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九扬往下跳下,身姿利落,不过几秒之间――砰!
“九扬!”
他一声大喊,脑袋一空,就跟着九扬跳下去了。
他摔倒在地上。
他应该死去的,摔在地上成了一团烂肉,但是他睁开了眼睛,九扬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立刻回过神来,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竟然就这样跟着九扬跳了下来了
幸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坐在一边歇息的沈墨之来到他们的面前,也不问他梦里的事情,直说:“似乎你的祖师爷不太愿意见我们。”
似乎摔了一下,唐文沅的脑袋就好使起来了。
他的大脑飞速地转了一下,想着沈墨之说这话的意思,是要放弃呢,还是要他想办法呢?
但他始终想不明白沈墨之的心思,只得说道:“他不见,我总不能逼迫他来见吧。”
“你想放弃?”沈墨之顿时沉下脸来。
“要不再往前走走?可能祖师爷就在前方。”
话音一落,唐文沅立即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脖子。
沈墨之站在他身后,捏着他的动脉,往荒草处说道:“老道,我知道你在看我们,你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他杀了。这天下虽大,可只有他是你最合心意的继承人,否则你怎么情愿等他五百年也要他转生到唐家?”
“墨之,放开他。”九扬皱眉道。
忽有一把声音自天而降,夜色褪去,天空大亮。
那声音说:“若然你当时不去记川,不喝记川水,这天山宗给你更好。刚刚是贫道的小徒弟顽劣了,贫道不过骑牛走了一圈,他就给了你们这么多苦头吃。可天下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们要上崦嵫山,这苦还是要吃的。”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比你良常山的苦,贫道这儿的算得上什么?”
一个身穿道服的老头儿骑着彩牛來到,牛拖着一個孩童,那孩童被綁著雙手,一見到他們就撇了嘴,轉過頭去。
老头儿喝了一聲,“再无礼,你就回去你那大荒之地去。”
“回就回,谁稀罕跟着你这个老头儿。”孩童嘀咕了一句。
老头儿深知他的顽性,不再骂他。
唐文沅被放开了,立即殷切地喊道:“文沅拜见玄清祖师爷。”
玄清大手一挥,他们就上到山顶,那里绿草如茵,东风轻扬,哪里还有刚才的荒芜之景?
唐文沅好奇地走到崖边,却是一片迷雾,怎样也看不清山下。
身后忽然传来孩童不服之语,“没见识的,头一回上我崦嵫山吧。”
210、【二百一十】
几辈子之前,唐文沅就在崦嵫山长大,但不说这崦嵫山早就随着岁月枯败了,即使与当年的风景相比,这里也是过之而无不及的。
忽然那牛哼了一声,唐文沅回头看去,就看到一只猛兽。
那猛兽乍眼看去是牛,身上却长满了刺猬毛。
牠走到那五彩牛面前,五彩牛噴了一口气,用角轻轻顶了牠一下,牠吠了一声,狗叫一般,而后趴在五彩牛的身边,张着嘴巴哈着气。
唐文沅瞪大了眼睛,走到玄清面前,问道:“祖师爷,这是什么东西啊?”
“穷奇。”九扬答道,“山海经里面的穷奇。”
“不错,小狐狸,有读过书。”玄清摸摸胡子说。
“六界都不曾见过穷奇,这里不是崦嵫山,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九扬又问。
“这里是崦嵫山!”小孩忿然说道:“你们那儿才不是!崦嵫山是仙山,你们那儿能配有吗?”
人间不配有,那仙界总配有吧。
这儿却也不是仙界。
沈墨之想了鬼木,那个不在世间的上古鬼王,也想明白了几分。
这世界远比六道更大。
他上前朝玄清拱了拱手,“既然我曾经是唐家人,那我也该專称您一句祖师爷。祖师爷,您该知道弟子为何而来,我们就明说吧。”
一句祖师爷,一句弟子,虽是奉承之言,却听得玄清心里舒服。
沈墨之自己不知道,以他的资质,是六道都稀罕的。
往日被天魔抢到魔界,后来他转世,天山宗才得了这个千古难遇的奇才。
要是他没有喝下记川水,玄清当时想,自己一定会手把手把一身的本领教给他。
“好。我们明说。”玄清背过他们,说道:“你们的事,贫道都听说过了,五百年前贫道就应该猜到了,但当时我们都□□不暇,就没有再查下去。没想到无天坐在良常山,手却伸得那么长。他跟善恶神的都是陈年往事,贫道就不提了。”
他不提,他们便沒有八卦的意思。
他们只想知道分开白狐和火狐的方法。
沈墨之问:“你有办法分开他们?”
