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灭不了世,也救不了世,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那你以为,天下间谁能救世?谁能灭世?”
九扬思前想后,神界的自是有这个能力,不过已经过他们自己的了;那么接下来,就只有魔界的吧。
“天魔。”他答道,却又说:“但我不觉得他有灭世的打算——你可认识他?”
“不,我初下山,谁都不认识。”
“你才下山就这么厉害了?”火狐睁圆眼睛看他,“那天魔是我沈哥哥的师父。五道之中,他最厉害。”
“五道?不是六道吗?”
白狐答道:“神界封界了,你不知道吗?他们都不管五界的事了,所以都不必再提他们。”
那人摇了摇头,想道,这天下已不是我认识的天下了。
但他认识的天下又是怎样的呢?
他也想不起来。
他心里一时不乐意,就说:“你们两个只有一个能出去。你,还是你?”
“我!白狐狸,你不能跟我争!”火狐叉着腰说。
白狐皱了皱眉,问道:“我不让呢?你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火狐气上心头,立即打出一掌。
这结界里他们都使不上法术的,只好以拳脚功夫比试,他更不是白狐的对手了。
不过一掌一腿,就被白狐反手扣住。
“我不跟你争,因为你根本争不过我。”
“要不是你用了我的身体修炼,你能有这些功夫?呸呸呸,你这个坏东西!”
“就因为你先来,所以这身体就是你的?就因为你住了十几年,所以一切都是你的吗?听着,这身体我用了一千五百年了,就算我给你,你要得起吗?”
“我怎么要不起?这本来就是我的。你住得久就是你的吗?那我可以比你住得更久!久到所有人都把你忘记!”
“哈。那你去问问,除了沈墨之和九秋,还有谁知道你?”
那男人站在旁边,看得入神。
本来互不相见的两只狐狸,却是一体的两个灵魂,现在见面了,竟然都容不下对方。
“这样吧,你们轮着来,谁拿得了对方的血,走出这个结界,就谁出去。出不去的,就跟着我修炼,过段日子再比试比试。”
他走了。
火狐眼睁睁看着他凭空消失,眼睛都红了,要挣开白狐扣住他的手,却手掌一痛,白狐用爪子把他的掌心划开了。
而后白狐一个踢腿,来到结界之前,把沾着他血的手按在结界上,他就消失了。
火狐眨了眨眼睛,跑到结界前,拍着结界,流著两行眼泪,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两个坏东西,快放我出去!”
那边的白狐出了结界,站在一片茫茫的雪山上。
再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屋子什么结界?
他正要抬头劈开虚空,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唐文沅?
还是沈墨之?
他选了后者。
170、【一百七十】
“你在哪里?”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沈墨之就来到九扬面前。
他抓起九揚的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问道:“你身体好了?小扬怎么样?”
九扬点点头,不等沈墨之问下一个问题,就径自说:“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他也没事。”
“你没有见到那个人?”
“什么人?”
