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魔界,脚才碰地,沈墨之就一把将九扬抱住。
看来缠绵,只有九扬知道沈墨之几乎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你跟灭天大将军交手了?”九扬小声问。
“没有,不是他。”
沈墨之没想到鬼无心那一掌的后劲如此厉害,只能停在这里缓一缓。
九扬想了想,说道﹕“心魔那边由我去吧,此计不行,我们再用其他计。”
“不行。即使我们错估了形势,还是要走这一着,这一着是最好的。”他笑了一声,“没想到啊,鬼界竟然还有鬼无心这等厉害的角色。”
九扬皱起双眉,还是听从了沈墨之的话。
依他们的计划,沈墨之乱了五界之后,就该负伤一败,五界才会把他低看。
把他打伤的,按九扬的盘算,最好是梅生,下手也有个分寸,哪料得突然来了个鬼无心?
鬼无心由天魔亲自打下六十三层,只是不知道五界之中还有多少个鬼无心。
“走吧。”沈墨之恢复了气息,带着九扬去找那沈昭平算账。
心族有三姓,沈、潘和伍。
沈昭平是沈墨之的堂兄长,当年与潘月和伍季朗师承沈烜门下。
沈烜临终前把心族交给他,就是看在他们同姓,日后定会替他看顾沈墨之。
但是沈烜看走眼了,万万想不到沈昭平早有叛心。
沈墨之一脚踢开沈昭平家里的门,只见他盘腿坐在地上,旁边站着两只魔,似是为他护法。
沈墨之冷声道:“把孟姑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不敢。”沈昭平睁开眼睛,说道:“你是天魔的大弟子,我怎敢高攀。”
“你知道就好。”
“你我既没有同门之谊,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把孟姑姑放了?”他站起来,双眼猛盯着九扬:“这就是你爱的那只白狐狸?血统本就不纯,还要跟这狐狸胡混,我们心族,可不敢留你!”
“废话少说!”沈墨之拥着九扬,再腾出一手运气打向沈昭平。
沈昭平轻巧地避开了,紧接着来了一道紫雷直向他劈去。
他躲避不及,便张开嘴把那雷吞了,再把那雷自掌中打出,反劈向沈墨之。
沈墨之要避,也是轻而易举的。
却在这时,一个黑衣短发的男子挡在他面前,徒手接住了,而后拍向地面。
地面立刻倾塌,他们齐齐跃到半空之中。
不待沈墨之出手,那黑衣男子就与沈昭平纠缠起来,你来我往,一招不让。
又忽然一阵筝声传来,沈墨之一怔,这筝声陪过他千年,他早就听习惯了。
可那沈昭平和另外两只心魔却意料不及的受了这筝声一击,那黑衣男子顺势就是一掌,将沈昭平打在地下。
“潘月,你反了!”沈昭平瞪着眼说。
“反的是你和季朗。”
歌声随着筝声而来。
当日孟梦在人间的酒吧里卖唱,人人都说她的歌声有毒。
梦魔的歌声都是如此,柔和却有毒。
但孟无姜的不同,她的歌声是冷的,冷得不像有毒,却是一支又一支的冷箭。
那冷是从她骨子里而来的,因而也冷入人的骨髓。
这时,另一把歌声与孟无姜的合起来了。
那是孟梦的声音,听得沈昭平毛骨悚然。
他退后了两步,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墨之和潘月。
潘月说:“你要对付墨之,你以为得罪的只是他一个么?你抓了孟姑姑,恐怕梦族的都饶不得你了。”
筝声和歌声都停了。
孟梦与孟无姜来到沈昭平的面前。
孟梦反手就是一巴掌,“区区小伎俩,你以为困得住我吗?”
