图摊在地上，扯着曹仲坐下来。
“表哥，这地图上的九点就是九龙被囚之地，我秦家祖宗，一代勘查了一代，才有此成果。”
沈墨之冷眼俯视著地图，上六点为红，下三点为黑……
“为了这地图，我秦家更被灭了门。”秦肖林叹了一口气，“现在龙七子放出来了，接下来就是龙六子。但我依所想，他们不过是护卫而已。”
“护卫？护什么？”
“到了我爸爸那一代，依然没有查出九龙在护什么，但他猜测此处——”他指著最高的一点，压低声音说﹕“是鬼界的入口。”
——鬼界八十一层！
沈墨之站起来，踱了两步，又停下了。
八十一层的那只恶鬼到底是什么来头？
天魔费心护他是要夺天下，杀上神界吗？
“天下大乱，对否？”沈墨之问道。
“若然五百年前一役，意在天下大乱，那么今日亦是。”
“你倒不在乎这天下乱不乱。”
“乱了，能平；乱了，也能揪出背后的人。反正是乱的，最怕这半乱半平，不知要拉踞到何时。”他的衣袖被曹仲猛拉了一下，他却笑说﹕“这道理唐家两位少爷都明白。这不，大少爷来添乱了，二少爷则以身引乱。”
“你记着，今日你们要我入局，日后怨不得我。”
秦肖林卷起地图，起身问：“沈公子何惧世人所怨？”
“白狐什么时候会醒。”沈墨之临走前问道。
“不出三日。”
这几个月来九扬在沈墨之耳边闹闹哄哄的，一想到耳根很快就会清静，他心里却被堵得难受极了。
过去的千年，他到底是怎样受得了那种清静无趣的日子呢？
他转过身去，“你们知道的，我一不高兴，什么都做得出来。”
155、【一百五十五】
沈墨之在人间的屋子，虽是临时置办的，但住了几个月，用心经营，已算得上他与九扬的家。
没想到他一踏入家门，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狼藉。
能碎的能倒的东西统统都碎了倒了。
九秋和蚩敖都挽起了衣袖，在厨房收拾着东西，却不见九扬。
“小扬呢？”沈墨之关上门。
“砰”的一声，厨房里的九秋立刻推开了蚩敖。
“睡着了，他一回来就说困。”九秋转过身来，说﹕“今日鬼界的——”
“没事。我进去看他。”
沈墨之轻手地关上房门，不过是很小的动静，床上的白毛狐狸却动了动耳朵，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黑暗之中，只有他一对眼睛是亮的，亮得令人寒心。
沈墨之从不觉得黑夜渗人，现在九扬那对眼睛却使他极不舒服。
他马上把灯开了。
灯亮的同时，九扬变回人形，笔直地坐在床上。
“我知道我会在你床上醒来。”九扬说。
醒来的不是火狐，而是白狐。
“就像当日他在文沅床上醒来，我们四个，真有意思。”
“都是你跟秦肖林耍的好手段。”沈墨之靠着门，冷笑道。
九扬站起来，走到窗前，自窗帘的缝隙中看出去，草丛里有一闪一闪的绿光。
“除了见不到你的小扬，我醒来，有什么不好？他们在盯着我们，你就离我这么远吗？”
“你想怎样？”
“我不希望他们知道我醒来，如何？”九扬拉开了一边窗帘，半边脸对着窗外，却对沈墨之灿烂一笑，然后张开了手。
分明是同一个样子——沈墨之失神地想——怎么可能是两个人呢？
他关了灯，走到九扬面前，把他抱住。
九扬又紧紧搂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九扬，值得吗？”
九扬怔了一怔。
他本以为沈墨之会大发雷霆，或者对他恶言相向，却没料想他竟如此的温柔。
就像当年他初下良常山，在风月楼里抱住他，说什么﹕“小扬，沈哥哥回来了”；
又像在光明大饭店里，他对他维护——
或许是火狐的意识作祟，那些他以为不重要的，关于沈墨之记忆都使他动心了。
他却又偏头一想，在光明大饭店以后的一段时间，他与唐文洛或许都是彼此交付过真心的。
却突然，他头一痛，同时沈墨之掐着他的下巴，双眼冷冽地盯着他。
“九扬，你如此就不觉得对不住你的贾道士吗？”
63/99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