“没事就好,走吧。”沈墨之捉着九扬的手忽然松开,然后背着他说:“唐文沅知道你醒来了,你要去找他吗?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别再以身犯险,替我好好看着小扬。”
说起来沈墨之倒是个大度的人,唯一的底线不过是他的小扬罢了。
九扬以为自己以身挡下唐文沅的一掌后,沈墨之定然不会再相信他,宁愿让火狐醒来,由他亲自来看顾。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用来说服沈墨之,没想到,竟没有这个必要。
他说:“我不会去见他。他需要一些时间,也许他因为打了我一掌而正在内疚,但我相信他能过得去——”
沈墨之转过头来,双目多了一份冷冽。
“九扬,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为我挡下他那一掌,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你记着,这不只是你的性命,那也是小扬的。”
“我当然不是为了你。难道我说是为了你,我们就会好受一点吗?”九扬笑道,“当然对于火狐来说,他是宁愿我利用自己的姓名来逼迫文沅清醒,也比为了他沈哥哥丢了性命好。”
忽然下雪了,一点一点的。
九扬张开手掌,那一点一点的雪就落到他掌心,却没有溶化。
他盯着白雪,想道:这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但还是坦露不了他们的心。
却在这时,沈墨之冷声说道:“九扬,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如何,但希望你不要利用小扬。罢了,我赶过来,不是跟你抬杠的,我问你,你不去找唐文沅,那你要怎样跟着我呢?仙界里,可都是见着你回来的。”
“能回来,自然也能睡去。这样吧,我就变回真身跟着你,那么谁都看不出破绽了吧。”
“行,那就走吧。”
沈墨之抱着一只白狐狸回到苏梅顿庄园,见到他,那些身穿西装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个礼,他却半步不停,眼中全无这些人似的。
九扬却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那些都是死人,虽看起来与活人无疑,但那死气连稍有道行的人都瞒不住,难怪沈墨之正眼都不看他们。
沈墨之一路去到大厅,一个女人格外醒目,她是一堆洋人之中唯一的东方人,还一嘴流利的中文。
“夫人,少爷回来了。”
“嗯,你退下吧。”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的女人说。
等到沈墨之来到她面前,跟在他身后的九扬才得以看到这个女人的样貌。
原来这儿不止一个东方人。
还是一个容貌如此出众眼里的东方人。
“母亲。”沈墨之淡淡地叫了一声。
“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跟我谈到一半,然后莫名其妙地走了?我很怀疑这些年来你在天魔和沈烜身上到底学了什么,连简单的礼貌都不会吗?”
“母亲,你可以教我。”
她却“哼”了一声,看向沈墨之怀里的白狐狸,又说:“这就是你念念不完的那只狐狸?别的不说,凯萨琳告诉我了,当日是你请她到中林市把唐二少请去怀特老头那里,而当时唐二少就是带着这只狐狸过去的。儿子啊,你怎么糊涂成这个样子?他既然有爱的人,还会对你真心吗?”
被点名的九扬心虚得缩在沈墨之怀里,又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
想来想去,只想到维奇家族四字。
“母亲,感情是我的私事,而我来不是谈我的私事。”
“那你以为你要我教你本门的功夫就不是私事吗?当天是谁说对做我维奇家族的少爷没有兴趣的?儿子啊儿子,你以为我缺你一个儿子吗?”
“那是两回事。母亲,我要对付鬼无心。”
“东方的那些破事早就与我无关,你以为我们这边很闲吗?我都忙不过来了,还要教你小子功夫,你妄想!”
沈墨之脸色一沉,说道:“你要怎样才愿意教我?只要我做到的我都会做。”
“哈!”维奇夫人伸开手,把长臂撂在沙发背上,向后躺去,嘲道:“我还缺你一个跑腿吗?孩子,你才活了多久,你以为你有本事跟我谈条件吗?”
“那你直接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句话僵硬得九扬都听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维奇夫人就说:“你滚回你的东方去,我还要忙着给我二儿子办婚礼!”
沈墨之还是不动,又说:“母亲,你离开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回去见见那些故人吗?”
171、【一百七十一】
沈墨之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客厅,他怀里的九扬耷拉着耳朵,叹了一口气,用只有他们听到的声音说:“没想到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沈墨之不说话,但也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转身就上了楼梯。
刚上了一层,他们就碰到一个西方男人,但他依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行直过。
那男人却兴冲冲地拦在他面前,用一口纯正的中文说:“大哥,妈妈还是不答应你吗?没事,我可以答应——”
他的话没完,他那新来的大哥就略过他走了。
他还想上去拦人,但沈墨之已经消失了。
——真没劲。
一阵风刮过,门开了又关了。
九扬从沈墨之怀里跳出来,变回人身,扭扭脖子问:“你怎么多了个弟弟了?”
“不是一个。”他板着脸说:“不必理他们,事成之后,我们就回去。”
“以你的功夫,还图血魔的吗?”
“能学为什么不学?”