“没有,若世间有分开两个魂魄的办法,无天就不必造出那么多的试验品。而九扬,你们是他造出来最好的一对双生儿,所以——换了贫道是你们,贫道是不会相信他的办法。他要分开的,不是用他的法术绑在一起的双生儿。”
玄清已经把话说透了,再愚笨的人,大概都会想明白——天魔真正要分开的是善恶神。
然而明知道如此,他们又有别的方法选择吗?
没有。
九扬笑道:“祖师爷,你活了这么久,冒的险还少吗?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除了天魔和善恶神,这世上还有谁有办法呢?”
玄清摸了摸胡子,踱了两步,这才确信了他们的决心。
他说:“无天要天下至恶,才会有这几次的天下大乱,只是不知道如此大乱,他想要醒来的到底是善神还是恶神。”
九扬眸光一闪,记下了重点。
原来他只是恰逢了两次大乱,世间的大乱却不止两次啊。
这无天为了善恶神,着实是想颠覆天下。
九扬悄悄看了沈墨之一眼,这师徒二魔,倒是这点相似。
玄清在卖弄玄虚,显然不打算把真相轻易送给他们,唐文沅却还是带着一份天真问:“那他是希望善神醒来呢,还是恶神?”
“话已至此,其他的唯有上古的那些东西晓得了。”
唐文沅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他寥寥的几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百年的光阴,如今却要他去查找那千年万年的往事?
连他玄清老祖宗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该如何找起呢?
沈墨之脑筋一动,就想明白了。
“既然只有上古的东西知道,那祖师爷可有办法让我们见见他们呢?”
“上古的,金贵得很,贫道游历多年,也没碰上几个。”
话音一落,只见那穷奇慢悠悠地绕了一圈,那两个鼻孔喷着气,似乎在无情地揭破玄清的谎言。
这地方呢,估计连仙界的都不曾来过;
这穷奇呢,也只剩下山海经里有记载。
果不其然,玄清瞪了穷奇一眼,却又对他们慈祥一笑,“不过小娃娃们不辞劳苦找到贫道,贫道若要你们无功而返,就不会见你们了。”
“若一祖师爷诚不欺我啊,当年他就说过,玄清祖师爷啊――”唐文沅黑亮的瞳孔一转,拍马屁的话就顺溜而出,“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心捍卫正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些年来,若一祖师爷老是念着您老人家,就盼着大劫之前跟您见上一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徒孙还能见到您,这才没有枉费此生啊。”
沈墨之摇了摇头,都怪过去二十七年来,自己把这小子照顾得太娇气了;
九扬别过头去,得亏他是白狐的,才能压下那些欲翻未翻的白眼,这些瞎编的马屁话亏得唐文沅说得出。
所谓不是一路人,不到一个门下。
这天山宗的,或者就是喜欢唐文沅这个调调。
那穷奇来到唐文沅前,抬起前蹄,一鼻子的热气喷到他的脸上,仿佛要他也夸夸牠。
玄清也听得舒心了,呵呵笑道:“鬼王你们都知道吧,恰逢那上古的鬼王最近在此世间住下了,贫道倒是有缘与他结交,不妨给你们引见引见。不过呢,贫道虽是个热心人,可并不是什么善心人。”
言下之意,这不是什么便宜事,得付出代价。
“你尽管说。”三人同时开口。
“不难,贫道只要鬼木两根木头。”他挥手把穷奇招来身边,然后蹲下来,在牠的後足上一模,那粗壮的後足就变成了两根普通的木头――竟是个残废的。
“可怜的,贫道与牠缘分一场,着实不忍心,就想着鬼木的枝头能接到牠的腿上。可惜鬼木吝啬,说什么若今日给贫道两根枝头,日后贫道就会把整个树都挖去。小娃娃们,你们瞧贫道是这样的人吗?”
天晓得呢?
