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奇夫人说的没错，如果他不是沈烜的儿子，孟梦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更不会因他而死。
“娘是怒其不争！幸好我打听过了，你那梦族的三师妹嫁给了你父亲的一个弟子，他们梦族总算有个看得开的了。”
“我也为她高兴。”他看着远边的维奇先生，笑道：“看到娘幸福，我也高兴。”
“幸福啊——我曾经想过，如果当日你父亲留在我身边，我会不会更幸福。但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因为他根本不会留下。或许你已经想明白了，他爱我的话，他会走；他不爱我的话，更不会留下来。”她停住脚步，看着这苍茫的魔界，又是一声叹息：“你孟姑姑也一早明白，但还是执着地要留住那个梦。但我不行，我们血族骨子里就要一个矢志不渝的爱人。我找到了，墨儿，你也找到了。”
“小扬很好，等他醒来，我带他见见娘，娘一定会喜欢他。”
“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了。我这次回来是想见见故人的，可惜故人已经剩下不多了。墨儿，我想见鬼王和天魔，娘为你们讨个公道。”
要娘亲为自己出头，似乎只有孩童如此吧。
沈墨之摸了摸鼻子，有些困窘，才把将维奇夫人找来的原因说出：“娘，我不必你为我出头，只是师父给了我一张名单，要我把里面的人找出来，我想娘替我看看。”
他拿出那个锦囊，维奇夫人接过打开，一看，美艳的脸稍稍变了色。
她说：“孩子，带路吧。”
200、【二百】
大战过去，鬼界还是那个鬼界。
那条尸河里埋葬的尸骨已经够多了，并不在乎多几百个还是一千个。
鬼界重新回到鬼王手中，但用鬼王的话来说，鬼界从来都是他的。
他有从八十一层上来的傲气，直到灭天大将军死的那一刻，他依然没有看得起过那只七十二层上来的小鬼。
灭天能取他而代之，不过是因为他默许了无天的所作所为罢了。
他伏在鬼一子身上，啃咬着他的喉结，忽而抬起头来说：“正好那时候你在三家村现身了。”
鬼一子垂下眼睛看着鬼王半边烂脸，心里一动，就抬起双腿……，使鬼王更贴近自己。
他在鬼王耳边说：“你是为了我才把鬼界让给灭天吗？”又问：“你怕那从八十一层上来的善恶神吗？”
鬼王咬住鬼一子红润的下唇，坦诚地对上他的眼睛，答道：“不怕，鬼界只会是我的，除非我不要。”
听罢，鬼一子就伸手摸上他烂开的半边脸。
只要他说不怕，就是最好的明证。
沈墨之和维奇夫人到来的时候，鬼一子正睡在鬼王的臂弯。
鬼王魇足地摸着鬼一子新长的头发，忽又想起当日伸手将从六十三层上来的他拉上来。
孤独并不难受，世间万物都可以用利字衡量——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把鬼一子拉上来。
他抽出臂弯，翻身下床，刚套上衣服，鬼二子就敲门说：“鬼王，沈墨之来了。”
他替鬼一子盖上被子，还没有开门就已经嗅到那几千年以前的血腥味。
故人来了，来得光明正大。
鬼王阔步而来：“晏小妹，多年不见了。”
维奇夫人的本名是晏舟，当年血族晏家最小的女儿。
一如当年，她露出明媚的笑容，喊道：“鬼王哥哥。”
却拨一拨空气，把跟着鬼王而来的性—欲之气拨散，又盯着他露出的胸膛，胸膛上有零零碎碎的吻痕。
她不由得笑道：“当年六界都说我横蛮无礼，你木心石腹，我们两个注定孤独一生。到头来，他们都错了。”
“谁能想到你会跟沈烜有了孩子？”
“正如谁想得到梅知叶是无天跟善恶神的孩子？”她将沈墨之牵到鬼王面前，“我孩子都有几个，这个最年长的，都千五年了，可我们还是不够老。”
鬼王难得笑了一声，若然从那英俊的半边脸看，倒是好看得不像鬼界的鬼。
他说：“我还能叫你一声小妹，外面的可要叫你姑奶奶了。”
难得温和的玩笑话。
房间里的鬼一子张着眼睛，翻了个身，忍着没有出来。
“叫我姑奶奶但心里不服气的多去了，你叫我小妹，不也早把我俩当年的情义忘了？”
她忽然伸出手，“啪”的一声，就甩了鬼王那英俊的半边脸一巴掌，而后指着沈墨之说：“这是我儿子！你们在欺负他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是谁的儿子？他是沈烜和我晏舟的儿子！是，沈烜不在了，可我还在！”
晏家小妹，横蛮无礼，仗着两个魔头老祖宗，一巴掌过来，别人也得当作是赏赐。
鬼王将被打偏的脸摆正，正要说话，却被她的连珠炮发堵住了。