他坐到床上,想道,鬼无心和唐文沅不易对付,他师傅就更难了。
当年要神界和仙界插手,血族才不得不离开东方,但如今又在西方混得风生水起。
他想了几天,既然他身上有血族的血脉,那么血族的功夫本来就是他的。
只是——
他又沉下脸来,“要是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本来自那神秘男人那里脱身后,九扬的心情就不太好,现在却忍俊不禁,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你一直跟着天魔和沈叔叔长大才不明白。这件事说到底并不难办,你出去叫她一声娘,她肯定会答应你。”
“就这么简单?”
沈墨之想了想,忽而记起他转世为人,生他的妈妈——都说他从前像个小老头,那不过因为他的魂魄还残留上辈子的记忆,但说到底那时还是个小孩,看到喜欢的东西,他虽没有说出来,但只要多看两眼,他妈妈肯定会送给他。
现在想来,不就是一个道理吗?
他站起来,拉开虚空就消失了。
那时维奇夫人正跟她的小儿子喝茶,听小儿子说着笑话,突然见到沈墨之,又气上心头,却听他说:
“娘,你教教孩儿吧。”
深夜,中林市。
一道白光爆发,紧接着两道鲜血溅到墙上。
阴冷的笑声骤然响起。
“唐文沅,你沾了两条人命,你杀人不眨眼,你还配收鬼除妖么?”
唐文沅将倒向他的尸体推开,眼中只有眼前的黑蜘蛛精。
他单膝跪下,双手按地,马上两道绿火自掌中迸发而出,一直向北莱烧去,把地上两具尸体都烧没了。
北莱却不恋战,化为一团黒雾就走了。
唐文沅正要追上,却被人从后一敲。
晕倒地上了。
他醒来时后脑勺还痛得厉害,却见自己睡在张婆婆家里,而昨晚的事,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坐起来,就见到孟梦和一个年轻人坐在书桌前,恰巧林伯倒了一杯茶进来。
“你醒了?”那年轻人惊喜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说:“你就是唐文沅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唐文沅尴尬地把手抽出来,问道:“你是?”
“我是杜永辉,就是我那没骨气的老子的小儿子,上个星期我离家出走,有个叫秦肖林的人叫我来找你——”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把唐文沅当做偶像了。
孟梦却打断了他:“他说你要杀人,便找上我了。”
杜永辉问:“对,你怎么杀人了?”
“我杀人了?”
他们同时开口,孟梦却不理那杜永辉,直接跟唐文沅说:“你连自己杀人了都不知道?你能争气一点,别让墨之看不起吗?”
唐文沅立即看向林伯,问道:“我不是让你锁着我?”
林伯不作声,却看了地下一眼。
那两米长的铁链、巴掌粗的铁扣都变成铁碎了。
不是他不锁,而是锁不住啊!
“孟姑姑,你看到了,我是无心的。”
“所以你打九扬也是无心的。”
唐文沅脸色一变,转过头去,手抓着被子,青筋爆现。
他已经够内疚了!
他已经亲手打伤了自己最爱的人了!
这天经和山经到底要怎样?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来,问道:“他回来了吗?”
“没有,就算他回来了,你又如何?”
——我又如何?
他又想到沈墨之把九扬交给了那来历不明的男人。
一时,他心里悲愤交杂,血液冲上脑袋,眼睛立即变红,伸手就捏住了孟梦幼嫩的脖子。
——梦魔。
他要灭了她。
林伯一声惊叫,孟梦刚要还手,却听杜永辉念念有辞,似是念经,但又不知在念什么,只是他们听来都像如沐春风。
霎时间,他们都放下手了。
唐文沅体内翻腾的血液也平复下来,自那天经和山经进了他身体以后,他从未如此舒坦过。
他合上眼睛,盘膝而坐,把浑身的筋骨血脉打通了,才睁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永辉啊!想不到还真有用,那姓秦的还真有些斤两。这段经文我打小就会念,他说我是灵石转世,又说了一大堆的,反正要我来助你打通天经和山经。鬼才知道怎么打通?他又要我去挖什么龙,要是我不挖,我今辈子就打定光棍了——哎,我说,他就是个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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