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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响指，整个空间就变大了。
他们听到一声嘶吼，连忙往左看去，只见左边多了个铁栏，铁栏里鬼一子给铁链束缚着，成了一个大字型。
只见有赤红的火烧着鬼一子的背，好像是仙界拿来的三味珍火。
又一个响指，火灭了，鬼一子垂下头来，痛得晕过去了。
可是他背上却没有受伤，似乎这只是善恶神的一些小趣味——看着鬼一子受折磨。
九扬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问：“师父，你为何要这样对他？”
“他做错事了。”善恶神阴冷地说，却在视线对上九扬澄明的双眼时，一怔，双目退了狠厉，一掌把鬼一子和铁栏打走了。
就像有一个帷幕，帷幕落下，鬼一子又与他们隔绝了。
他在角落画了一个金色的圆阵，和善地对九扬说：“小扬乖，你去练功，师父和你沈哥哥说两句话。”
九扬想到鬼一子凄厉的模样，打了一个冷颤，问道：“你会伤害沈哥哥吗？”
“师父定不伤害他。”
“去吧。”沈墨之捏了捏九扬的手，九扬才两步一回头地走进了阵法。
一进去，他就被屏蔽了，什么都听不到。
他看了沈墨之一眼，见他们相谈甚欢，才放心地练起功来。
“知道我为什么收他为徒吗？他有一个干净的灵魂，使我舒服。”善恶神走前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变成了良常山之巅，万物凋零，只有天魔寂寥的背影，“都说世间有天道，不过是神界离开前留下的一点正气，而像你们这样的人物，早就不归管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想着，为了我醒来，梅到底沾了多少性命——真是数之不尽。”
沈墨之干涩地说：“终究师父是爱你的。”
“时间有个好处，久了，连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怎么会去了鬼界八十一层。都说他爱我，你们只对了一半，他既爱我，也不爱我。”见沈墨之还在沉思，他补充道：“就像你既爱九扬，也不爱九扬。可这世间往往事不如意，安得两全？你和唐文沅都把希望寄托在梅上，就算他分开了白狐和火狐，你们就没有想过魂魄两个，身体一个，该如何分呢？”
沈墨之一个苦笑，他既解不开天魔锁魂之法，就算想到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又听到一记响指，只见鬼王带着鬼一子，来到了良常山。
天魔依然背对着他们，问道：“鬼王到来，所為何事？”
“我已解开了当年下在白狐和火狐魂魄上的法咒，等到八十一层那只恶鬼上来，我就走了。”
天魔凭空拿来了一枝梅花，那梅花却是黑色的。
他慢慢地撕开花瓣，一边说：“你解你的，我解我的。至于鬼王之位，你不要肖想他，他不屑。”
鬼王本来是不多事的，却被迫于鬼一子的承诺，不得不开口说：“他们还需要一具身体。”
“都说鬼王重利，看来如今的鬼王重的是情。”天魔捏着梅枝，梅枝就在他掌中变为粉末，在他五指的缝隙间洒下来，“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又或者重新投胎，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沈墨之拧着眉，看得入神，却又一个响指，周遭的景色没了，他们回到了那封闭的空间。
善恶神正含笑地看着他，“白狐和火狐是天生的妖魄，灵力高，一旦死了，就要再次集天地之气而生，那该再等多少年呢？”
“你今日见我，到底所為何事？”沈墨之握了握拳头，直言问道。
“白狐和火狐之咒，我会解。”
“你有办法再觅个身体？你我心知，这身体是有讲究的，若是夺舍，则害了人；若是找具尸体，终非长久。”
善恶神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泥娃娃，放在沈墨之手上。
沈墨之一看，这泥娃娃容貌稚嫩，但五官与九扬相似，可以看出是九扬年幼时的模样。
不过它还没有瞳孔，仿佛一旦画上了，它就会变成真的一样。
他明白了善恶神的意思，抓紧了泥娃娃，问道：“条件呢？”
善恶神靠在他的耳边，如是如是地说着。
在沈墨之点头的一瞬间，忽有一股奇香飘入鼻中，他就晕过去了。
他是在客栈里醒来的，醒来后，他就直奔到鬼王与天魔相约的苍江上游。