沈昭平眼睛一眯,就化成一团紫雾走了。
孟梦正要追上,却听沈墨之说:“孟姑姑,穷寇莫追。”
“你——好!”孟姑姑拍了拍沈墨之的肩膀,叹道:“本来无姜就会来,没想你也来了。”
“姑姑是我的至亲,我怎能不来?”他笑道,又转身对孟无姜点了点头。
“师哥。”孟无姜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对沈墨之旁边的潘月打了个眼色,红着脸说:“师哥,我跟潘月成亲了。”
沈墨之和九扬皆是一愣。
但九扬很快就回过神来,高兴地说:“好啊,成亲好啊,我和沈哥哥也成亲了。”
千年的感情始终不是说放下就放下,孟无姜眼睛一黯,却听沈墨之说:“姜儿,你觅得如意郎君,师哥很高兴。只是没想到你们原来都不是为师哥而来。”
他叹了一口气。
大家一笑,算是化了一场尴尬。
162、【一百六十二】
孟无姜和潘月虽非为沈墨之而来,却是有意救他于危难之中,念的都是昔日的感情。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九扬变回真身,懒懒地窝在沈墨之的怀里。
沈墨之一边摸着他的毛发,一边说:“潘月,姜儿是我的师妹,性子烈,你多让让她。”
又说:“姜儿,以后好好地过,从前的事就由得它过去吧。”
爱恨情仇,都由得它过去么?
孟无姜看向九扬时,依然带着一份不甘心,这不甘心从她第一次知道九扬的名字就植根在她的心底,恐怕这辈子都难以连根拔起。
而她对沈墨之的感情足有一千五百年了,那时潘月是这样说的:“无姜,对我们来说时间最不值什么了,你爱他一千年,我也能。”
按小扬所言,一千年不过是十根手指头,一根一百年。
说来轻易,却是十指痛归心。
她痛过了,沈墨之也痛过。
她想了十天十夜后,终是想明白了。
这千年除了给她立了个自我感动的贞节牌坊外,却一无所获。
她不愿意成为第二个孟梦。
她告诉潘月:“你可知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是什么吗?当年我师哥上良常山之前,九扬曾许诺等他十个一百年。就这么一句话,我师哥今生今世就放不下他了。我总是想啊,师哥,我也能等你十个一百年。可是他不稀罕我的一百年,多少个都不在乎。潘月,你说等我千年,我是相信的,可我不用你等,我们成亲吧。我们磨个十个一千年,我还会不爱你吗?”
她回过神来,笑道:“师哥,我也要恭喜你,兜兜转转,终于等到他了。”
沈墨之的手一顿,“是啊,我也想不到——对师父,我们怎能不服。”
“师哥,听说你自逐师门,你——”
她紧张地看著他,旁边的孟梦却是安慰一笑。
“是逐了。没了那虚名,我也算不得欺负人吧。”
他开了个玩笑,却换来孟无姜一声长叹。
“这事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师哥,我当年下良常山,不全是为你……”
原来当年孟无姜无意撞破了天魔锁九龙,封鬼界的秘密。
都说天下间没有天魔不知道的事,孟无姜刚掉头走,本来在屋里的天魔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披头散发,神色涣散,将她按到墙上。
“姜儿,事关重大,你不该知道。”
他抬手似乎要把她了结,却又忽然发狂般抓起她的手腕。
“你知道又怎样?天下人知道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乱过那么多次,谁拦得住我?对,梅知叶……知叶知叶,我杀了他的话,他会醒来吗?我不知他,他不知我了。不过他留下了一样东西,或者还可以再试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姜儿,这是你抵过的机会。”
她心里一惊,却听他说:“今夜,你引阿言入梦,再把他送到梅宅吧。”
孟无姜别无选择。
为了保存自己,她出卖了万俟言。
她早知万俟言自从在梅宅见过梅生一面后,就对他念念不忘。
她也知道梅生对任何人都无心,却依然在给了万俟言一个春色绮丽的好梦后,亲自把他送进万丈深渊。
多年之后再见,万俟言已如同一具骷髅,身上没有剩下几两肉。
而天魔也得到了梅宅内的那件利器,顺利封住了龙一子。
“我不回良常山,是因为我已没有面目再见二师哥。眼见天下大乱,师哥你又自逐师门,当年的事,我就不再瞒了。”孟无姜松了一口气,牵住了潘月的手,“接下来,若师哥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们。我们就不多留了。”
他们走了,剩下孟梦。
沈墨之回过神来,说道:“起来吧,九扬,你我不必瞒着姑姑。”
孟梦挑一挑眉,只见九扬变回人身,冷冷清清的,不是那传闻中那个孩子心性的火狐。
“是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不待九扬说话,沈墨之就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都是我的主意。在事情未明前,我不希望他们把目标对准他。”
“可你这样,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九扬答道,“起码我要杀了黑蜘蛛精和灭天,为我爹娘报仇。”
“既是如此,你们干脆连我都瞒住不就好了吗?为何要告诉我?”