“没错，我们晏家不在东方了，可他血里依然流着我晏家的血。鬼王，你知道的，我们晏家最是护短，我就是看不过东方五界都上赶着来欺负我儿子还有儿媳妇。
“不说这个，你叫我一声小妹，那墨儿也算是你的侄子，你该这样对你的侄子和侄媳妇吗？
“好，我们也不说这个，你自己幸福了，鬼界那么冷清的地方，你也找能找到个给你暖床暖心的，你叫我一声小妹，我也替你高兴！
“可我儿子呢？他都为那小狐狸耗了五百年转世，你们还想他怎么样？
“你幸福了，就见不得别人幸福吗？”
沈墨之自问是见过风浪的，但这时也傻眼了。
他怎样都没想到维奇夫人是在为他向鬼王讨公道，可是凭良心讲，鬼王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啊。
亏得鬼王没有被说得糊涂了，瞅了沈墨之一眼后就说：“当年无天要我把白狐狸和火狐狸炼在一起的时候，你儿子还没有出生。”
“是，他还没有出生，但他还没有出生就不是我的儿子吗？”她挑了挑眉，继续强词夺理：“我们也可以不说这个！我就问你，你知道他是我儿子后为何不出手帮他？你竟然任由那些什么东西欺负到他头上？鬼王，你是当我们晏家好欺负呢，还是不把我当小妹，还是你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配能到幸福？”
鬼王爱静，几千年以前就知道不能跟这晏家小妹吵架的。
他不喜欢这种耳边闹嗡嗡的声音。
他按了按生疼的耳朵，问道：“算我错了，小妹你说，你想怎么样？”
“我要鬼界的鬼符。”她笑容灿烂地说：“无天要墨儿去找鬼木。”
正如鬼无心是上古恶鬼一样，鬼王也不是第一代的鬼王。
鬼王这称号是世代相传的，只有八十一层有新鬼上来，他们才会让位，而等他们退去鬼王之位时，才会为自己取名。
维奇夫人口中的鬼木已经是上一代鬼王，跟她两位爷爷一样，早就不知去向。
要找他，唯一办法的就是用鬼界相传的鬼符。
鬼符的秘密连灭天都不知道，只怪鬼王当年在无意中告诉了这晏家小妹。
“你知道鬼符是什么东西。”他伸出左手，掌心里画着稀奇古怪的图画，“你是要我这只手？”
一听，房里的鬼一子就急得弹坐起来，却听沈墨之说：“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方法吗？”
“方法就在眼前，何必求别的呢？”维奇夫人一把捉着鬼王的手，“只要你愿意给，你就有办法——”
突然，一只手拍开了她。
她那骨子里的血性使她狠快地打出一掌，见过血族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功夫有多快，而她比其他族人更快，也比沈墨之更快。
但是鬼王硬生生挡下了。
等到她站稳时，只见一个美男子被鬼王搂在怀里。
她哼了一声，“原来是鬼王哥哥的小情人。”
鬼一子心里不快，却被鬼王强硬地按住。
鬼王沉声说：“行了，小妹，我答应你，我会带他找鬼木的。”
201、【二百零一】
从鬼界出来，他们就被温思宁请到良常山，是天魔要见他们。
天魔知道维奇夫人回到东方了。
屋子还是山顶那个木屋，在维奇夫人还是晏家小妹的时候，她爷爷偶尔会带她过来做客。
当时年纪小，她只觉得好玩，如今想来却觉得稀奇。
这良常山不是容易来的地方，不过因为她爷爷，她才有幸来过一两回。
进了木屋，她朝屋里的窗看去，就见到有梅枝探了进来。外头是一棵高大的梅树，如今竟然开花了。
仔细一看，窗景并不是他们刚才途径的地方，并不是良常山的荒凉；
也不是维奇夫人记忆中的窗景，没有那一棵参天枯木；如今梅开了，就这么一棵，已经非梅宅里的可比。
她当年问过两个始终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无天叔叔，你的屋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无天叔叔，这棵枯树有什么好看的？你天天看着，到底什么时候开花啊？”
三千大千世界，天魔在良常山，也不在良常山。
当初只有一棵枯木伴他，如今枯木开了，开的还是梅花，她才终于看明白了。
爷爷曾说，世间第一朵梅花开的那一天，漫天白雪，唯有枝头是一点红。
他站在树下看了一天，因为他见过无数的血，却没有一滴血比那一朵梅更艳。
她正沉思时，忽听身后的沈墨之叫了一声：“师父。”
又听他的师父说：“晏末只把故事告诉了你一半，红梅开了之后的一天，一朵黑梅也开了，不过三天，那棵梅树就开了半边的红梅，半边的黑梅。
“又过了两天，树干裂开了，他从里面降世，而我从地下的树根出来。