彼时他们都到了，唐文沅见天魔脸色不好，连忙问：“你昨夜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迟才来？小扬呢？”
“我怕此行凶险，就让小扬在酒店里等我。”沈墨之答道，又转身对鬼王点了点头。
221、【二百二十一】
江水一泻千里，波涛滚滚，翻起的水花打在他们的身上。
鬼王只身前来，没有带上鬼二子。
他也不跟无天多言，直说：“善恶神抓了阿一，他要我们去八十一层。”
“我知道他要什么，出发吧。”
按道理说，无天也不该带人来的，可是鬼王只是瞥了唐文沅和沈墨之一眼，就在他们脚下画了个移地阵，把鬼界八十一层都搬了过来。
鬼王降临以来，已经五千年了，有人说他用了九天九夜破了鬼界八十一层，事实是他不知用了多少个年月才把每一层都参透，离开了那九奇九危的世界。
当时修炼几千年的无天为了善恶神借阵，从入阵到出阵，共用了三天三夜。
有了这两个大人物在，唐文沅只當自己是鬼界三天游，跟着领队走就是了。
下地以后，是第一层。
这一层唐文沅和沈墨之都很熟悉。
果不其然，轰隆隆的，有一群古长毛象朝着他们冲过来了。
他忽而想起那一天，他被长毛象追着，来到了九扬面前。
自他重拾记忆以来，回忆这辈子种种事情，就不能不慨叹这命运竟如此善待他们。
瞧着奔近的长毛象，唐文沅作为人类，下意识就是跑，那两魔一鬼却依然背着手，站得笔直。
直到鬼王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天才一掌运气，将长毛象引到掌心，越缩越小，最后消失了。
而后就是火雪与藤蔓。
他们都见识过这一层，便任由枝藤绑住他们。
他们不动，枝藤就退回土里，来到了一奇二危的第二层了。
“当时你是怎样想到这个办法？”鬼王问。
“我抱住他，他不会动。”
沈墨之抬眼盯着他。
原来那些“奇奇危危”之语只是后来的推算，大概那一年无天抱着善恶神初到鬼界，也曾像他们那般莽撞过吧。
正如唐文沅所料，有了鬼王与无天，就像是在游戏里开了挂，轻易地破了一关又一关。
一路上鬼王与无天都不多话，不知道是他们本来就话少，还是他们根本没什么交情——唐文沅不敢造次，只敢心里暗想。
不知道时日过了多久，到了七七四十九层时，唐文沅就受制于生理时钟，开始有了倦意。
沈墨之拉一拉他，给他吹了一口气，仿佛吹走了他脑海里的瞌睡虫，使他马上变得精神抖擞。
沈墨之低声道：“别睡，他们不会停住的，除非你想一个人留在鬼界。”
“真想不到中途会来了个鬼王，你猜，鬼一子到底怎么了，逼得鬼王不得不亲自出面。”
沈墨之抿抿嘴，没有说话。
耳尖的一鬼一魔停住脚步，双目对视。
鬼王说：“善恶神到底是神还是魔？我从未见过神会用那么狠辣的手段。”
“神界走后，这世间见过神的就不多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无天朗声大笑，掌心一把火就灭了扑过来的小鬼，“不过是他们自诩正道，不愿双手沾血。”
鬼王皱了皱眉，一个翻身，抢过众鬼抢夺的圣杯，带着他们走到圣坛中央，一个举手，将圣杯砸碎了，圣坛一陷，他们就到了下一层。
“我以为善恶神掌管六界善恶，没想到他名为善恶，竟因为他半个心是黑的。”鬼王咬牙道，“可惜你多年来费尽心思，恶神还是重临世间。”
他们落在一片火海，无天画了一个金光罩，保他们不被灼伤，而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打下四根钉子。
忽而有一声巨吼，他们定睛一看，那火变成了一条巨龙，而无天打下的钉子是他的四爪。
巨龙双目赤红，瞪着无天，却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无天骑到他的身上。
无天举出双指，划开了巨龙厚实的皮肉。
牠痛苦得晃动不停，无天抓住他的双角，在牠的皮肉中抽出他的龙筋，一时腥臭溢满了整个七奇九危的六十三层。
火海退去，又下一层。
一下来，无天就说：“叶是天地间最良善的。”
他们都无话了，一直板着脸到了八十一层。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国，连天空都好像是白雪铺成的，除了白，一无所有。
唐文沅仰天看了一圈，想着：再看下去，我会不会得了雪盲症呢？
又想：这儿真像精神病院，若果有意识地待在这里，大概会疯了吧？
忽听鬼王冷笑，“那么良善的他，又是否知道你做了这么多恶？”
像是被揭了疮疤，无天愤恨地瞪着鬼王，但似乎还在忍着心中的怒火，没有动手。
没想到鬼王跃起，一腿踢向无天。
222、【二百二十二】
鬼王迎面一腿，惹得无天恼羞成怒。