沈墨之说:“因为我希望把他托付给姑姑你,就说我被鬼无心打伤,难以看顾他,将他托付你了。”
“鬼无心?”孟梦一时乱了方寸,忙问:“他出来了?你遇上他了?”
见沈墨之点头,她就着急地说:“孩子,他就是你父亲找个血魔生下你的缘由。你对他——答应我,千万不要硬碰硬。”
“倘若如此,那我便是生来对付他的,姑姑,你不必担心。”他笑了笑,“此事就这么定了,九扬,你若是希望再见唐文沅,就换个身份去见他吧。这段时间,你们都不要来找我。”
163、【一百六十三】
唐文沅亲自将唐老爷子安葬后,坐在树下,忽又想起与沈墨之和九扬的不期而遇。
白狐有没有醒过?
哪怕只有一次,他有没有想过来找我?
午夜的凉风拍打着他的脸,他又清醒了一点。
似乎在亲手挖开泥土葬下老爷子的时候,他也把自己葬了一遍,继而带着满身泥泞复生。
人说穿了啊,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
生而死,死而生,他日换个脸皮再见,往日就是云烟了。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拉开虚空走了。
他来到北方的万俟家。
他小的时候与哥哥跟着父亲来过一次。
那时的万俟丹长得颇俊,又有些小聪明,可谓是在万千宠爱之中长大,却在唐文洛身上踫壁了。
唐文洛正眼都不看他,倒是很喜欢那旁系出身,而貌不惊人的万俟言。
两个孩子坐在一边,一本正经地说了半天话,唐文沅听得无趣,但那时他黏着他哥黏得极紧,即使万俟丹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他也跟着不理他。
要说年纪小,不懂事,那是外行人的话;
如今想来,他们的魂魄就是个背后作祟的老东西,一眼就辨认出那万俟丹连一根蒜都不算。
如今万俟家一片死寂,他进来后,一阵阴风拂过,大门“呯”的一声就关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现身吧。”
万俟家满门二十余冤魂,都没有现身,现身的是一脸忿恨的万俟丹和关青天。
“唐文沅,你还有什么面目踏进我万俟家?”万俟丹大吼:“你那狼心狗肺的好哥哥,我万俟家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为什么要杀我全家上下﹗”
“万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他一声冷笑,“他现在姓沈,天魔门下的,你应该知道。那他做什么,又与我何干?”
“你——”
“诶,等等。”唐文沅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万俟家虽没有对不起他,可对不起天下啊﹗这北方因你与鬼界勾结,死伤无数,你却粉饰太平﹗如今你万俟家才死了二十余人,算什么?”
万俟丹红睛通红,伸直手扑向唐文沅。
“我杀了你给我万俟家偿命﹗”
唐文沅不闪不避,他虽没用,这万俟丹却比他更没用。
然而,万俟丹却忽然头往后靠,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勒住了。
他的眼睛睁圆,眼球凸出,张大嘴巴,话却被哽住在喉咙。
在他剩下最后一口气时,他伸手向唐文沅求救。
或许唐文沅能出手,但他没有。
万俟丹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是你。”唐文沅冷眼看向一旁的关青天。
关青天的脸上挂着一个阴沉的笑容。
“是我,既然唐老爷觉得他该死,那就由我给他一个好死吧。”他来到唐文沅面前,低着头说﹕“我想与您做个交易,就当是给您的一份薄礼。”
唐文沅点了头,“你说来听听。”
“我在万俟家差不多三十年了,万俟丹并不是个炼法器的好料子。他死了,倒算是一件好事。这样说吧,我可以助您回唐家,而您和其他唐家人都相安无事,只要您承认我姓关的把万俟取而代之。”
“哈哈哈,好笑!”唐文沅失笑道﹕“我不过是出了唐宅,唐家就不是我的吗?只有我唐文沅一息尚存,道上的,都还得以我唐家为首。至于这万俟家——”
他背对着关青天,冷声道﹕“也是我的。”
关青天怒得青筋暴现,正要出手,就整个人被往后扯到墙壁上。
虽没有绳子,却像被五花大绑。
“万俟家要以唐家道术炼器,才会有我唐家典籍。你不错,都学会了,但唐家是有留一手的,你怎么以为就凭你这些功夫能偷袭得了我?”
66/99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