“他说，以后他就叫作叶，而我叫作梅，他把最美好的名字给了我。后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们给他取名叫作梅知叶。
“再后来我的叶没了，我改名叫做无天，七七也不再愿再叫做知叶。
“这棵树枯萎的那一天，七七骂我，你若真懂父亲，为什么要他死？
“我怎么可能要他死？晏小妹，我等了他上万年了、上万年了……”
维奇夫人转头看他，只见他披头散发，一脸哀痛。
到底什么痛能有万年之久？
她头一次听他们的往事，却想起天魔给沈墨之的纸条。
如果天魔不觉得是他自己害死善恶神的，那么害死善恶神的，大概就是纸上的人物？
她随得天魔窥她的心，下一刻，天魔就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你懂得，你居然懂得！这天下之大，却只有你懂得！我怎么可能要他死呢？要他死的是他们！可我如今却有求于他们，只有他们能把叶找出来。他们是不会见我的，可墨儿的祖外公们，总会见他的。”
维奇夫人几乎要答应了，但是——
她一掌打在天魔的胸膛上，而后退了两步，再一腿踢向他。
天魔是避得开的，但他不避。
他被她那股蛮劲打退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还是一副随得她打的模样。
“无天，我不相信你的话。”她露出一双獠牙，将沈墨之护在身后，“墨儿是你的徒弟，你不为他好，你算什么师父？如今又要挟他为你做事，不顾他的死活，你连师父都做得不好，难怪梅生不认你这个父亲！”
天魔僵住脸，咬牙道：“孩子忤逆，也算到我做父亲的头上？你倒是觉得自己做母亲的够称职？”
她踏一踏脚，地板就裂开了，而后扑到天魔身上，扭住就打。
天魔被挑起了脾气，就不再忍让了。
他这些年来已经疯了，何况她还一脚踩到他的痛楚？
他却突然想到叶对他说：“七七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该这样对他。”
忽而他头痛欲裂——
正当这时候，维奇夫人张开五指，乘机一爪，但沈墨之拉开了天魔，挡在他面前了。
“娘，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已经答应了师父。”
“墨儿，你找的那三位都不是好对付的。”
“天外有天，这道理师父早就告诫过我了。五百年前我离开良常山，又辗转到阴间转世，并未报答过师父一件事。师父，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你是否都会分开九扬？”
“是。”天魔按着疼痛的脑袋说。
“无论成与不成，我都算报答了你的师恩。”
“是。”
“成也好，败也好，到时我们再想想彼此的师徒情谊吧。”
天魔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摇头说：“墨儿，你是我最好的徒弟。往日再辛苦你都没想过不认我，如今，你是恨我了吗？”
沈墨之失笑道：“恨与不恨，你又在意吗？”
202、【二百零二】
维奇夫人走后，沈墨之就划开虚空，去了妖界。
妖界已经重新回到九家的手上，但是九扬不要，九秋也不要，他们都不愿意当妖界之主了。
小扬则还是懵懵懂懂的，委屈地说：“妖界本来就不是我的，是我爹爹的。可现在爹爹不在了，我也不再是妖界的王子了。”说着还红了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能流出泪来。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笑逐颜开了，一把抱住沈墨之：“可那有什么关系？我有沈哥哥，沈哥哥对我最好了，还会钓鱼给我吃。”
所以这妖界他们谁都不要，只有沈墨之要了半边灵湖，在岸上建了一个砖头屋，等有一日与小扬隐居于此，从此不问世事。
他洒下鱼粮，喂了鱼，刚要回屋，心里就传来了九秋的声音：“沈大哥，快来！秦肖林在龙一这边。”
九秋报了地址，沈墨之就回到人间，再辗转来到龙一子在人间新安置的家。
龙一子辛峻刚从鬼界八十一层的入口解封出来，他倒是好脾气，出来了就埋头继续过生活，一点埋怨都没有。
83/99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85 8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