还是唐文沅的嘴巴甜,摸摸鼻子便说:“祖师爷肯定不是这样的人,您老若有办法,也肯定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辈。那鬼木连您的面子也不给,怎么瞧得上我们?按我说呢,这事成与不成不在我们,我们当然是可以一口答应您老,最怕就是负了您的期望。您看,要不这样,这事我们应下了,您带我们去见见鬼木,我们尽力而为。”
得了此言,玄清也不废话,干脆拉开了虚空。
忽而,一根枯枝探了出来,直直打向玄清。
玄清却只念了一个“定”字,那枯枝就定住了。
同时,玄清大袖一挥,把他们打了进去。
缝隙合上了,他们落在了一颗大枯木前,没有看到缝隙外的玄清的唇角滑下了一行血。
211、【二百一十一】
他们站稳了,抬头看着眼前的参天枯木。
在枯木的缝隙中,是一片橙黄,像极了日落时候的色彩,落日却被挂在一根枝头上,动也不动。
没有风,也没有鸟,只有闷人心的寂寥。
好像堕入了一幅画中,唯一活的就是他们。
他们绕着枯木走一圈,走着走着,就忘了起点,似乎四方八面都是一个模样,连那上面的枝头也如是。
“什么鬼地方?”唐文沅哼了哼,弹跳到半空,试图把这世界看个清楚。
没料到,一根枯枝把他拦腰打下来了。
他摔了下来,趴在地上,正想喊一声痛,那个痛字却哽在嘴里喊不出来。
他圆瞪着眼,盯着那缝隙下的眼睛,密密麻麻的。
他马上撑起双手,翻过身来,把屁股离远了那些眼睛。
九扬和沈墨之都瞧出不妥来了,他们蹲下来,才看了一眼,那些枯枝就接二连三的朝他们打来。
他们架着唐文沅跃起来,同时,那枯枝对准他们的背使劲地抽过去。
幸亏沈墨之的反应快,把唐文沅甩给九扬后,就一个闪身,把那枯枝抓住了。
他的蛮劲使那枯枝一时挣脱不出来,却使得他成为众矢之的。
枯木上的枝丫延长再延长,绕过了九扬和唐文沅,大有把沈墨之围起来的势头。
九扬心里一急,身后那九条尾巴才露出来,却听到沈墨之喊了一声:“定!”
到底是天山宗的定字诀,那些枯枝定住了――却不过几秒钟,就继续向着沈墨之步步逼近。
唐文沅站起来,丹田中有气流汇聚,似乎是那世间的天地正气,他又一声:“定!”
同一时间,沈墨之的瞳孔变成红色,他把手中的枯枝硬生生地扯下来,那枯木却一动不动。
唯有红色的液体从树根流出,流向了地上干涸的缝隙,然后那断了的枯枝又新长出来了,而沈墨之手上的那根变成了灰尘,从他的指缝中流散去了。
九扬和沈墨之活了千年多,自以为活得够久了,看得够多了,却不知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三千大千世界,又何止三千。
这是什么鬼地方呢?
那枯木在唐文沅的定字决下,安分了一刻。
一刻过后,它又急欲置他们三个外来人于死地,使劲地向他们挥打过来。
沈墨之和唐文沅同一时间拉起九扬,一左一右地跑,气得九扬甩了他俩的手,露出九尾,把那些枯枝缠住了。
那枯枝却变了个形状,反把九扬的尾巴扭住了。
没想到他尾巴上的毛变成银针,一根根刺进了枯枝,逼得它节节败退。
忽而,那些枯枝嗖的一声收回去了,一个身形从树干里走出来了。
“我说过,我不见客。”那语调没有起伏,却带着一股寒意,活脱脱就是鬼界来的鬼。
他们定睛一看,这老鬼王身形魁梧,似有两米高,神穿黑长袍,脚下却是一双大红的人字拖鞋;披着黑长发,用树根绕了额头一圈,手腕上却带着一只金色手表,不古不今,不伦不类。
要不是他的五官着实凌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唐文沅非大笑不可。
他先走到九扬面前,打量了一下:“九尾狐狸,怎么是折了五尾的?可惜可惜。”
接着绕了唐文沅一圈:“老道教出来的小道士,一般一般。”
最后他停住在沈墨之面前,盯着他火红一般的瞳孔,“血魔和心魔的玩意儿,有趣有趣。”
他打了一个响指,那些枯枝便又来袭,却是把九扬和唐文沅打开了,然后为沈墨之和鬼木围出了一个方形的空间。
鬼木撩起衣袖,右手运气,左手推出。
“来吧,用血魔教你的功夫,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辱了他家的门楣。”
沈墨之是个硬气的,也是个好战的。
他露出一双尖锐的獠牙,气势还是当日捏着鬼三子,说“我生来就是对付你们”的气势。
当时的他的确以为所谓的上古鬼王,不还是个鬼界来的吗?
他正要动手,却听九扬慢悠悠地说:“你想打就打,不才是辱了他家门楣吗?”
“是啊,他为何非得听你的?”唐文沅立即呐喊助威。
“闯入我的地方,不听我的,你们能活着走出去吗?”鬼王大笑两声,那地就震动起来,“这么多年来,有求于我的多的是,但敢与我过手两招的,罕有;能平手的,罕有罕有。小子,就看你的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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