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沅徐缓走到他面前,手一扬,他的头就被扯起,“万俟丹不配有万俟家,难道你就配吗?按我说,无论是你姓关的,还是我姓唐的,都不配。当年唐、万俟和曹家三家从哪里分出来就该回哪里去。”
“天、山、宗——”关青天用力地说。
“是的。五百年前,我就是天山宗的大弟子。万俟家的玩意儿,我可比你们精通。”
他拿出一条银鞭,往关青天一挥,就勒住了他的脖子。
关青天浑身像被火烧的,连挣扎的力气水没有。
下一刻,他就化成一滩血水,那鞭子掉在血水之中,亮晶晶的。
唐文沅弯身拾起,转过头时,只见那阮姓的小道士站在门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都看见了?”他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是噬骨鞭,当年我用数百恶鬼的怨气所炼,既可杀妖,亦能灭鬼。没想到啊,今日却是杀人之用。”
164、【一百六十四】
唐文沅收起那根银鞭子就走,伪装成小道士的九扬尾随他的身后。
万俟家是屹立在郊外的大宅,白天景色好,入黑却变得阴森。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恍若鬼魅的树梢黑影却洒上了一点月光。
那是圆月的光,一步一步地随著他们走。
可惜只有九扬抬头看见了。
走到半路,唐文沅停住了。
九扬险些撞到他的背上,幸好几时勒住了脚步。
唐文沅转头问道:“小道士,你是从哪儿来的?”
“中——”他刚开口就顿住了,挂上个笑容,答道:“中林市,听说万俟家出了大事,我当然要赶过来。”
“你见到我杀人了,你想怎样?”他看了四周一遍,阴风阵阵,人烟全无,只偶尔有几声鸦叫,“你怕我把你也杀了吗?”
九扬立即摇头,又佯作害怕,“那你要杀我吗?要是你要杀我,我定不还手,反正我打不过你。”
唐文沅眼里,这小道士畏畏缩缩的,却不知真假。
他转身又走了,九扬立刻跟上。
等到出了公路外,两人并肩等车时,才听他问:“万俟家没了,你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还是你要跟着我走?”
“我能跟着你吗?我能替你跑腿,我们可以一起拯救人间。”
“不,不能。小道士,你救人就够;拯救人间这回事,我自己就够。”
“你看不起我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看到了,我的手段可不是你消受得起的。你看,到了明天,天下人就会知道万俟家毁在我的手上,为免连累你茅山派的名声,我就不带你了。”
说罢,唐文沅就划开虚空走了。
向来自持冷静的九扬,在这空荡荡的公路,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一手劈开虚空也走了。
只是不知道唐文沅担心他出意外,忽又回来了。
他看著偌大的公路,再笨,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那小道士不简单啊!
但小道士对他来说,再不简单也只是一个小道士。
当喵喵带着九扬的消息来到他的面前,他就站不住了。
他要去找孟梦。
只是孟梦行踪飘忽,他又何处去找?
最后他只得放下心思,往西南走。
西南有一座仙山,名作崦嵫山,是当年天山宗的山地,据闻祖师爷就是在这里得道飞仙的。
虽然天山宗早就分做三家,此地也成了虚有其名的仙山,不过唐文沅还是决意要亲身上山一趟。
当年他下山前,他师父曾说,等他游历归来,便把本门至上乘的道术传给他。
如今他师父已逝,天山宗也不在了,就是不知道那门道术是否还在山上。
他到了山下的小镇,虽是小镇,却闹哄哄的,看衣着,都是道上的人。
打听细问,才知前些天这崦嵫山上忽现奇光,又有吉星指着这边。
道上的人皆以为山上定有救世之人,便纷纷来到,一探究竟,免得被那些邪魔外道抢先一步。
唐文沅正与别人聊得高兴,突然在人群之中,看见独自坐在一边,冷冷清清的小道士。
他眉心一动,却不以为然,只等那小道士见到他后,先对他欣喜一笑。
九扬早知唐文沅会来,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
他走上前,说道:“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我真的是同路。”
“这里的人,都是同路。”唐文沅笑道:“那晚我回去了,却见不到你,看来你的功夫不错。”
“你怎么这样笑话我,你会那通道之术,我却是坐车走的。我说,你既然带我出了万俟家的结界,何不再带我回市内呢?幸好你一走,就有车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文沅笑了两声,虽不相信他的话,却没有再追究。
突然,小道士的脸色僵住了,一把响亮的声音喊道:“唐文沅!”