无天不避也不躲，直接伸手挡住那一腿，而后五指一收，就要把鬼王的腿抓住了。
但鬼王又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雪上了。
沈墨之拉着唐文沅后退，免得被他们误伤了。
鬼王手心向下，吸起了两把雪，向无天打去，那雪顿时变成一根根细针，带着鬼王的血气打向无天。
无天依然是不避也不躲，任由那雪针打进他的体内。
下一刻，无天抬起食指和中指，只见两指间多了一根银针，他反手把针推出去，须臾之间，鬼王也用两指接住了。
“你能看出高下吗？“唐文沅低声问道。
“鬼王不是师父的对手，师父手下留情了。”沈墨之暗道，那根针可以更快，只是无天没有杀心。
唐文沅想道，今天他们真是大饱眼福啊！
他又回味起在九奇八危的七十二层里，有八面镜子围着他们，无天站在最前面，镜子映着冷硬的他，分别使出了他的八套功夫。无天却只用双手，游刃有余地接过镜中的自己的招式。
最后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秒间就把血打向八面镜子，镜子就碎裂了。
忽然，鬼王用拇指按着眉心，就有一个身影从他身上分裂而出。
鬼王一分为二，一张是被火烧烂的脸，一张却是相貌堂堂。
他包围着无天，速度极快，要是用肉眼看的话，无天的四方都像给围起了墙，进不去也出不去。
他们却不是凡人肉眼，只是看起来，依然像一团黑雾绕着无天。
无天闭上眼了。
他屏住呼吸，双手应对着鬼王的招式，心里数算着鬼王的步伐。
当他睁眼时，鬼王的身影就变得清晰了。
在鬼王换招时，他飞快地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扣住了两个鬼王的脖子，然后将他们脑袋一撞，鬼王就重新合体了。
“连鬼木都要忌我三分，你哪儿来的能耐？“他把鬼王扔在地上，俯下身，双目冷锐，”叶要你杀我，还是你想替鬼一子报仇？”
鬼木的本领，唐文沅和沈墨之都领教过，如今看来败在那老鬼王的手上，真算不得什么屈辱。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进步甚多，没想到你一分都没有落下。”
“若我今日定要把叶留住在八十一层，会怎么样？“无天笑道：”我不在意鬼一子是生是死，叶抓得了他，我也能。“
鬼王神色冷冽，显得那被烧烂的半边脸更加阴森可怖。
他冷声道：“善恶神的意思是，你若要他魂归混沌，直说便好。”
无天一下子都陷入了疯狂。
他抓着鬼王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又用两指捏着他的下巴，“我会让你们都陪葬。”
下一刻，那半边烧烂的脸就燃起火来，似乎又要重新回到那一年六十三层里的恶梦。
“正如你不在意阿一的生死，你以为我又在意其他吗？”鬼王连脸上的火都不在意，随得它烧，眉头都不皱一下，“善恶神不一定要你把他的身体带出八十一层，不过他希望是你而已。”
无天一怔，忽而撤去了手，鬼王脸上的火就灭了。
他心里清楚，不过是因为他把叶带来了，所以必须由他把叶带走，但听起来确实有一丝情意。
他放松紧皱的眉毛，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离开八十一层后，他会跟你见一面，代价是你愿意受我三掌。”
唐文沅不自觉紧张起来，给天魔打还是看着天魔挨打，哪个比较刺激，恕他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
转头看看沈墨之，他依然只是盯着无天，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三掌，的确是我欠他的，请吧。”无天退后了一步，让鬼王起来。
鬼王也不磨叽，想到了鬼一子在善恶神手上遭受的折磨，他就恨不过来，那三掌都是拼尽了全力，掌掌打在无天的胸膛上。
可无天的确是个硬气的，他站得笔直，也不哼一声痛，只是在最后一掌时稍稍退了半步。
然而鬼王毕竟是来自至阴之地，三掌下来，无天就喷出一口血，鲜红的血点点滴在雪上。
沈墨之连忙上前扶住他，看他脸色苍白，竟抬起手抹去他唇角的血迹，然后抬起眼盯着他，轻声问：“痛不痛？”
“你──”
一时间，两双眼睛都惊疑地看着沈墨之，马上就给他双眸中的柔情吓得打了个哆嗦。
天魔与沈墨之？
他们想都不敢想。
但天魔却握住了沈墨之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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