他回过头去,不见熟悉的人,再在一片哗然中,抬头看天,只见九秋坐着金龙来了。
九秋下地后,蚩敖也变回人身。
同时,一把利剑向九秋刺来。
九秋一掌火,就把剑烧了,再转头笑着跟唐文沅说:“多日不见,你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
此时,众人的眼睛都定在他们四人身上。
唐文沅的大名是响当当的,没想到今日竟见到这个新任却又被逐出唐家的当家。
他与妖为盟的事,他们也听过了,不禁好奇的多看九秋几眼,莫非他就是那千年狐狸精——九扬?
“为了你哥哥总要好的。小秋,他好吗?他——有没有醒来过?”
九秋摇了摇头,又说:“有沈大哥在,他当然好。不过听说沈大哥将他托付给孟姑姑了,现在我也见不到他了。”
165、【一百六十五】
“你看他做什么?”蚩敖问道。
九秋一个回神,才知自己已盯着这个小道士一刻有余。
奇怪的是,这小道士却由得他盯著,一脸若无其事。
他总觉得这人不是人,又擤了擤鼻子,却什么都嗅不出来。
罢了,一个小道士能是什么?
他看着蚩敖,翻了个白眼,“你管我看什么。”
这时小道士终于看了他一眼,眼里尽是敌意。
他问道:“你一只狐狸,来这里作甚?”
九扬思前想后,他刚才那一呆实在不妥,唯有先声夺人。
“你又哪里来的道士?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他昂起头,跟唐文沅说:“我们来找他六哥,听说就在山下。你呢,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唐文沅皱着眉瞥了小道士一眼,想赶人,又不好开口,只得说:“我来找我的东西,如此人多,我不便多留,我们就此分别吧。”
话音一落,他就凭空消失了。
九秋瞪了那小道士一眼,“什么东西,让开!”
九秋撞开了他,惹得他板起脸,喝道:“放肆!谁教你这样无礼的?”
“你管我!”九秋拉着蚩敖就走,又有个不知好歹的人朝他打出一剑。
他斜眼一瞥,那剑就哐当一声,断了。
九扬眯眼看著他远去的背影,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朝他的腰打去。
哒的一声,打得九秋绊了一跤,幸好蚩敖反应快,扶住了他。
九秋扶着后腰,生气的回头一看,那小道士早就不见了。
五百年前,唐文沅就在山上长大,就算瞎了眼,他也能摸着路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儿跟当年竟没有一丝变化。
道观依旧屹立在山顶上,连那仙雀也是,竟然还停在树上,没有飞走。
似乎一切都在等他回来。
“清儿。”老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他吃惊地回头,只见他那早已经死去的师父站在道观前,摸着胡子对他微笑。
“师父!”他跪下说道:“徒儿不中用,这么久才回来!”
“为师说了会等你回来把天经和山经交给你的。”他拿出两本秘笈,“起来吧,里头的东西,都是老掌门留下的,好好学,今后你就是天山宗宗主了。”
唐文沅接过两本秘笈,正要谢过师父,老人就消失不见了。
再眨眨眼,原来一切都是幻境。
他站在一片荒野中,只有他手上的秘笈是真的。
他随手翻了翻,里面却一字全无。
他叹道,师父啊师父,你好歹给徒儿说说,这两本经书怎么看啊。
突然,一个白发老者骑著一只彩牛来到他面前,笑呵呵的。
老者摸了摸胡子,说道:“不错不错。”
唐文沅一下子就想他那老不死的祖师爷,便问:“祖师爷?”
“好说,我就是你的祖师爷。”白发老者从牛上下来,又打量了唐文沅一圈,“当年我把你放在天山宗门前,果然没有错。要不是五百年前你横死在心魔之手,这天山宗早就是你的了。不过没关系,就算过了五百年,还是你的。”
“为什么——是我?”
“这天经和山经,说起来与若一真人有些渊源。你曾是他的灵童,自你转世,这两本经书就在等着你了。都是天意吧。”
“可我不知如何才能救得了这座人间。”
“呵呵,这座人间还亡不了,大不了易主而已。有了天经和山经,你尽力而为就好了。”
说罢,白发老者就骑上牛,乘着一朵彩云扬长而去。
一股强风袭来,打得他连连后退。
他立刻抓着一根树枝,树枝却断了。
他被卷入风中,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中林市张婆婆家里。
他躺在床上,倦意来袭。
只是昏睡前,有两道白光钻入他的体内。
他一睡就是七天。
他不知道那日崦嵫山山塌,把附近的村子夷为平地,把村子里的人全都埋了。
急得九扬回去了一趟,在死人堆里找了一天一夜,后来那慌张劲儿过了,才冷静下来,在张婆婆家找到他。
九扬一直守在他的床前,等到他不得不动身走时,才说:“文沅,你不要怪我。等到事情过去,我们好好过。”
他弯身想吻上唐文沅的嘴唇,但才刚碰上,就有一股强力把他推到墙上,接着一道白光直直刺人他的心脏。
那是他不曾有过的锥心之痛,他捂着心脏逃了。
唐文沅也不知道那日地陷山动,九秋与蚩敖逢着这个时机,挖出了龙六子。
龙六子一醒,就说:“九弟,多年未见,待六哥报个仇,我们再聚!”
银龙飞天,顿时倾盘大雨。
166、【一百六十六】
九扬负伤找到孟梦。
当时孟梦已回到中林市的酒吧,酒吧没有营业,九扬却撞了进去。
他摔在地上,吐了一口黑血,再也起不来。
闻声,孟梦来到门口,一见但九扬便心里大惊。
他出去不过几天,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立刻将他扶到沙发,拿过他的手探脉。
他的脉象又虚又乱,整个人都在发抖。
当今世上胜过九扬的不少,但要直取其命脉的却不多;也不似魔界或鬼界所为,反而像是——
天山宗。
她从久远的记忆里找回那一年,那老道凭一己之力,杀到魔界。
多少年了,这人间都没个像样的道士,就是等这乱世横空出世吗?
她运了一道灵气给他,把意识不清的他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头发,哼着轻柔的歌。
她忽又想起当年沈烜重伤,她也是唱着这一首歌。后来沈烜醒了,却不知所踪,最后传回来的是他的死讯。
九扬醒来时,胸口的疼痛已经没了,只是有点力不从心,昨晚那道白光又忽现眼前。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孟梦就提着一只烤鸡进来了。
“两百年的,补一补吧。”她坐到床边,说道:“算你走运,能及时回来。要是迟了一步,灵丹妙药都救不了你。说吧,到底是谁打伤了你?”
九扬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孟梦叹了一口气,“既然他去过崦嵫山,我猜他应该将他本门的天经和山经拿到手了。自那老道仙游之后,这两本经书就消失了,没想到啊,这小道士竟然有些本事。”
“天经和山经——”九扬闭上眼,那白光又近在眼前。
唐文沅难得有此收获,他应该高兴的,偏偏心里却不太舒服。
他是无意伤他,还是——?
他还没有想下去,就被孟梦打断了。
“九扬,我坦白告诉你吧,有了天经和山经,那小道士已能在六道排上名号。”她顿了顿,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就算如此,你也不要妄想背叛墨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当年天山宗老道是被天魔打出魔界的,他们天山宗的本事,对天魔来说不算什么。”
言下之意,唐文沅再厉害,也敌不过沈墨之。
“孟姑姑,我没有这个意思。”九扬勉强一笑。
九扬独自躺在床上,一直到夜晚。
倒不是心力交瘁,他只是在想下一步。
然而,一步接一步,他们又能想到多少步之后?
他忍不住一笑,当日的鬼无心与今日的唐文沅已够他大吃一惊了。
只是想了这么年,倘若如今要他听天由命,又实在难为。
他翻身起来,自虚空中走了。
唐文沅醒来时,是盘膝而坐的。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舒畅,筋脉间似有真气运行。
不一会儿,他就想起了崦嵫山上的事,连忙下床翻找那两本经书,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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